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005章: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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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堯抱著閨女上了馬車。
往昔這閨女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小小年紀就愛美,今日倒是穿得乾淨妥當。姜柏堯只道是陶嬤嬤心細,捏了捏閨女的小肉臉道:「待會兒璨璨可要乖些,不許胡鬧,嗯?」
薑令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姜柏堯,卷翹的羽睫像兩把精緻的小扇子,粉嘟嘟的小嘴微啟,乖巧的點點頭道:「璨璨會乖乖的。」
薑令菀心下有些緊張,只乖乖的坐在自家爹爹的大腿上,一張稚嫩的小臉有著不符年紀的沉穩。在她的記憶裡,陸琮對於榮王妃馮氏這個母親很是尊重,倒是同榮王父子親情寡淡。只不過榮王妃沒了之後,榮王沒有再續弦,身邊最寵愛的不過一個側妃潘氏。是以她嫁給陸琮之後,上頭沒有婆婆,也避免了一些爭執。不然以她的性子,換做是哪個婆婆都是看不慣的。
「璨璨。」
聽到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薑令菀抬眼,上來的這個小少年正是姜裕。
姜裕是薑令菀的親兄長,如今不過九歲,正是上學堂的年紀,不過學堂的夫子經常來國公府告狀,只言拿這小少年沒辦法,時常把姜柏堯給氣著。不過姜裕打小就聰明,而且生得一副好相貌,素來護著妹妹。姜裕看著自家小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薑令菀肉肉的小臉蛋。
薑令菀看著自家哥哥這張稚氣的臉,很是無奈。雖然如今她是個四歲的女娃娃,可這樣被人捏來捏去的確有些受不住,便等著圓溜溜大眼睛,氣鼓鼓道:「哥哥,再捏就被你捏腫了。」
妹妹一本正經,姜裕忍不住笑了笑。
誰叫妹妹這小肉臉這麼嫩?肥嘟嘟的,教人看著就想捏幾下。
周氏瞧著也笑,道:「裕兒別欺負璨璨了。」
這哪裡欺負啊?薑裕松了手,道:「璨璨是我的妹妹,我疼她還來不及呢?有我在,日後不會讓任何人欺負璨璨,若是有人敢欺負璨璨,我就……」說著,薑裕便揮舞了幾下自己的拳頭,擺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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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板起臉道:「做功課認真些就行了,盡想著打架,像只野猴子似的。」
可薑令菀卻知道,哥哥的確是疼她疼得緊,就算上輩子她嫁給了陸琮,成了榮王世子夫人的之後,他也只當自己是親妹妹,沒有半分「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的意味。出嫁前一日,他就對自己說,日後若是陸琮敢欺負她,他就打得他滿地找牙。不過陸琮倒是出乎意料的寵她。而且她這哥哥的確不是讀書的料,上輩子最後從了武,同陸琮一道行軍打仗,每次出征,害得她一面要擔心自己的夫君,一面又要擔心自己的哥哥。
說到哥哥,她便又想起了陸琮。
陸琮最明白哥哥在她心裡的位置,所以有一回行軍打仗中了埋伏,哥哥身處險境,是陸琮孤身犯險救了哥哥。最後哥哥不過受了輕傷,而陸琮卻差點因此喪命。陸琮這人戰無不勝,戰場上刀劍無眼,卻還是頭一回受了這麼重的傷。
看著哥哥帶著奄奄一息的陸琮回來,她當真以為陸琮是為國捐軀了,面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最後陸琮醒了,她第一句話便是:「陸琮,若是你害得我成了寡婦,你就同你沒完。」可心裡卻是怕極了。
