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教你
手機款式是最新的。白色，邊角光滑，薄薄的一支，沒套手機殼。
是蕭明珠特意為女兒選的。工作太忙，沒辦法像其他母親那樣無微不至的關心女兒，所以在其他方面，會盡可能的彌補。特別是吃穿方面。
家裡有個衣帽間，獨屬於祝窈的，裡面都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最喜歡的連衣裙、鞋子和包包之類的。祝窈上了衡中大多穿校服，幾乎都不太動，大部分連標籤都沒摘。
蕭明珠選得這個手機，功能方面沒得說，就是祝窈手小，拿著有點大，沒有辦法單手操作。而現在，這支手機安安靜靜躺在原澤的掌心，反倒是顯得有些小巧。
原澤點了下手機主鍵，沒設密碼，手機壁紙是普通的卡通漫畫。至於微信，上面好友寥寥無幾。瞄了一眼……列表裡沒有其他男生。
拿出自己的手機，加了微信好友後，原澤把手機遞還給祝窈。
表情看上去挺隨和的，好像要他的微信號一點都不難。
「手機最好設個密碼。」他想了想，說了一句。
原來的祝窈就不太用手機，也就沒設置什麼密碼。現在祝窈倒是挺喜歡玩手機的，只是還沒完全熟悉。
接過手機，祝窈低頭看著好友列表上新添的人，眉目染笑，點頭說：「嗯，好。」
之後仰頭望向原澤。知道他是過來還書借書的，高中生午休時間本來就不多，也就不佔用了：「那、那你先去還書吧，我回教室去了。」
祝窈是小跑著回去的，那邊蔣甜芽還在等她。女孩兒裙擺飛揚，兩條纖細的腿白瑩瑩的，腳步匆匆，像朵飛旋的花。
原澤低頭，目光在被她抓過的衣袖上停留片刻。
嘴角微揚起，很淡說了句：「……真可愛。」
……
「怎麼樣？怎麼樣？加了沒？」蔣甜芽懷裡抱著厚厚幾本書，見到祝窈就問。
祝窈抿嘴，唇邊雖未彎起，那滿滿的笑意卻早已從明亮的大眼睛中溢了出來。
仰慕太傅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像今天這麼勇敢。
在大魏的時候，起初她羞於啟齒，只能在遠遠在邊上看到一眼，或者是藉著去找太子哥哥偶遇太傅。
之後，她不想耽誤太傅前程，更是不敢再找任何的借口與太傅見面。
像他這樣優秀的男子，在尚未成為帝王欽點的探花郎之前，就已經名滿皇城，無數媒人踏破門檻；等他行了冠禮，褪去少年稚氣，成了翩翩玉立的成年男子時，求親的人家更是絡繹不絕。
每次她聽到有關原澤議親的消息，一顆心總是揪起來，寢食難安。之後知曉親事沒有議成，她更是忍不住心存歡喜。
仰慕對方，是該想著他好。他總是要成家的，應該有個知書達理的妻子在他身旁服侍、替他生兒育女。
可她做不到。
她嫁不了太傅，又不想他娶別的姑娘，自私又矛盾。
蔣甜芽做了個勝利的手勢，邊走邊說：「我就說嘛，窈窈你要自信一點……」
然後說起林芷漪，「這班長的微信號可是連林芷漪都沒有加到，前幾天那許悠悠還攛掇林芷漪來著，結果呢？那林芷漪羞答答的過去，還不是被咱們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班長大人，一句輕飄飄的『不方便』給打發了。」
「所以啊……」
蔣甜芽眼神真誠，拍拍祝窈的肩膀，語重心長得出結論：「我覺得他對你還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同，祝窈心心裡非常清楚。畢竟他還當自己是大魏公主，他是臣子，自然不好拒絕她的要求。
這麼一想，祝窈小臉一耷拉，剛才裝了滿腔的喜悅，都在頃刻間退去。
……
回教室前經過老師辦公室，辦公桌前的焦淑雪扶了下眼鏡邊框，叫住了祝窈：「祝窈，你過來一下。」
嗯？祝窈眼睛略睜大些，步子頓了頓，有些忐忑的走進辦公室。
辦公紙很大，裡面有兩排辦公桌，每排三張桌子，焦淑雪坐第二排中間那張。
她教兩個班的數學。前面整齊的堆著兩摞數學作業本，靠外側的已經改好了，是其他班級的；現在手邊堆著著一堆攤開的作業本，正在改，是祝窈他們班的。
難道……是她抄作業被發現了嗎？
這麼一想，祝窈忽然有些緊張。不管是大魏，還是現在，教書育人都是一個非常令人尊敬的職業，她禮貌的開口：「焦老師好，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焦淑雪把手頭的作業本一改，放到改好那堆的最上面，看向眼前的學生，語氣隨和：「祝窈同學，你不用緊張，老師呢，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你放鬆點就行了。」
