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發佈時間: 2024-09-13 05: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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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陸宇澤的審問過程幷不順利。

無論問他什麽, 他都不吭聲。

與他相比, 莊嶠心理素質就差了很多。一開始他也嘴硬,但抗不住謝逵他們的心理攻擊。最後,在律師的建議下,爭取主動認罪减輕刑罰, 主動交代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對於他曾經派人暗中報復陸宇澤,幷將他打致重傷, 最後誣賴給莊瑤, 他供認不諱。

對於他唆使陸宇澤用迷.幻.劑對莊梓意圖不軌, 他也供認不諱

但是他却不承認自己殺害過莊瑤。

的確, 這兩件事不能直接斷定他也是殺人凶手, 但一切預謀源頭,却都是因他而起。

陸宇澤當初爲了能留在瑞宏集團好好發展, 更上一個臺階與當時還是莊家二小姐的莊梓更加匹配, 不清楚莊家內部的矛盾,所有想了條捷徑的方法,費勁心思接近莊梓的大哥莊嶠。

原以爲這條路可以一舉兩得, 又能謀求前程, 又能得到莊家人的認可。

可後來才發現, 事情幷沒有他想像中的簡單。

順利接近莊嶠以後,他自己也沒料到, 莊嶠讓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針對莊梓的姐姐莊瑤。

當時莊瑤被莊嶠逼出瑞宏集團之後,跟姜知昊白手起家的新公司剛成立不久, 漸漸有了一點起色,跟某家知名公司正在談一筆大合同。

莊嶠許諾陸宇澤,只要他想辦法從中作梗破壞莊瑤他們的這次合作,就讓他實習過後順利留在公司任職。

陸宇澤原本也是聰明人,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莊梓內部家庭這麽混亂,也不會淌這趟渾水。只是當時跟莊梓接觸也不算太久,她又極少談及自己的家庭,唯一天天挂在嘴邊念得,只有她的姐姐。

可事情走到這一步,他想抽身也不可能。

他深知莊嶠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人,幷且報復心極强。就算他想重新站隊,只怕莊嶠會不折手段的將他也從公司逼走,跟莊瑤當初一樣的下場。

他自然有所忌憚。

……

或許一開始,就是從這裡錯了。

人生有很多選擇,有些選擇一旦錯了,就回不了頭。

他一直認爲,莊瑤對他跟莊梓諸多阻攔,是因爲他家庭不好,她才看不起他。

殊不知,莊瑤知道自己妹妹談了個男朋友之後,就暗裡多次觀察過他。若不是後來發現他在替莊嶠辦事,幷且破壞了他們公司的訂單,也不會引起她的特別注意。

也許沒有這件事,莊瑤也不至於認爲他心術不正,城府極深,竭力反對莊梓跟他交往。

正是這種種陰差陽錯,才導致他跟莊瑤成了對立兩面,繼續跟莊嶠沆瀣一氣,做了更多無可挽回的事情。

他跟莊嶠心裡都清楚,他們畏懼莊瑤的,幷不是因爲他們單單在公司上面與她爲敵,最關鍵的原因是因爲,莊瑤手裡還握著另一把重要的把柄。

陸宇澤在離開瑞宏集團之前,幫莊嶠做過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破壞莊瑤他們公司生意,第二件,却關係到後來的幾條人命。

陸宇澤爲什麽後來作案會利用趙沅,又是怎麽知道趙沅在報復莊家的人,才設計出那麽完整的計劃處處模仿他,幾次成功掩人耳目,最後還差點混淆警方的判斷?

起因都在這裡。

其實洛城石頭廠一事,在很早以前就埋下了禍根。

石頭廠的運轉,對周圍居民正常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在趙沅之前,曾經就有村民代表找到過瑞宏集團總部,要求給一個合理的賠償。

莊嶠爲這件事煩不勝煩,更怕事情鬧大了被對手公司知道鬧到媒體上,拿此大做文章影響公司形象。

他不方便自己出面,就安排陸宇澤代替他處理掉了這件事。用各種手段威逼恐嚇,最後將人趕回了洛城。

他們原以爲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不就是對付了一個普通村民,就算他想鬧,他們背後還有更可靠的關係網,翻不起什麽大風浪。却全然不知,所有的事情,都被那段時間正在監察陸宇澤的莊瑤了如指掌。