陸琮卻是含笑看著她,抬手捏著她的臉,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只嗓音有些暗啞緩緩吐出二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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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馬車便到了榮王府外。這府中辦喪事,氣氛自然是淒哀瘮人。姜令菀雖然把榮王妃當成自己的婆婆,可總歸是沒有相處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陌生人。
她任由薑裕牽著她的小手同爹娘進了榮王府,由穿著一襲縞素的奴僕將他們引至靈堂前去弔唁。
薑令菀甚是緊張。這榮王府她整整生活了五年,一草一木自是熟悉,可目下她無心欣賞,只想著待會兒見著陸琮,她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陸琮此人,不嫁他之前,皆道他是個不苟言笑、舉止粗魯的莽夫,成親之後才曉得他也是個心細如塵的。只是有一點卻是事實,那便是陸琮極少笑,板著一張冷冰冰的面癱臉,當真是白生了一副風華俊朗的好容貌了。
姜裕察覺到小妹軟綿綿的小手手心有些涼,倒是側過腦袋安慰道:「璨璨別怕。」
她只是緊張而已。姜令菀對上自家哥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心裡嘀咕著。
不過進了靈堂,倒是讓薑令菀失望了。
因為根本不見陸琮。
按理說陸琮是榮王妃的長子,又是她唯一的兒子,此番自該在靈堂才是,可薑令菀同爹娘兄長進來之後,用目光逡巡一番在場痛哭流涕之人,發現並無陸琮。榮王府子嗣不興,也就只有陸琮一根獨苗,她雖未見過十歲的陸琮,可只要瞧著這靈堂之中披麻戴孝的小少年,便是陸琮無疑。
雖未瞧見陸琮,可薑令菀倒是看到了一個熟人。
——榮王側妃潘氏。
姜令菀見潘側妃穿著一襲縞素,髻上簪著白花,身上無一飾物,此番哭得歇斯底里楚楚可人,一口一個「姐姐」,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這是榮王妃的親妹妹呢。上輩子,榮王妃沒了之後,榮王雖然沒有續弦,卻將府中中饋悉數交給了潘側妃,除卻一個正妻的名頭,這潘側妃早就已經是榮王府的女主人了。後來她嫁了進來,因她敗家,可是同潘側妃鬧過好些爭執。她本就不喜潘側妃虛與委蛇的作風,加之陸琮時常出征,府中無聊,自是常同潘側妃鬥嘴消磨日子。不過說起來,這潘側妃每回都被她氣得瞪眼,估摸著心裡慪得不行,可她沒那個膽子動自己半分。
她若是敢動,陸琮非得找她算帳不可。
還別說,這陸琮唬人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分明生得姿容無雙,可只要那面色一沉,便嚇得潘側妃面色蒼白、兩股戰戰,連聲兒都不敢出了。
今日來,姜令菀自然沒有做過空手而歸的打算,見靈堂之內並無陸琮,心下失落,便琢磨著其他法子。而這時,她見一丫鬟匆匆跑到潘側妃身旁,慌慌張張道:「潘側妃,小郡主又吐了,這會兒燒得厲害。」
潘側妃也有一女,但是庶出之女自然不可能被尊為郡主,這丫鬟口中的郡主,大抵是榮王妃所出的陸寶嬋。想起陸寶嬋,薑令菀便下意識看了看自家哥哥的臉,然後立馬就有了一個主意,抬起小腦袋對著周氏道:「娘,郡主表姐病了嗎?璨璨想去看看她。」
潘側妃正要起身過去,聽著薑令菀綿軟糯糯的聲音,又見這小女娃生得這般精緻,目光倒是頓了頓。
周氏知道自家閨女同榮王府的這兩位表哥表姐素來沒有來往,目下聽著女兒關切的聲音,倒是驚訝了。她見潘側妃正往他們這兒看,知道自己若是拒絕女兒的話,怕是有些不大妥當,而且這小郡主的年紀不過比女兒長一歲,如今沒了娘親,倒是可憐。念及此,周氏便牽著女兒的手欲同潘側妃一起去看小郡主。
