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沐風,空山凝雲。
當千羽樓船駛入九河界時,重溟仙君剛剛運功完一個大周天,感覺到千羽樓船的氣息,便隨意掃了一眼。
轟隆!
九河界晴空綻雷,風雲突變。
重溟仙君趕忙壓下心中震驚,風雷逐漸消散。
身為幾乎無欲無求的大乘仙君,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被如此‘驚嚇’過。
此時半空中那一船人,跟他說的一船人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他所說的一船,也就是五百的人數,江月白再增加個一二百足矣。
此時那條被鎖鏈和陣法加固,幾乎快要散架的船,究竟是怎麽載著近五千人到達九河界的?
難怪星盟來找他的人會是那副惶恐樣子!
不過重溟仙君並未責怪江月白,他本性包容,只是覺得江月白跟尋常修士不一樣,率真可愛,有些鬼聰明罷了。
“給她十年時間,只用了四年就辦好事情回歸,看來她也迫不及待,想要開始仙宮內的修行了。”
重溟仙君理好衣擺,笑了笑,滿懷期待的繼續修煉。
*
千羽樓船從九霄河下遊界河駛入,沒有虛空風暴的威脅,擠在甲板上快要變形的修士們再也忍受不了,紛紛祭出各自的飛行法寶,離開千羽樓船,自行跟隨左右。
如同群星拱衛,整個隊伍浩浩蕩蕩,氣勢洶洶。
以至於九霄河流域的散修們聞風喪膽,以為是哪方勢力前來圍剿他們。
其中一些聰明的修士,此刻都已經悄無聲息地混入九霄河流域各處樓船坊市和河岸碼頭,打探九河界的情況,為以後修行謀生做準備。
當千羽樓船駛入八仙河范圍時,那些前去打探的修士陸陸續續的回來,在寬敞不少的甲板上,跟相熟的人圍坐在一起,分享情報。
“……要我說,在九河界賺靈石最快的方法肯定是接懸賞,你們看我抄來的懸賞名單,這個沉舟魔頭的賞金著實令人驚歎,要是能拿下她,咱們最起碼三五十年不用再出門賺錢。”
“對,我也聽說了,但是這個沉舟魔頭神出鬼沒,心狠手辣,還是上界修士,怕是不好找,更不好對付,不然怎麽能掛懸賞榜首這麽久?”
“要不我們再看看吧,剛到九河界,還是別惹上仇敵的好。”
“這個沉舟魔頭到底什麽來頭,都幹什麽了?”
“簡直罄竹難書啊,聽我給你們說……”
江月白站在頂層露台上,聽下面好多人都對沉舟散人躍躍欲試,不禁白眼。
這群人才到天衍宗,就想抓她這個天衍宗大師姐,簡直不想活了。
“沉舟……不就是……”
雲裳在江月白身邊疑惑出聲,江月白趕忙死死捂住雲裳的嘴,她是少有的幾個,知道沉舟是她化名的人。
陸南枝在旁彎了彎嘴角,江月白給雲裳傳音叮囑完之後,才松開她。
雲裳自己捂住嘴,悄聲道,“我不說,那你可答應我了啊,讓謝景山帶我去青龍界見識見識。”
江月白一邊點頭一邊警戒周圍,忽然發現李慎之那個老狐狸正站在下面,仰頭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
壞了!
這家夥肯定是猜出來了,不過江月白打死也不會承認。
“望舒真君,宗主請你過去一趟。”齊明從後面過道走來,“宗主說,想跟你談談沉舟魔頭之事。”
江月白臉色一沉,好麽,剛到九河界,又要挨罵了!
“祝你好運。”陸南枝調侃道。
雲裳附和點頭。
江月白見到自家師父的時候,他老人家正坐在窗邊翻書,外面甲板上的聲音全都傳進來,他頭也不抬就道,“為師竟不知,你在九河界過得這麽‘精彩紛呈’。”
無論什麽年紀,什麽修為,江月白面對自己師父,總是會莫名心虛。
“師父您別聽他們瞎傳,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什麽屠人滿門,這種事情我絕對沒乾過,都是當初熊氏和天星宗,找人冒充我……”
江月白慢慢解釋給黎九川聽。
實際上黎九川知道,江月白絕對不會做這些事,也沒想訓斥她,只是心疼她一個人,在這裡面對這麽多危機,披荊斬棘,走到今日。
作為師父,黎九川覺得自己非常不合格,也十分愧疚,就想把江月白喊過來看看她,再聽她胡扯兩句,方能內心安定。
師徒倆這一路聊著,江月白也順便問起一些師父年輕時的經歷,問他如何踏上道途,進入天衍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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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過才知道,師父是書香門第中一個庶子,幼年雖然不受主母待見,但也沒怎麽受過苛待。
之所以踏入仙門,倒是有些像凡間話本中的故事。
師父的父親深夜讀書,遇到畫中女鬼,女鬼纏身,纏綿病榻,師父當時只有五六歲,卻十分孝順,徹夜守在病榻前。
午夜時分,師父說他‘莊生夢蝶’,見到仙門福地,歷經艱險之後,入得仙門,碰上一個女仙,給了他一顆丹藥,讓他去救父親。
師父驚醒之後,手心果然有一顆丹藥,他給自己的父親吃下,就看到黑氣從父親眉心冒出,本欲傷他,卻被他身上突然冒出的五色光華給燒得灰飛煙滅。
便是從那之後,師父知道他有仙緣,再無心讀書,說服他娘和家中仆人,帶他出門求仙。
“……說來也奇怪,那時明明記得夢中見到的是一個女仙,醒來之後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女仙樣貌,後來尋仙時,但凡迷路,我總能靠直覺找到生路,很順利的到達天衍宗山門下。”黎九川慢聲說道。
如今他的家人都已經壽終正寢,他也成了元嬰真君,但是再想起幼年的事情,仍舊覺得光怪陸離。
江月白卻是後背升起一股涼意,不管是不是巧合,光是夢見女仙,就不能不讓她懷疑。
“宗主,望舒真君,我們已經到七星河雲屏山地界,拂衣真尊正在前方等候。”
黎九川站起來,“走吧月白,一起出去。”
本想繼續追問師父後來的經歷,奈何船已經到站,江月白只得跟師父一起出去見拂衣師叔。
兩人才走出船艙,就聽見嚎啕大哭之聲。
千羽樓船前方,何忘塵已經第一個撲出去,撲到凌空而立的趙拂衣腳下泣不成聲。
“師父哇~~我可終於見到您了~~我想死您了哇~~~”
趙拂衣有些尷尬,掃視船上近五千雙看過來的眼睛,黑著臉對何忘塵低喝。
“再哭,就將你逐出師門!”
聞言,何忘塵哭聲戛然而止,癟著嘴,淚珠掛在眼角,將落未落,可憐巴巴。
這幅樣子,讓趙拂衣忍不住心中一軟,目光從何忘塵臉上一路掃視,看向擠到前方的李慎之,慕無霜和唐未眠。
每個人都紅了眼眶。
趙拂衣溫聲道,“師父,也很想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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