第70章

發佈時間: 2024-09-13 05: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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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助理回頭啓動引擎, 正好看見一道高挑的倩影從車窗前快步走過。

可他不認識莊梓。

車子從停車位緩緩駛出。

司航體力有些不支, 靠在後座離閉眼假寐。

他整個人隱匿在昏暗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車子漸漸加速向前行駛,車窗外,莊梓的身影映在暗色的玻璃膜上, 隨著車速的加快,轉瞬即過。

或許那一瞬間, 當車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 她曾下意識的往旁邊瞅過一眼。但鍍膜的玻璃壓根看不清車內的情况, 她壓根就沒在意。

那錯身的一刹那, 仿佛電影的慢鏡頭。

幾秒後, 車子從出口一轉彎,兩人便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 漸行漸遠。

……

高速路上, 助理一路都在從後視鏡裡觀察司航的情緒變化,但始終沒敢吭聲多問。

沒想到他這次回來沒見到女朋友,心情居然會這麽不好。

助理表示也很無措。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他看一眼手錶時間, 終於打破車厢裡的沉默:「哥, 該吃藥了。」

這下,司航才有了一點反應, 但是人仍然沒有動。

他慢慢睜開眼,望向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出了一會兒神。

突然想抽烟。

但手術剛過不久, 這個東西現在還不能碰。

他黑色的眼睛映著窗外火紅的夕陽,却沒有一丁點的溫度。

他又想起了莊梓。

雖然心裡有股不可理喻的憤怒,但他向來冷靜理智。

他不該有責怪她的意思,就算她選擇了別人,也沒有錯。

當初離開的時候,他沒能留下只言片語,所有人都確定他已經遇難。

她憑什麽要一直等他?

他總不能自私的讓她爲他孤獨終身一輩子。

……

莊梓帶那女生看過房子以後,三人一起在附近吃了頓飯。

等他們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半。

莊梓提前在前臺買了單,就當是感謝裴征給她介紹了合適的房客。

可這一舉動,裴征顯然不滿意。

送她回去的路上,裴征說是最近新上映了一部跟翻譯職業有關的電影,約她周末出來一起去看。

莊梓說:「周末可能沒空。」

「房子的事都妥當了,你還要忙什麽?」

「帶小孩兒。」

「小孩兒?」

「嗯。」

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小睿了,這個周末剛好有空,她想把他接出來玩。

「可以帶出來跟我們一起。」

莊梓坐在位子上,望著車窗外後退的街景,沒有接話。

裴征側頭看她一眼,也沒再吭聲。

直到車子到了公寓外的,莊梓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裴征再次問她:「周末我過來接你們?」

「不用了。」莊梓回頭淡淡看他一眼:「小睿性格內向,不太喜歡跟陌生人出去。」

裴征笑了笑,忽然拆穿:「你要一直這麽搪塞我?」

他的直言坦蕩,讓莊梓停頓了片刻。

「莊梓。」裴征輕聲喚她:「你不能一直這樣。」

莊梓反問:「怎樣?」

「已經八個月時間了吧?」裴征看著她,所有的事情,他都替她細細的記著:「你心裡其實已經確定他不會回來了,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跟人交流,也不允許別人對你關心。」

莊梓抬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這樣,對你自己,和身邊關心你的人,都是一種折磨。」裴征憂心地看著她:「爲什麽就不能勇敢的重新生活?」

莊梓却忽然笑了一下,未及眼底:「重新?」

裴征在感情上面算不上經驗豐富,但是有些情感道理,他還是明白。

她現在只是需要有人拉她一把,填補她心裡的空缺。

他不認爲自己現在是趁虛而入,只是之前,她從沒給過他任何機會和希望。

現在,他不過是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想把握時間再爭取一次。

他可以不介意她之前跟司航的那段感情,甚至可以給她足够的時間,陪她慢慢走出來。

她可以爲了那個男人沉淪,他同樣可以爲了她,耐心等待。

「我真的很擔心你,莊梓。這麽久我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但你能不能好好考慮考慮。」

莊梓轉眼望向窗外昏暗的黑夜,臉上神情寡淡,仿佛陷入了沉思。

隔了好一會兒,才喃喃一句:「有些生活,不可能重複。」

有些人更不可能代替。

她也希望自己記憶沒有那麽好,這樣,時間一久,或許還能够重新開始一段生活。

可是偏偏,她的記憶力比一般人都要强。

她都記不清有多少次夜裡從睡夢中醒來,看著漆黑的屋子,凝神發呆,久久不寐。然後把過往的所有細節,在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刻畫。

「我不否認你的話,生活的確不能重複。」裴征放緩語調道:「所以才要全部重新開始,不是嗎?」

莊梓有點不太耐煩地擰了擰眉。

她知道他這話有道理,而且更明白他話裡的言外之意。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

她說完,推開車門就準備下車。然而下一秒,裴征猛地拉住她的胳膊:「你別逃避,給我一個把話說完的機會行不行?」

莊梓把胳膊輕輕從他手裡掙開,側對著他,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裴征訕訕收回手,感覺到了她的抗拒。

他有些落敗地笑了下。

車厢裡又沉靜了數秒。

他看著她,女人的側影仿佛有種天生的冷漠和脆弱。

「以後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靠著不斷回憶和渺茫的等待活著,是不是?」

莊梓默然了一瞬,聲音極輕道:「以後會怎樣,誰也說不準。」

「既然你都知道,這樣痛苦地支撑著,又爲了什麽?」

「沒有爲什麽。」莊梓頓了頓,又說:「我也不痛苦。」

只是偶爾會有一點憂傷,帶著幾分壯烈,幾分執拗,幾分堅定。

裴征苦笑著搖搖頭:「莊梓,你真的……」

「裴征。」

莊梓打斷了他的話,回頭看向他。

裴征沉默了。

「謝謝你。」她看著他,認認真真地對他說:「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心思,你想要的,我回報不了。」

…….