薑令菀忙伸出小胖手一把抓著自家哥哥的胳膊,道:「哥哥,咱們一起去吧。」
姜裕素來不會拒絕自己的妹妹,遂跟著去了。
周氏領著一雙兒女去看小郡主,潘側妃知道這位是衛國公夫人,自然不敢怠慢。幾人行至長廊,潘側妃瞧了一眼薑令菀和薑裕,對著周氏道:「夫人這雙兒女生得可真好,當真像是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雖是極平常的客套話,可今兒說得倒是一點兒都不違心。
方才周氏見潘側妃哭得傷心,如今這雙眼睛尚且泛紅,心下便對她多了幾分好感,此番又聽她這般誇自己的兒女,自是心中歡喜。不過畢竟不熟,面上只是客套道:「哪裡?平日裡可皮得很,管都管不住。」
潘側妃自然也是個有眼力勁兒的,瞧著周氏沒有多少熱情,誇了幾句便不再多言。可想起這體弱多病的小郡主,潘側妃便覺得自個兒當真是晦氣。王妃沒了,這小郡主哭得傷心,不肯吃飯,之後又病倒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麼事兒,估摸著王爺也不會放過她。
好不容易熬到王妃沒了,可不能再出岔子了。日後她倒是不管,可眼下這小郡主絕對不能出事。想到這裡,潘側妃袖中的手捏了捏緊。
哪知幾人進了院子的時候,便瞧著丫鬟嬤嬤一干奴僕全都站在院子裡。
潘側妃忙擰起眉頭上前道:「都杵在這兒做什麼?我不是讓你們都進去照顧郡主嗎?」
一嬤嬤上前,顫著聲兒道:「潘側妃,是……是世子讓奴婢們出來的……」
世子?潘側妃眸色一怔,旋即有了幾分警惕。
薑令菀聽到這二字,到底是壓抑不住,忙掙脫開自家哥哥的手,提起裙擺便邁著小短腿跑了進去。
陸琮,陸琮……
是陸琮在裡面。
哪知她剛跑到門口,迎面而來不知什麼硬邦邦的物什,害得她一下子撞了上去。她本就跑得急,這般猝不及防被撞到,自是一下子就被彈出一段距離,然後胖嘟嘟的身形一晃,一屁股摔倒在地。
「唔……」疼!
薑令菀曉得自己生的圓潤,這小屁股上的肉也多,可這麼些軟軟綿綿的肉,結結實實的倒在地上,實在是疼得厲害,而且鼻尖兒也疼呢。姜令菀一時控制不住,淚珠子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大大的眼睛也泛上了一層霧濛濛的水色。
「璨璨!」周氏驚呼,立刻過來將女兒抱起。
薑令菀蹙著眉頭揉著自己的小屁股,抬眼望去,卻見罪魁禍首定定的站在她的面前。
見這個少年的模樣生得格外精緻,眉眼烏濃,唇紅齒白,只這眼神中有些不符年紀的清冷,看得人慎得慌。
6、第006章: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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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璨璨,還疼嗎?」馬車上,周氏抱著懷裡的女兒,微蹙黛眉柔聲道。一旁姜柏堯的眉頭也蹙得緊緊的,至於薑裕這個疼妹妹的,方才一時激動差點和那罪魁禍首動起手來,好在被攔下了。
周氏揉著女兒方才被摔著的小屁股,心疼得不得了。這女兒一出生闔府上下都寶貝著,今兒若是換個人,她豈能善罷甘休?
可誰讓那人是陸琮。
陸琮怎麼說也是榮王府的世子,如今剛失去了母親,難免悲傷,這才行事魯莽些,況且……方分明是璨璨自個兒撞上去的。若是真說起來,也怨不得陸琮啊。
姜令菀一張肉肉的小臉沒有半分笑意,小小的眉頭也蹙得緊緊的,粉嫩嫩的小嘴兒更是撅得老高,瞧著幾乎都能掛油瓶兒了。
這屁股摔疼了、鼻子撞疼了,都不打緊,可最令她不舒坦的是陸琮的態度。
上輩子成親之前,她與陸琮沒什麼交集,除卻因哥哥和陸寶嬋的事兒上說過幾句話,旁的壓根兒就沒怎麼接觸。外人皆道陸琮性子寡淡,可成了親之後,陸琮待她千般好,她自然也以為這是陸琮本來的性子。可後來才知,他不過是獨獨對自己好罷了。
因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當成寶貝;如今她未嫁給他,他就不寶貝她了嗎?
