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同乘一輛馬車

發佈時間: 2024-12-04 08: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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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桃溪擡眼掃了一圈。

確定人羣中的言官從頭到尾都聽了個清楚,也確定侯府的人和柳蘊詩翻不出什麼其他風浪,她又朝着前頭的莊老先生行了個禮。

後頭的事有她二叔,沈家的名聲,只會藉由這一場重新生回來,甚至去到更高的位置。

沒有人會說她囂張跋扈。

在她裸露在外頭的傷痕下,在柳蘊詩砸碎了那個瓷瓶後,所有人只會覺得她可憐,該來鬧上這一場。

上馬車前,沈桃溪擡眼看了看人羣中的那個丫鬟,和她不遠處幾個伺機而動的侯府隨從。

她留下了金盞和身側的幾人。

想趁着這個時候攪渾水來害她,無論是柳蘊詩還是何氏,都只會是自食惡果。

車簾放下時,沈桃溪又擡眸看了一眼曾經無比熟悉的府門,突然想到適才顧錦文冷着臉問她,是不是真要退婚。

看着她的還是那雙眼,可卻再不復曾經的和煦之色,只有滿滿的惱怒和不可置信,還有對謝瑨不敢言明的不滿。

他怨恨了所有人。

可顧錦文不會知道,自這場婚事落定後,她從未想過退婚二字。

她想過他二人會有不和,會有吵鬧爭執,會不似最初那般純粹,但她從未想過,顧錦文會有背叛。

而這背叛一起,她二人之間便再無退路。

“不想走?”

思緒沉浮間,一道身影停在她跟前。

男人垂眸看她,黑眸裏映出她出神的眉眼,清晰又落寞。

沈桃溪一眼便望了進去。

在那雙漂亮到了極致的眼中,她瞧見了自己,也只瞧見了自己。

“你與他即便相識十二載,也只有那十二載。”

不會再和他有以後。

謝瑨袖中的指尖動了動,可那雙常年握劍的手,此刻卻只能停留在袖中,不敢見於日光之下。

他握得住世上最堅硬之物,但此刻,卻碰不得那最柔軟的一縷碎髮。

沈桃溪脣瓣動了動,她想說她沒有後悔,她是真想退婚,可在兩人這奇異又沉重的氛圍下,她沒能說出話。

“坐好,我送你回府。”

半晌,男人才又開口,聲音乾啞。

轉身時,頎長身影帶着一閃即逝的孤寂。

沈桃溪忽覺心底異樣,夾雜着愧疚和感激,只是那目光滑到他袖口時,一抹深色讓她陡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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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受傷了?”

適才的畫面在腦中閃過。

一個顧錦文對謝瑨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都沒讓顧錦文碰到他的衣角,唯有……

沈桃溪忽然想到那把不見蹤影的匕首。

他攬住自己時,空手奪走了她手中揮舞的匕首。

當時的動作太快,快到她不過剛剛站穩,謝瑨的掌風又直逼顧錦文而去,沒人注意到其他。

“一點小傷,不礙事。”

謝瑨不甚在意,他甚至都沒有伸手看上一眼,只是繼續往前頭大馬行去。

沈桃溪默然。

是了,征戰四方的淮西王怎麼會因這麼道口子而在意,於他而言,怕是去了半條命,他還能隨意地道一句死不了。

可他好像只對他自己如此。

沈桃溪記得,那日她不過指尖劃破了道口子,謝瑨都瞧得清清楚楚。

馬車裏的姑娘心口有些沉悶,帶着說不上來的酸脹。

她以前便知曉,有謝瑨當師父是件極厲害的事,可她更多的卻是小心翼翼。

她怕他,怕他身上旁人難以靠近的冷意和疏離,怕他那雙平靜無波的幽邃眸子。

可她也想親近他。

興許是幼時他還不是師父時,他來沈家,沉默寡言的少年,會任由她將泥巴抹到他身上,也會一邊冷着臉,一邊接住從樹上滾下來的她。

沈桃溪其實記得很多小時候的事,可她怕謝瑨不記得,所以那聲師父落下後,她老老實實,不敢造次。

在心裏這樣的拉扯下,她長成了大姑娘,還沒來得及親近,她的師父便離開了京都,她也在及笄之日,同青梅竹馬的少年郎定了親。

只是行到如今,她心底的少年郎已死了個徹底。

但好在,她的師父回來了。

“師父。”

沈桃溪吸了吸鼻子,從回憶中清醒,“師父不要騎馬了,坐馬車吧,我給師父上藥。”

馬車裏一直有玉簪備下的簡單藥箱,偶爾磕着碰着,不至於手足無措。

沈桃溪上藥上得多了,對於包紮,倒也摸出了些門道。

“眼見着入夏,若再讓繮繩摩上幾回,定是會紅腫發痛。”

謝瑨的步子停下,轉頭看她。

眉宇冷傲散去,落滿柔和春色。

他這才伸出手看了看,卻見那血跡早已乾涸,只留下凌亂又刺眼的紅色紋路。

半晌,他目光落回馬車裏的姑娘。

褪去了適才的低沉和孤寂,男人薄脣動了動,輕輕一笑,懶散又隨性,“要與我同乘一輛馬車?”

他提醒過的。

男女有別。

只是他擔心的從來都不是旁人的議論,他怕的是這樣逼仄的地方,小姑娘會不自在。

“我若上去了,半路可不會下來。”

那雙眼中似有玩笑之意,卻又盛滿了細碎的亮光。

沈桃溪只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將角落的藥箱抱出來,又往裏頭挪了挪,小聲嘀咕,“我也沒有半路趕師父的膽子。”

她知曉謝瑨在猶豫。

該是同上次一樣,怕兩人同在一處會不合禮數,會讓她往後更難嫁人。

可她已經沒將嫁人一事放進她以後的人生路。

顧錦文有一句話說的對,京都城的少年要麼不會,要麼不敢,不到萬不得已,皆不會走同她定親的路。

所以他才那麼篤定她不會離開,篤定她會後悔,也纔會在又一次確定她要退婚後失態。

不是因爲曾經的情意,也不是因爲不捨,只是單純的不相信罷了。

思及此處,沈桃溪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笑了笑。

沒有情意也好,免得往後碰上,還顧念着舊情,捨不得下狠手。

馬車動了動,沈桃溪余光中映出一片暗色袍角。

男人強大的氣息瞬間便佔滿了整輛馬車,一股極其好聞的清淡香味,帶着山間清新之氣,在她鼻尖浮動。

“那我的手,便有勞桃溪了。”

低柔的聲音帶着耐人尋味的笑意,緩緩落下。

沈桃溪抱着藥箱的動作頓了頓,竟難得的生出了一抹無措,在謝瑨靠近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