莊瑤後來若不是被莊嶠逼到了絕境,也不會拿這件事去威脅他。

姜知昊爲了幫她,傾家蕩産。

兩人婚後好不容易積攢了點錢開了個小公司,却因爲之前在瑞宏集團積攢的恩怨,莊嶠仍然對他們窮追猛打,生意上各種搶奪破壞。

眼看公司生意蕭條要支撑不下去了,莊瑤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整理好了這些證據,去找莊嶠,以此威脅他放她跟姜知昊一條活路,否則大家一同毀滅。

也正好是在這天,莊瑤來瑞宏集團找他的時候,在辦公室外無意間聽見了他跟陸宇澤的通話內容。

他教唆陸宇澤怎麽使用那種藥物給莊梓,甚至跟他談自己之前使用在其她女人身上的經驗跟體會,內容簡直不堪入耳。

她無法想像,如果這件齷蹉的事情真正發生在了莊梓身上,她那個單純固執的妹妹,會是怎樣的崩潰至極。

所以,她必須制止這場悲劇發生。

於是之後,她直接找到了陸宇澤,不僅質問了此事,幷拆穿了他替莊嶠做事的事實。

也許是心虛,亦或羞愧內疚。他自知無顔再面對莊梓,也清楚莊梓的個性,絕對不會原諒他。

所以莊瑤讓他離開宜城,從此跟莊梓斷了來往的時候,陸宇澤沒有爲自己有任何多餘的辯解。第二天就從瑞宏集團自動離職,放弃了他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他以爲過往一切都隨著時間漸漸消磨乾淨,他不再去打擾,不跟那那些人還有交集,便能穩當過彼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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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風平浪靜地過了四年,他又遇到了一個跟莊梓性格很相同的女孩子,兩人交往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爲了今後生活考慮,在金嫣的堅持下,重新返回宜城。

然而重返昔日的城市,工作的處處碰壁再次提醒著他,有些事情,一旦做錯了,就不可被原諒。

他一度認爲還是莊瑤在報復他,却沒想到,顧忌他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他工作不順利,莊瑤的確跟一些熟悉的合作商打過招呼,讓他們提防陸宇澤。心術不正之人,在哪裡工作對公司來說都是一個隱患。

可其實莊瑤關係網也有限,只提醒了一小部分公司將他劃入了黑名單。

真正手段狠戾,又最不想讓他留在宜城的,是莊嶠。他才是背後的始作俑者。

他知道莊嶠那麽多秘密,除了商業上的卑鄙手段,還有那位被他們驅趕離開的石頭廠村民事件。

如果是在幾年前,也就無所謂了。可偏偏,在他重新返回宜城的那年,石頭廠事件被人告發,他們莊氏一家人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公司也岌岌可危。

陸宇澤回來的太不是時候。

莊宏承擔了所有罪責,沒有讓他最愛的長子莊嶠受牽連。

然而,那件被掩埋了的事實,只有陸宇澤最清楚。對莊嶠來說,他絕對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於是莊嶠給他使了多處絆子,却沒想到他會如此頑固,仍然不肯離開宜城。

最後莊嶠只好故技重施,找人教訓了他一頓,拿人身安全威脅他遠離宜城。幷且爲了不留痕迹,還將此事栽贓給了莊瑤。

也就是從這一次開始,積怨成恨,陸宇澤的心裡開始有了扭曲的變化。

更因爲在他被人暴打的前不久,金嫣去見了莊瑤一次,回來就跟他提出了分手,幷打掉了他們的孩子。

這樁樁件件,樣樣都指向莊瑤,致使他錯認爲是莊瑤對他的過分報復,將所有事情全部都歸罪在了莊瑤頭上。

他壓抑到了極點,終於無法再默不吭聲地容忍。

於是開始了接下來一系列的計劃。

陸宇澤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這期間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莊嶠。