薑令菀曉得自個兒這個想法有些無理取鬧,畢竟陸琮這會兒還不認識她,可無理取鬧怎麼了?不都是他慣出來的嗎?薑令菀撇了撇嘴,小腦袋往自家娘親的懷裡鑽了鑽,嘟囔道:「璨璨不喜歡表哥。」
瞧著女兒說話,周氏也放心了。她親了親女兒嬌嫩的小臉蛋,道:「這事兒也不能怪你表哥。方才若不是你自己跑得快,也不會摔著,況且……你不是已經鬧過了嗎?」她這個女兒小小年紀就容不得吃虧,受不得一丁點兒委屈。
鬧?
薑令菀眨了眨眼睛。
算是吧。
薑令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嘴,想著方才的事兒,這才眉頭舒展,心裡舒坦了一些。
反正他也是個不怕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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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榮王府小郡主的住處,潘側妃終於送走了大夫,遂長長歎了一口氣。拔步床上五歲的陸寶嬋小臉有些微微泛紅,可這唇瓣卻是蒼白。她瞧著身邊的兄長,這才淚眼濛濛哭鬧道:「哥哥,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陸琮不過十歲的少年郎,見著孱弱的妹妹哭得可憐,啟唇淡淡道:「母親已經死了。」這些年他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他雖敬重母親,卻覺得去了也是一種解脫。
這話一聽,陸寶嬋越發是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一旁的潘側妃心裡卻道:這世子爺真不曉得怎麼安慰人。她堆著笑意走了過去,對著陸寶嬋哄道:「郡主放心,日後妾身會好好照顧郡主的。」潘側妃的容貌生得雖美,卻美得不那麼張揚,如今軟聲軟語,自是平易近人。可饒是陸寶嬋只有五歲,卻是個聰慧的。她素來不喜歡潘側妃,目下無論她說什麼,她都覺得厭惡至極。
陸寶嬋忙推著她,激動道:「壞女人!我不要你照顧,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嬋兒。」
潘側妃正被氣得額頭突突直跳,直道這小郡主是個小麻煩精,誰料下一刻就聽見了榮王的聲音。潘側妃旋即深吸了一口氣,朝著進來的榮王恭恭敬敬行了禮。
陸寶嬋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榮王,見榮王過來抱她,便立刻嘟囔道:「爹爹,嬋兒不想看見她,你讓她走!」
榮王抱起女兒,只覺得這小閨女弱弱小小的,像是小貓兒,瘦弱的不得了。瞧著女兒這張酷似亡妻的臉,他到底是心疼,便側過臉對著潘側妃道:「你去前頭忙活吧。」
潘側妃心裡氣得不行,可她最明白這小郡主在王爺心目中的位置。平日裡她的姝兒被小郡主欺負,王爺一貫是向著小郡主的,當真是偏袒的緊。
她朝著榮王福身行了一禮,低頭的一瞬才目光狠毒,聲音卻柔柔道:「妾身告退。」
榮王容貌不俗,生得豐神俊朗姿容無雙,只是失去妻子之後略顯頹廢,整個人也仿佛蒼老了好幾歲。他瞧著懷裡的女兒,這才露出滿滿的柔和慈愛來。陸寶嬋瘦瘦小小的身子依偎在自家爹爹的懷裡,見潘側妃走了才舒坦了一些。
如今娘沒了,她只有爹爹和哥哥了。
陸寶嬋側過頭看著一直不言不語的哥哥,目光落在了哥哥的手上,忙伸手抓起哥哥的手,紅著眼道:「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陸琮低頭,看著自己左手虎口處的牙印。
這牙印整整齊齊。
倒生了一副好牙。
