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亡
萬事俱備,只待太子生辰,等待的中途又額外冒出了兩支小小的插曲。
合歡公子親自來到了如鐵屋裡,如鐵也終於有幸見到了嵐院的小boss。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論外貌,如鐵見過的幾位公子都堪稱貌美妖嬈,也曾猜想過,被太子親自搶進府的合歡會是怎樣的絕色,可是他錯了,合歡公子氣質如蘭,儒雅隨和,一身的書卷氣,其他幾位公子加起來都望塵莫及。
這樣的人怎會是男寵?說是神仙也不為過。
合歡公子也不問如鐵的傷勢,一見面,便從如鐵送的那兩本書談起,出口成章,侃侃而談。
如鐵對古籍一竅不通,呆呆傻傻望著合歡。他雖出身農家,地位低下,骨子裡卻是現代人的意識,面對合歡這樣俊雅標緻的人物,不會生出什麼自卑心理,只單純覺得,看合歡相當順眼,順眼到後來,就成了深深的惋惜。
若非太子插這一槓子,合歡指不定會有怎樣的錦繡前程,眼下卻成了太子禁臠,整日被困在嵐院,個中滋味,如鐵才來數月就有點受不了,何況合歡公子這樣霽月光風的人,已在嵐院呆了幾年。
太子真不是個東西!
如鐵長長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道:「你過得還好嗎?」
問完又趕緊道歉,覺得自己驢頭不對馬嘴,實在太唐突了。
「不要緊。」合歡笑了一下,平靜地道,「好不好的,還不都是一樣?」
許是很久沒與人聊天了,合歡與如鐵一見如故,話說得有點多。
「記得我剛來時,也是與你差不多的年紀。那時我過得很不好,逃走了許多次,每一次都被太子捉回來打得半死,最後一次……」
他淡淡的目光透過窗戶,瞥向院中,思緒也在那處飄蕩了片刻。
「最後一次,他當著嵐院所有下人的面寵幸了我,而後,又把那些下人全都杖斃,從此開始接受別的公子。」
再難堪的過往,這會兒提起來也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怎麼會這樣?如鐵生生打了個寒噤,心裡悶悶的,他想不出安慰人的話,左思右想,只能從床榻上爬起,親自為合歡倒了一盞清茶。倒茶時,他的手一直抑制不住在顫抖,眼角也有些發澀,把茶遞給合歡時手腳不聽使喚絆了一下,差點栽了個難看的跟頭。
合歡端著茶,望著如鐵的一舉一動若有所思,也沒點破他的傷其實已好了,而且還行動自如。
合歡道:「你別難過,都過去了。」
這古井無波的語氣,大約這個人真的認了命。
「我、本來有件事想拜託你的……」
如鐵擦去眼裡的濕熱,他曾考慮過,若是能得合歡一臂之力,逃走的把握就大多了,可這從頭到尾都是他的一個人的想法,他到底瞭解合歡多少,合歡已經認命了,真的會幫他嗎?
合歡見他抓耳撓腮欲言又止,體貼地道:「那等你想清楚以後再說。我與你還算投緣,只要不是想逃走自尋苦吃,我都會盡力幫一幫你。」
「……」
如鐵被他一堵,更加說不出話來。合歡的意思是要他別做無謂的抵抗,他還什麼都沒說呢,難道就已被看穿了?
不……
如鐵強打起精神,他已計劃得差不多了,僅憑合歡的三言兩語,絕不能輕易就放棄。
他與合歡不同,他想的法子合歡未必用過,不試一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呢?
只是合歡既這般明確說了,他到底斷了向合歡求助的念想。
合歡坐著飲了會兒茶就告辭了,自打這位公子來過之後,一直安靜如雞的太子妃都有些坐不住了,令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往嵐院走了一趟,替她傳幾句話。
那婆子扭扭捏捏,拿了一方帕子,走幾步便要往鼻子上捂一捂,彷彿嵐院的空氣聞不得。見了如鐵連句好話都沒有,便是一通劈頭蓋腦的訓斥。
「你莫非不知自己是誰的人,怎麼倒與那個賤人來往?」
哪個賤人?如鐵無辜地眨眨眼睛,心裡想的卻是關我屁事。
婆子見他如此不上道,也不敢明言,命隨行的丫鬟拿出了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這是太子妃娘娘特意賞給你的。往後你要更加用心服侍殿下,娘娘定會記得你的好,明白不?」
如鐵瞄了一眼太子妃的賞賜,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這是把他當女人呢?自他入府,太子妃連個屁都沒放,怎麼這會兒又上趕著來籠絡他了?
大約,是怕他與合歡走得近。
如鐵懶得管太子妃與合歡到底有何恩怨,一個太子正妻,一個太子搶進府的男寵,怎麼瞧怎麼像正妻斗小三,他一個要走的人,看這些就像看戲似的。
之前他養傷閒著,也回過頭來想過自己入府會不會是太子妃的謀劃,男人的想像力有時也是一流的,看過太多宮斗劇與網文的如鐵還以為太子妃的終極目標是要把自己慢慢培養起來與合歡爭寵,可是瞧著太子妃反應慢半拍的樣子,又覺得她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估計真的只是想給太子添個伺候的人討好太子,最後被他爹碰巧撞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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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他一定要走,有東西給就拿著,訓斥則一只耳朵進另一只耳朵出。如鐵態度極好,婆子說什麼他便配合地應什麼,很快就把人滿意地哄走了。
太子生辰就要到了,如鐵伸了個懶腰漠然地想,暮雪,合歡,無憂,太子殿下,哦,還有太子妃娘娘,提前說一聲拜拜啦!