莊梓開門走進公寓,屋子裡沒有一絲聲響,靜謐的讓人有些害怕。

她脫了鞋直接去了臥室,先衝了個澡,換上睡衣躺到床上,吹著空調發呆。

今天裴征的話,讓她有些心緒不寧。

八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而他,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老實說,她已經不抱有什麽期待了,甚至接受了這個事實。

裴征勸她的那些話,不用別人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許時間,真的能讓一切都過去。

她會漸漸不再想他,不再捨不得他,不再爲他難過和遺憾。

她甚至可以狠一狠心,努力做個凉薄的人,將他忘掉,跟正常的普通人一樣,開啓平淡的新生活。

平淡的生活裡沒有煩惱,沒有困擾,也沒有情調。

每天重複的過著枯燥而空洞的日子。

從此沒有了對生命的熱情。

這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現在,她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她認爲舒服的方式活著,無所謂別人理不理解。

痛苦嗎?

當然了。

只是,有些痛苦一定要忘掉。

而有些痛苦,却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體會的,一種浪漫的煎熬。

他是她貧瘠的人生中一個偶然的意外。

這個意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驚喜。

所以她久久不能忘懷。

畢竟有些感覺,這輩子,注定只會爲一個人,濃烈一次。

……

第二天醒來之後,她照例准點去上班,日常忙碌工作。

周末偶爾去看看小睿,或者到公司加班打發時間,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眨眼之間,大半個月又過去了。

7月低的最後一個周五,她突然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帝景天成,不知道阿姨的狀態是否有所好轉。

下班的時候,她提前給鄭如之打了電話。

第二天上午,直接打車過去了別墅。

鄭如之親手給她磨了一杯咖啡。

她的氣色比莊梓上次來看她時,已經好了不少。莊梓自當認爲是她調養的好,加之家裡人對她照顧的細心。

鄭如之現在不但自己精神狀態好多了,而且還關心起了莊梓:「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還是這麽瘦?」

莊梓跟她講了下前段時間裝修房子的事情,太忙,的確是抽不出空來。後來周末有時間,一直都在陪小睿。

自從莊瑤去世之後,小睿性格也開始變得自閉,不愛與人交流。姜知昊最近正爲這事發愁,準備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說到這事上面,鄭如之正好有認識的權威專家。之前家裡人給她治療的時候找過許多名醫,她當即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發給她。

兩人聊著聊著,又順著話題講到了資助那個學生的事情上面。

當知道莊梓是因爲那孩子想當警察而做出這個决定的時候,鄭如之心裡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動容。

爲自己兒子。

鄭如之關心:「你去資助那個孩子,自己生活上會不會有壓力?」

「還好。」莊梓攪了下杯裡的咖啡,笑道:「我也沒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

而且資助那個學生的開銷也不是特別大,每個月兩千塊錢。

上次去辦手續的時候,那男孩說只需要她幫助他度過最關鍵的高中三年就可以,大學以後可以自己做兼職養活自己。

特別懂事。

「你自己獨立又有主見,阿姨相信你。」鄭如之笑了笑,又道:「而且你的工作不錯,收入應該比司航還可觀吧?」

莊梓一頓,看向鄭如之。

鄭如之繼續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雖然司航工資不怎麽高,但他在公司有股份。以後你跟他結了婚,生活上面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莊梓驀然一怔。

結婚?

她有些費解地看著鄭如之,不明白她爲什麽突然說到這個話題上面。

他現在人都還杳無音信,何談結婚?

費解過後,她又開始疑慮。

難道是因爲鄭如之病情惡化,神經混亂,出現了間接失憶症,忘了司航出事的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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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她怎麽會突然說這件事?

而全然不知,司航幷未跟她見過面的鄭如之,還在繼續自己美好的期望。

「等他下個月回來複職,所有的苦難也算終於到了頭。阿姨這輩子,也就能死而無憾了。」

莊梓腦子裡嗡地一聲,驟然擰起眉心,隔了好幾秒,才不可思議地開口:「他……下個月回來複職?」

「是啊。」鄭如之笑著問她:「司航難道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沒跟你說?」

沒有。

她茫然地望著鄭如之。

他怎麽跟她說?

還有,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怎麽突然間覺得好混亂。

鄭如之看著她,忽然也有點不明所以了,輕聲道:「他月頭的時候回來看過我,說任務沒完成,要下個月月底才會回來複職。然後從別墅離開的時候,還說要去找你的。」

莊梓猛然一怔,表情漸漸凝固。

沒有。

他壓根就沒有去看過她。

她心口砰砰亂跳,但仍然覺得無法相信。

他,當真,回來了?

她腦子裡開始眩暈。

周圍的聲音好像瞬間都消失了,只有那一句「他下個月回來複職」,在耳邊一直清晰地重複。

實在難以置信。

可鄭如之的語氣跟神態,又分明那麽真實,篤定。

她怔然了數秒,却覺得這件事情更奇怪了。

如果,阿姨說的是真的。

那爲什麽?

爲什麽他沒去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