怎麼回事?陸琮心道:方才那女娃莽莽撞撞的,分明是自己不小心,卻氣鼓鼓的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一副甚是委屈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是怎麼欺負他了。顯然是被寵壞了。他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就算被她碰觸也生不出半分厭惡。那女娃小臉生得圓潤像個小包子,讓人覺得這份嬌氣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說起來,這咬得還挺用力。
陸琮不喜碰觸,遂將手收回,若無其事道:「沒事。」
陸寶嬋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家哥哥。
榮王也有些無奈。他這兒子分明不過十歲,可性情卻比一般的孩子來得成熟,平日裡不喜玩耍,最喜歡舞刀弄槍,亦或在書房裡看兵書。對於方才的事情,榮王也略有耳聞,便對著陸琮道:「方才那女娃娃是衛國公府的六丫頭,也是你的表妹。雖說沒什麼事兒,可總歸是你年紀大些,改日我帶你去衛國公府瞧瞧你表妹,也好賠個不是。」
今日姜柏堯一家來他府上,算是體現了誠意,而他兒子將人家小姑娘弄哭了,賠個不是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說了,姜柏堯寵妻愛女的名頭,他也略有耳聞。
陸琮面無表情,點頭「嗯」了一聲。
榮王倒是驚訝。
他原以為兒子會拒絕,未料居然應下了。不過想著方才那玉雪可愛的女娃娃,又瞧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女兒,越發顯得他照顧的不周到來。
他也該將嬋兒養得圓潤些,才能對得起亡妻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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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口咬得雖解氣,可薑令菀心裡卻是有些憋得慌。今兒第一眼瞧著陸琮,雖見他稚嫩得緊,可她怎麼說也同陸琮一起生活了五年,如何分辨不出這便是少年時候的陸琮?十歲的陸琮除卻稚嫩一些,臉上的表情倒是同日後如出一轍,皆是張不近人情冷冰冰的面癱臉。
她曉得陸琮生得俊朗,而今日見陸琮皮膚白皙,如此青蔥的模樣,倒是令她有些挪不開眼了。
雖從小喪母,可老天倒是沒有虧待他。
上輩子,陸琮十四就去了軍營。經過歷練之後,清秀稚氣的少年郎,自然曬黑了些,也多了幾分男人的魅力。那個時候的陸琮啊,每每凱旋歸來,不知是何等的風光。
周氏曉得今兒女兒受了委屈,抱著女兒喂著她喝了一碗蓮子百合糖水,這才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道:「今日娘准璨璨去玩半個時辰,好不好?」女兒只有四歲,最是貪玩的時候,可周氏管教女兒不像姜柏堯那般過度溺愛,凡事都有個章法。
薑令菀聽了,忙轉了轉烏溜溜的大眼睛,道:「那我去找四姐姐一起玩。」
又是四姐姐?周氏原以為女兒只是一時興起,可這幾日,見女兒有什麼好東西都往清荷居送,便知女兒是真心喜歡那四丫頭。周氏對薑令荑這個唯唯諾諾的庶女沒有什麼好感,可女兒這個年紀最是需要玩伴。薑令荑只要不傷害她女兒,這方面她自然也不會管得太嚴。
「娘……」姜令菀一雙小手攥著周氏的衣袖,嗓音稚嫩,尾音拖得長長的,聽得人心都軟了。
周氏豈有不依之理,只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讓她早些回來。薑令菀道了聲「娘真好」,這才舉止靈活的離了自家娘親的懷抱,朝著外頭跑去。
周氏瞧著女兒的背影,含笑搖了搖頭。
這幾日薑令菀一直同薑令荑在一塊兒,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一起玩鬧甚是投緣。薑令菀也覺得,她這位四姐姐雖然病弱了些,可比起以前倒是開朗了很多。