但後者算不上狡猾,却足够虛僞。

莊嶠特別會演戲,小時候就懂如何扮演一個乖兒子,哄得莊宏對他百依百順,和公司的管理權,以及繼承人的身份。

後來,等他逐漸長大成熟了,就開始追星,包養的情婦都是漂亮的年輕女演員。

女人圖他的錢,他圖她們的身體,公平的交換。

他們心知肚明,却樂意配合著對方表演,各自滿足。

久而久之,虛僞的表演便融入了生活之中。

陸宇澤再聯繫他的時候,他便扮演了一個好兄弟的形象,不僅爲他抱不平,還特別義氣地爲他在臨城推薦了一份像樣的工作。

如此,便打消了陸宇澤的疑慮。

只是等後來陸宇澤發現破綻的時候,這條路已經徹底不能回頭。

莊瑤在他的精心設計下,已經意外死亡。

一脚踏進深淵,反正不可回頭,良知便一點一點徹底淪陷。

所以當事情敗露,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裡。面對謝逵他們的審問,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任何過激的情緒起伏。

一切,都是他早就已經料到的。

只不過警方在搜找證據的過程中,費了一些功夫。

因爲在莊嶠還沒給他介紹現在這份汽車貿易公司銷售代表的工作之前,頻繁換過很多職業。

門鎖銷售,電子銷售,還有醫藥代表。

所以他當初輕車熟路撬開了莊梓南馨小區公寓的門潜入室內作案,不留痕迹開了莊瑤的車鎖給她換了過敏藥,更在電子銷售城認識了高遠他們那號網路黑手,和在醫藥公司找熟人弄來了管.制藥品,才會如此順利。

謝逵他們逐一調查到了這些有效信息,幷帶人一一走訪了他以前的工作單位,花費了大量精力跟時間,最終還原了所有事情的經過。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陸宇澤即使不肯認罪,在警方搜集的證據面前,他的結局,也已經成了定局。

…….

姜知昊再次見到莊梓,是在莊瑤忌日的那天。

那一天,離上次司航送她去長河灣,已經過去了半年。

半年了。

已經從冬天,等來了夏天。

路邊的桃樹悄然開過了花,等猛然想起來回頭看時,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錯過了花期。

這期間,姜知昊也給她打過幾次電話。

雖然之前,兩人之間都有過對彼此的誤會,處境略微尷尬。

但現在真正的兩名凶手終於紛紛浮出水面,解開了所有謎團。

就算是看在莊瑤的面子上,這一點點小誤會,也不必要放在心上。

所以他一直想找個契機,再跟她好好聊聊。

只是每次電話裡,她都是寥寥幾句,語氣淡淡的,他問她答,聽得出來幷沒有什麽聊天的興致。

讓她去長河灣家裡玩,她就用比較忙爲托詞,說剛剛找了份工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其實莊梓不是故意逃避不見,只是她狀態一直都不好,更怕見人了自己情緒影響到旁人,所以就只好把自己封閉起來。

這次在墓園碰見也純屬巧合,姜知昊到的時候,她已經打算往回走了。

因碰巧見他來,乾脆就等他一起離開。

姜知昊仔細打量她一眼,頭髮剪短了一些,綁起來剛剛漫過肩頭。今年已經是二十八歲的女人了,却天生帶著一種少女的氣質。或許也因爲最近暴瘦的原因,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許多。

「最近過得怎麽樣?」

她點了下頭:「挺好的。」

有什麽不好呢。

每天看日升日落,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正常的一日三餐,還找了份比較合心意的工作。

只不過是偶爾一個人發呆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會掉眼泪,有點消極,還有點恍惚。

畢竟誰遇到這種事,都叫人樂觀不起來。

每天好像在等待一個沒有結果的未來,是一種比絕望還煎熬的感受。

起初,渾渾噩噩過了三個多月。

爲了能讓這種茫然等待的日子過得快一點,她找了份工作來充實這些寂寞空虛的時間。

還是做翻譯,但只負責筆譯,不用跟人溝通交流,也不用擔心隨時被安排出差。

這樣,每晚都可以回家。

萬一呢,萬一就被她等到了開花結果的那天。

她害怕錯過第一時間迎接他回家。

王嫂被她辭退了,她一個人住在公寓裡,搬到了主臥,每晚睡在他的床上。總感覺屋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讓她覺得很安心,又很思念。

偶爾夜裡還會零零碎碎做一些夢,不太完整的片段裡,仿佛與他短暫的見了一面。

也因此,她主動去醫院找醫生給她開了一些安神補眠的藥,希望能把這些零零碎碎的時間拼凑的久一點。

哪怕大多數時候,他還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疏淡的眼神,冷嘲的語氣,若有似無的笑意。