五日後,太子府張燈結綵,太子生辰,皇帝親臨,還有一幫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到場,給足了太子面子。
暮雪很想瞻仰龍威,向如鐵告了會兒假,從後院擠到正廳去了。
嵐院的公子們也想出去見見世面,可是一來侍妾們尚且不能到場,何況是比侍妾還不如的他們,二來,之前為了邀寵,他們均有傷在身,心有餘而力不足,太子也不會准他們出來現眼。
合歡公子作為陪伴太子最久的人,破例被太子召去,帶在了身邊。無憂等人無比眼紅,可是又沒有辦法,嵐院照常由侍衛們看守,如今誰在侍衛處沒有一點門道,但這一天沒有太子的命令,侍衛絕不敢貿然把人放出去。
如鐵用過早膳之後就藉口要睡回籠覺一個人待在了屋子裡,拿出了珍藏許久的柳枝。這幾個月他反覆嘗試過幾次,對出現過敏的時間心裡有數,另外他發現,其實他對許多綠色植物過敏,只是程度不同,花卻沒事。所有他「不能碰」的綠色植物中,以柳絮最為嚴重,為了達到想要的效果,如鐵下狠心用沾了絮的柳枝把整個上身都擦了幾遍,待身上出現陣陣瘙癢時,他也沒立刻就喊人,而是強忍著,等待著。
午膳時,公子們會聚在一處,因是太子生辰,太子殿下也許會親自過嵐院來,接受他們的恭賀。張公公是這般安排的,其實侍妾們,還有各位側妃都在等著太子,太子哪有那麼多閒工夫挨個探望,往年這樣的日子侍寢都是太子妃,可各處的人必須得候著也是慣例。
如鐵出屋時,為了讓人注意到他的異樣,穿得有些單薄。
無憂的丫鬟在嵐院莫名其妙就不見了,無憂有些害怕,從不太愛搭理人的他,破天荒遠遠地向如鐵打了聲招呼。
如鐵就當臉上因過敏起的紅疹根本不存在,興致高昂地走過來,離他比較近的一名公子,見到他的臉後霎時間瞪大了眼睛,刷地一下連退幾步。
如鐵的異樣無憂自然也看見了,臉色變得煞白,就連聲音也在發抖。
「如鐵公子,你、你的臉……怎麼了?」
無憂壯著膽子問了一下。
「啊??」
如鐵演技大開,恍然不知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我怎麼了?」摸了一圈之後,他不敢置信道,「怎麼會有這麼多……怎麼回事?!」
他說著話,手摸到了頸處,無憂從他敞著的領口見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紅疹子,無憂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也往後退。
「你站住,別過來!」
公子們見慣了太子身上的肉疙瘩,自然不會覺得如鐵的樣子有多噁心,可太子是受傷所致,並非生病,如鐵公子這樣子,怕是招了什麼惡疾了,瞧著不是疹子就是紅斑,會不會傳染他人??
一位下人想起什麼驚叫起來:「我、以前得過天花,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的……」
如鐵腹誹,天花根本不一樣好嗎,不過他本就打算讓多數人覺得他的病會傳染,不願靠近他,他「死」時,既要讓人知道,處理他的人又要越少越好,再加上太子生辰,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都不會來人驗看。
在古代,天花是很恐怖的烈性傳染病。既然有人往天花帶了,如鐵靈機一動,假裝懵懵懂懂地道:「天花……是什麼?」
公子們臉色劇變,傳染了天花可是要死人的,不死也與毀容差不多了,不知是誰起的頭,他們一下子散了開去,各自帶著下人逃命一樣逃回屋中。
一個下人要跑出去匯報,當然首先驚動了守門的侍衛,今日負責守衛的正是祝四,得知如鐵公子忽然得了惡疾,還疑似是天花,祝四心猛然一沉,皇上尚在太子府,如若真的爆出了天花,可要全體掉腦袋的!祝四急得滿頭大汗,當即下令將嵐院封鎖起來,他不敢擅自作主,一面抓緊派人去向張公公匯報,另一方面,他得讓大夫過來看一眼,確認是不是天花,才好決定接下去該怎麼辦。
嵐院的公子們見院門被鎖了,受到了驚嚇,這不正是印證了如鐵公子得的是會傳染的病?這會兒他們連府中的規矩都顧不得了,紛紛撲到院門口來,不住拍打著院門。
如鐵這時哮喘的症狀也來了,呼吸不過來,靠著牆慢慢倒在了地上。
祝四這會兒哪敢放人出來。可是眼下嵐院的守衛也不多,皇帝親臨、賓客滿座,必然是要先保證那些人的安全,祝四處的幾個侍衛與公子們劍拔弩張,祝四親自扯著一個大夫,走進了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