目下她倆不過一個四歲一個五歲,可衛國公府的孩子,男孩四歲開蒙,六歲就進族學,而這女孩也極注重學識,到了六歲的時候,府中便會請女先生教學,到了八歲就要開始學習琴棋書畫、女紅茶藝,諸如此類的。薑令蓉如今六歲了,前些日子已經請了先生,而終日同薑令蓉在一塊兒玩的薑令蕙倒是一時半會兒沒了玩伴。
薑令蕙見這幾日薑令菀和薑令荑走得頗近,絲毫沒有要捉弄她的意味,難免有些失望。她遠遠看著兩人玩得開心,自個兒卻是孤零零的一人,眼饞得緊。畢竟是五歲的小姑娘,自是有些忍不住,想同薑令菀她們一道玩。
哪知薑令菀見薑令蕙來了,只一把將薑令荑護在身後,一張白淨的小臉沖著薑令蕙做鬼臉:「上回是誰說不想和我一起玩的?三——姐——姐?」
薑令蕙最愛面子,如今被薑令菀戲弄了,自是一生氣就扭頭就走。
後頭的薑令菀抱著手臂笑得像朵花。
不過過了幾日,這薑令蕙到是來了玩伴,正是表姑娘蘇良辰。蘇良辰的母親曾是衛國公府的嫡次女,便是姜令菀的姑母。姜令菀的這位姑母一成親就懷上了孩子,怎奈生產的時候碰著難產,生下孩子之後一撒手就去了。夫妻感情深厚,是以蘇良辰的爹爹對蘇良辰這個女兒也甚是不喜,覺得是女兒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姜令菀自然記得蘇良辰。
上輩子蘇良辰也是這個時候來得衛國公府,起初不過是過來住一段日子,之後住著住著,倒是有不挪窩的打算。好在老太太對蘇良辰也算是疼愛,蘇良辰又是個能討長輩歡心的,自然在府中過得如魚得水。
不過她倒是不喜蘇良辰楚楚可人的小白花模樣,只是一想到日後薑令蕙同蘇良辰互相算計、撕破臉皮的好戲碼,薑令菀就有一種想和四姐姐一道嗑瓜子吃糕點看戲的衝動。
這一日薑令菀回到東院的時候,周氏一把將她抱起,親了親女兒得小臉蛋道:「你表哥來看你了,說是同你賠不是來著。璨璨想不想去見見人家?」
「表哥?」薑令菀扳著肉肉手指頭認真數了數。
她有那麼多表哥,娘親說得是哪一個?
對上自家閨女疑惑的大眼睛,周氏面露微笑道:「是你琮表哥。」
陸琮?薑令菀心中一愣,心道:難不成他小心眼,還想咬回去不成?
7、第007章:肉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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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菀攬著周氏的脖子,被抱到前廳,便見穿著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榮王正同姜柏堯一道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榮王眉目俊朗,氣質儒雅,十指修長,執著天青色汝窯茶盞,見周氏出來了,這才看著她懷裡的小女娃。
薑令菀只瞧了一眼榮王,目光便落在了站在榮王身側的陸琮身上,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細細打量著。
陸琮雖只比她哥哥長一歲,卻高出許多。
薑令菀心中嘀咕:小小年紀就生得這般高,難怪上輩子自個兒比他矮上一大截呢。
姜令菀摟著周氏的脖子不肯撒手,一向活潑的她此刻卻沒吭聲。知女莫若母,周氏如何不知女兒心中想什麼,心道自個兒簡直拿自己這閨女沒辦法,當真是讓國公爺給慣壞了。
周氏小心翼翼將女兒放下,捏了捏女兒紅潤的小肉臉道:「璨璨乖,過去給榮王行禮。」
薑令菀看了一眼榮王。
說起來,上輩子榮王這個公公待她也是不錯。不過後來她多年無子,倒是有些沉不出氣了,為此還同陸琮吵過一回,只不過陸琮是決意不肯納妾的。姜令菀走到榮王跟前,有模有樣的行禮,奶聲奶氣道:「璨璨見過王爺。」