好像不是批評她。祝窈放心，聲音鬆快了一些：「好。」
焦淑雪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看著很親切。面前這女孩兒青春朝氣，非常漂亮，特別這雙眼睛，生得極美。
她開始說：「老師一直很關注你，知道你壓力挺大的，不過老師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不夠自信，其實有時候，你可以多問問身邊的同學，別什麼不懂就自己鑽牛角尖……」
哪有天生愚笨的學生？有時候成績差，只是學習方法不對而已。
老師說得很對。小公主自幼生長在深宮不通詩文，不過這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祝窈重重點頭：「我會多向周圍同學請教的。」
成績差又內向的學生是最怕和老師談話的，之前焦淑雪還想著，會不會她這麼一談話，這祝窈的心理壓力就更大了，反倒是起反作用。
現在嘛……焦淑雪看著學生臉上自信的笑容，從容不迫。
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質，好像和原澤有幾分相似。
近朱者赤。焦淑雪深感寬慰。
要是以後這成績也向原澤靠近，就更好了。
不像以前那樣膽小內向，焦淑雪的語氣也放鬆了一些：「……就說說你同桌原澤吧，每科成績都是年紀第一，每天上課坐在一起，總該多些學習動力。」
想當初，幾科老師都想讓原澤當自己的課代表。好在第一節是數學課，焦淑雪才捷足先登。
嗯……驕傲自信的小公主忽然羞愧，聲音低低，非常自覺的說：「是我給他丟臉了。」
學生有些可愛。
焦淑雪笑笑，繼續耐心教導：「老師不是這個意思，只想說最好的輔導書就在身邊，其他同學都羨慕你呢。」
「你啊，好好努力，現在還沒第一輪複習，趁著學習強度不大，把基礎知識再溫故溫故。學習啊，就像蓋房子一樣，要先打好地基，底子扎實了，添磚加瓦也會順利很多，不然蓋得最高也沒用……」
小公主上課才兩天，卻也能體會到各科老師對自己的態度，都對她有些忽略。唯有這焦老師，對她彷彿頗為關照，就像昨天上課抽她起來答題。雖然她不會，但是焦老師的眼裡並沒有任何的輕視。
與焦老師的談話結束，祝窈腳步頗為沉重的走出辦公室。
午休已經開始，同學們整齊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這個時間段是學校是安排午睡的，不過大部分學生都在做上午老師留的作業，只有後排的一小部分學生在趴在桌上睡午覺。
原澤也在睡。雙手交叉擱在桌面上，臉枕在手臂上，面朝內側，只露出後腦勺。
怕打擾到他，祝窈腳步很輕，繞過他身後，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側頭看了過去。身旁少年閉眼小憩，氣息均勻。眉毛黑而長，眉峰凜然，鼻樑高挺，唇瓣卻粉而薄，每一處都似精雕細琢。他一閉眼，好像時間都靜止了。
剛坐下，前桌男生就轉了過來，給祝窈遞書。
是祝窈中午去圖書館借的那本。
蔣甜芽一直替她拿著，現在讓同學遞過來給她。
男生看了眼書面上的英文，隨手一翻，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很是驚訝：「祝窈你看全英文啊，好厲害啊……」
「不對啊。」男生說著皺了下眉，彷彿是在回憶，「我記得你上次英語單元考考了47分啊。」
祝窈英語成績很差啊。
察覺到身邊之人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這會兒正在看她。
心裡窘迫萬分的小公主，面不改色的接過前桌男生的書，小手輕輕搭在書籍封面上，然後一本正經的向前桌男生解釋：「……我想鼓勵自己。」
……
放學回家，祝窈和蔣甜芽一起走出校門。
高中生不像小學初中那樣需要家長接。走讀生大部分離家近，三兩結伴步行，也有部分學生騎自行車，不過學校有規定，校內不能騎自行車，只有把自行車推到校門口才能騎。
蔣甜芽就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嶄新的，顏色是粉的，有個前兜，看上去很小巧。
而像祝窈這種，都由私家車接送的，也占一小部分。衡中不乏有錢人。家庭富裕，生長環境優渥更容易培養孩子。
平常到了放學時間，司機小張總是早早的在校門口等著的了，豪車高調而惹眼。今天卻還沒來。
蔣甜芽是想陪祝窈一起等的，祝窈覺得不用，就讓她先回家。