但起碼這種虛幻的真實,能讓她感覺到片刻的安寧。

等黎明交替了黑夜,她在寂靜中醒來,又不得不重新踏進現實的地獄。

只是,她還是不願意跟人談起他,也不願意聽那些安慰的語言。

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想解脫。

她總是偏執的認爲,只有心裡的痛覺一直存在,曾經與他有過的那短暫的一段時光,才是真實的。

所以她本能的排斥任何能讓她解脫的方式。

這半年來,她自己都不太確定究竟是什麽支撑她堅持到現在的。

大概是因爲他臨別前的那句「相信我」,給了她固執等待的理由。

雖然那只是她自己的理解跟猜想,幷沒有實質的依據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但心裡仍然抱著一份僥幸的心理,萬一他會回來,她錯過了抱憾終生怎麽辦?

她可以等得久一點,哪怕用盡餘生的時間,也不想留有一絲後悔跟遺憾。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現在,不清楚是哪一天,她猛然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仿佛開始習慣了這樣的狀態。

把等待養成了一種習慣,不再跟之前一樣,只要一想到他,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跟焦慮。

她現在白天可以平靜的工作生活,把他裝在心底。只有偶然間想起他來,才會有一點點難過。

所以現在有人問她過得好不好,有什麽不好。

跟從前沒有什麽區別,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正常的一日三餐。

只不過心裡多了一絲牽挂,每天習慣性地等待著他。

……

姜知昊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問得實在多餘。

她這副樣子,也不像是過得挺好。

自從知道司航出事當天,他就一直有些擔心,只怕這次,她又得重新經歷一場大難。

雖然他不清楚他們兩人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但自從那次司航爲了她,來找他配合那個謊言,他就已經能够肯定,那個男人,一定會成爲她心裡唯一能够取代莊瑤位置的人。

……

他回頭看向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依然年輕,美貌,長髮飄飄,臉上燦爛的笑靨,如盛放的花兒。

姜知昊眼睛裡泛起泪霧。

莊瑤已經去世整整一年了。

他把帶來的水果放到墓碑前,瞧見莊梓買的祭品也都是莊瑤生前喜歡吃的東西。

因爲莊瑤對花粉過敏,所以他們從來都不帶花,這是他們唯一的默契。

初夏的風,帶著一股微熱。

姜知昊回頭看向她。

她今天穿了條裸粉色的長裙,輕風吹過,裙紗擺動。

「你這樣哪天在路邊暈倒了都說不準。」

這次再見面,她也沒別的什麽變化,雖然氣色有些不好,但出門前她粗粗化了個妝遮掩,倒看不出來什麽問題。

只是人明顯消瘦了很多,像風一吹就會刮倒的紙片人。

她艱難地彎了下嘴角,轉眼即逝,不答反問:「你跟小睿還好嗎?」

姜知昊故意拿這個當理由:「想知道他好不好,有空就去長河灣看看他。」

她也配合的點了下頭。

她不是不想去看,只是現在自己都自顧不暇,沒有力氣在別人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想再緩兩天。

她另起話題問:「莊家的人有沒有找過你?」

莊嶠被抓之後,她的繼母,也就是莊嶠的生母,曾經找到過她的單位。

她從來沒跟那邊的人有什麽聯繫,他們能找到那裡,也當真是費勁了心機。

「我不可能有任何退讓。」姜知昊瞬間冷下了臉,决然道:「當初莊瑤被他們欺負的時候,不見有人說句公道話,現在把人害沒了,還敢厚著臉皮上門,想都不要想。」

莊梓看他一眼,就知道必定是莊嶠的母親去找他求過情了,想獲得他們的原諒,從輕判刑。

她跟姜知昊的態度一樣,有些事可以不計較,但是有些人,不值得被原諒。

……

兩人一起走下山,姜知昊開了車,說要送她回去。

莊梓說:「剛剛叫了的士,還在這邊等著。」

自從上次出門恍恍惚惚將車開上了單行車道,這段時間她就沒敢再自己開車出門了。

兩人就此告了別。

回程的路上,莊梓靠在後座上,望著窗外,車水馬龍。

車裡廣播裡正播放著一則關於跨國兒童拐賣案的新聞:「目前,已經成功解救兒童11名,抓獲犯罪嫌疑人34名。還有7名下落不明兒童,5國警方正聯手………」

路邊樹木鬱鬱葱葱,陽光熾烈。

莊梓看著窗外出神了好久好久,這則新聞,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