「好孩子。」榮王見這玉團子似的小女娃同自家閨女年紀差不多,生得可愛,舉止也有模有樣的,一看便知教得不錯。榮王會這般想,也是因為不夠瞭解薑令菀。這薑令菀旁的不會,最會這些應付的表面功夫,投機取巧耍些小聰明,也難怪日後長大,教人一眼看上去,便覺得是個端莊得體的世家嫡女。
榮王眉目柔和,顯然很是喜歡這小女娃,她看著姜柏堯道,「上回的事,本王一直記在心上,今日特意帶著琮兒來給璨璨賠不是。」
姜柏堯未料榮王會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不過見榮王如此有誠意,心下自然也多了幾分好感,面上客客氣氣道:「那日之事,是璨璨不懂事兒衝撞了世子,理當我們璨璨賠不是才是。」
榮王忙抬了抬手,道:「元直兄這話就不對了……」
元直是姜柏堯的字。
「……璨璨不過四歲,本王這兒子怎麼說也十歲了,若是讓璨璨同琮兒道歉,說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而且璨璨是琮兒的表妹。表哥表妹,便是一家人,自該護著些才是。」說著榮王便對身旁的兒子道,「琮兒,還不給你表妹道歉?」
陸琮低頭,看著面前這個小不點——
見她生得圓潤像個玉團兒,穿著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小腦袋上紮著兩個花苞髻,齊劉海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烏濃水亮,像是洗過的葡萄似的。這張肉包子臉更是粉粉嫩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不過這位小表妹似乎有些不待見自己,烏溜溜的大眼睛只瞧了他一眼,便兀自低下了頭,不願意搭理他。
見陸琮一聲不吭,一旁的周氏忙含笑道:「既往王爺都說了是一家人,那這事兒也就過去了,犯不著賠什麼不是。說起來,世子也許久沒有來咱們府上了,今兒來了,還是用了飯再走吧。」說著周氏伸手摸了摸自家女兒的小腦袋,道,「璨璨,帶你世子表哥去院子裡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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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也不曉得該如何同這位「表哥」相處,更不曉得帶他去院子裡玩什麼。
她細細回想以前二人的相處,暗下琢磨著,想著想著,一張小臉不禁燙了燙。噯,陸琮就是個不正經的,害得她這會兒都滿腦子都是和他的那檔子事兒,旁的都不知道做什麼了。
不過這的確是事實:陸琮和她在一塊兒,除卻那件事兒,其他的都順著她的喜好。
陶嬤嬤跟在姜令菀身後,寸步不離的。她曉得這六姑娘的脾氣,如今走在院子裡,卻同榮世子一句話都不說,顯然是不待見人家。
不過——
這榮世子生得還真是俊俏,就是不愛笑。
陶嬤嬤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雖只有四歲,她就開始琢磨起小姑娘的終身大事來了。心裡念著:六姑娘小小年紀就生得一副好相貌,而且打小就愛美,凡事都喜歡漂亮的,日後選夫君,肯定注重容貌。這榮世子可是她見過最俊俏的少年,不過就是……同六姑娘的年紀差得有點大了。
姜令菀不知陶嬤嬤心裡再想什麼,只仰著頭聲音軟軟道:「陶嬤嬤,我有些渴了……想喝酸梅汁。」
陶嬤嬤忙道:「是。」而後沖著陸琮道,「那就麻煩榮世子替奴婢照看一下六姑娘了。」
今兒陸琮倒是好脾氣,面上不顯,卻點了點頭。
這陶嬤嬤一走,便剩下薑令菀同陸琮二人。薑令菀心裡還氣著,自是拉不下臉,可陸琮這人的脾氣她也是曉得的,若是他在意自己,恐怕早就開口了,可若是同自己不相干的人,那就是對方等再久他都不會說些什麼。
姜令菀一張包子臉擰成一團,心裡甚是惱火,小粉拳也攥得緊緊的。
不知何時,自己這個枕邊人在他心裡居然也成了「不相干的人」了?