「哇，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九班的原澤？」
「這也太帥了吧！」有女生激動的掐著旁邊同學的胳膊。
小賣部前擠滿了學生，關東煮冒著熱氣，烤腸機內轉動著，香腸刷了蹭亮油，表皮酥脆，肉質彈牙。
熙熙攘攘，擁擠嘈雜。原澤表情平靜，推著自己車往外面走。
剛出校門口，就看到不遠處立著一個纖麗的身影。
雙肩包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的雙腿卻站得很直，腳上踩了雙白色帆布鞋，鞋頭乾乾淨淨。
她安安靜靜站在電動伸縮門外，不急、不躁。恍若還是那位深宮中玉質亭亭的小公主。
原澤推著自行車緩緩走過去。
她正略微低頭，神情專注的在接電話。
細軟碎發貼著臉頰，皮膚嫩而白。女孩兒的聲音很輕，尾音帶著幾分不經意的軟糯，語氣認真：「嗯……沒關係的，你沒事就好。不用來接我，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是司機小張打來的電話。說是車子在路上出了點問題，現在還沒處理好，過來要稍微遲一點。
原澤過去，捏著自行車把手的手緊了緊，面色淡淡的站在她的面前，對著被籠罩在自己陰影中的著嬌小一團，開口道：「要臣送公主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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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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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指輕輕抓著身前少年衣服，收攏，再收攏。隔著薄薄的布料，是少年結實的身軀。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體溫，從指間傳來。
只敢抓衣服，小心翼翼不敢碰觸他的身體。祝窈坐在自行車後座，還沒回過神來。太傅居然會親自載她回家。
前幾天她沒事做，就陪著她父皇在客廳裡看電影。其中就有這麼一幕：年輕的少年騎著自行車，載著喜歡的女孩兒，女孩兒梳著兩條辮子，淺藍色的裙擺隨著風飛揚，青春美好。
祝窈非常羨慕。
抬頭看了看少年的背影，祝窈唇角彎彎，眼睛明亮，好像有星星要從裡面跑出來。她抿了抿唇，聲音小小的：「你、你知道我住在哪裡嗎？」
剛才他好像都沒有問，可是走得路卻是對的。
原澤「嗯」了一聲，和她解釋：「之前臣登記過班上同學的家庭地址。」
怪不得。祝窈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祝窈住在帝景豪庭，是晉市著名的別墅區，離衡中也不遠，二十分鐘車程左右。
她有些好奇，他現在住在哪裡。還沒開口，他就先說話了：「中午焦老師找你談話了？」
他怎麼知道？祝窈沒問，老老實實回答他的問題：「嗯，我……我的成績太差了。」
她有點沮喪，音量也弱了一些。
曾經她以為自己和他並沒有多少差距，連她的父皇和母后都說，她是大魏最招人喜歡的姑娘。可時至今日她才發現，原來沒了公主的身份，將她與太傅放在一起，她便是那地上的泥土，而太傅，還是高懸於天際的那輪明月。
「公主很聰明。」
少年聲音低沉，安撫道，「只是需要時間適應。」
明明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話，可祝窈聽了，還是覺得非常開心。
可接著，便聽他又說了一句：「……以後別抄作業。」
啊？
祝窈眼睛倏然睜大。
正好路過紅綠燈，顯示紅燈。自行車忽然停了下來，坐在後座的祝窈一個沒注意，身體下意識的往前傾，一張臉緊緊貼在了身前少年的背脊之上。
那溫熱的觸感，使得祝窈忽然愣了一下。
然後立刻重新坐好。
她摸了摸被撞得有些疼的鼻尖，滿臉通紅。
那她昨天抄蔣甜芽的作業，他早就看到了……他肯定是要責備她的。
正當祝窈侷促不安、不如何解釋時，那溫溫和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對她說：「有什麼不會的，就問我……」
「……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