薑令菀正煩惱著,卻不曉得從哪竄出來一條大黑狗,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二人面前,搖著尾巴沖到二人一個勁兒的叫。薑令菀頓時就嚇傻了,反應過來便是習慣性往陸琮的身後躲,一雙小胖手攥著陸琮的衣袖,小臉瞬間慘白慘白的,輕輕推了推他:「陸琮,你、你快把它弄走……」
聽著身後女娃娃的稱呼,陸琮身形一怔,卻沒有動作。
薑令菀胖乎乎的小身子緊緊挨著陸琮的背,完全將陸琮當成了人肉盾牌。畢竟她心裡一直記著陸琮對她說過的話——但凡遇到什麼危險,只管往他身後躲就成。
「哈哈,怕了吧?膽小鬼。」薑令蕙從一旁的草叢裡出來,瞧著薑令菀一副懼怕的樣子,頓時解氣的不得了。她沖著大黑狗招了招手,將它喚了過去。這大黑狗明顯是薑令蕙養的,聽著主人召喚,立馬變得溫順,搖搖尾巴就過去了,趴在薑令蕙的身旁任由她揉著腦袋。
薑令菀頓時氣得不行。
好啊,她居然被薑令蕙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給整了?
薑令菀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心裡氣得不行,卻真的懼怕這大狗,一時半會兒又不敢向前。
她從陸琮的身後探出小腦袋來,見薑令蕙一臉得意的站在大黑狗的身邊,邊上還有一個梳著丱發面容清秀的小女娃。這小女娃穿著一襲半舊淺碧色襦裙,身量同薑令蕙差不多,瞧著眉目稚嫩,可舉止卻有些穩重。
薑令菀一眼就認出了這位小女娃就是她的表姐蘇良辰。
此刻薑令蕙心裡痛快極了。這良辰表妹還真是給她想了個好法子,終於讓她將薑令菀給整到了。看她日後還敢不敢再戲弄她?
薑令菀覺得很沒面子。除了害怕之外,她更難過的是陸琮居然光看著不幫她。一時心裡的氣惱壓過了恐懼,薑令菀鬆開攥著陸琮衣袖的手,站到前面來。
不過四歲的女娃,怕大狗是最正常不過的了。如今大大咧咧站到前面去,倒是令人詫異她的勇氣。
可薑令蕙卻是玩上癮了。
她從來都是被薑令菀捉弄,還未好好捉弄過薑令菀呢,這次自然要好好捉弄一番,夠本才成。薑令蕙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笑眯眯道:「去,嚇她。」
這狗雖然生得大只,實際上卻不兇悍,只能用來唬人。畢竟薑令蕙也是五歲的小女娃,若是傷著了自然不好。不過能唬人就成了。今日讓她好好嚇唬嚇唬薑令菀,也好殺殺她的威風,省得真以為自個兒是這衛國公府的小祖宗了。
薑令菀見那大黑狗上前狂吠,嚇得一張包子臉都白了。
這時,她身旁的陸琮倒是有了動靜——
見陸琮不知從那裡拿來的木棍,上前幾步就猛地打向那大黑狗的腿,動作乾脆俐落,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小少年。之後便見大黑狗哀嚎一聲,正欲發作,可以對上陸琮的眼神,原本兇惡的大狗頓時變慫了,像小媳婦兒似的灰溜溜的搖著尾巴跑到了薑令蕙的身後嗚呼哀嚎著。
薑令蕙也是嚇傻了。
她沒見過陸琮,可這會兒當真被陸琮這架勢給嚇到了,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木棍,又見他面無表情的,嚇得立馬就哭了,趕緊扭頭就跑。
站在薑令蕙身旁的蘇良辰,倒是略顯驚訝的看了陸琮一眼,然後轉身去追薑令蕙。
薑令菀還未緩過神。
待緩過神來,便是雙腿一軟,胖乎乎的小身子哆嗦著,直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陸琮也知道這小女娃是受了驚嚇,便將手裡的木棍放下,低頭靜靜的看著她,心裡估摸著這會兒定是要哭了。
薑令菀呆呆的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看著陸琮。她一雙眼睛本就大,目下紅彤彤的,淚珠子在眼眶打轉,可憐巴巴的,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哭。
她看著陸琮,伸出了一雙小胖手——
陸琮蹙眉,終於開口道:「怎麼了?」
卻聽坐在地上的玉團子一臉委屈的望著自己,聲音軟軟糯糯道:「陸琮,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