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戚嶸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回國的事情，慕白那邊也特意避開，他打了輛車先回了老宅。
從飛機場到家裏的路程總共四十多分鐘，沿路看着j市熟悉的街景，明明只是一年的時間，但他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大概是車子裏的氣壓實在太低，司機好幾次透過後視鏡看向坐在後面的男人，他身形高大，又穿着一身黑色，五官立體卻也十分消瘦，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不管是誰看着都會覺得緊張害怕。
司機一路開的飛快，只想快點把人送下，千萬別半路出什麼幺蛾子。
終於，車子抵達別墅門口，看着那恢弘的建築，司機這才明白，原來後面這個氣場不同尋常的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人，而是一個身份地位尊貴的有錢人。
戚嶸給出幾張鈔票看都沒看便下了車，任憑司機在後面喊找零，頭也不回的進了別墅羣的正門。
沿着蜿蜒的瀝青路一直朝上走，長時間的跋涉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沉，肺部的空氣好像被擠壓着一樣，沉悶的帶着隱隱的痛意。
終於走到門口，他看着那熟悉的建築，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麼，停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按下門鈴。
很快，門側的顯示屏出現了管家的臉，對方一時間甚至沒有認出他，“哪位？”
“是我。”
無比熟悉的聲音透過屏幕傳進耳朵，管家在老宅工作了幾十年，看着他從小長起來的，一下子戳中了記憶點，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顧不上小聲，驚呼道，“少爺！？”
戚嶸沒說什麼，只是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連個字，“是我。”
‘咔噠——’
眼前大門自動朝前拉開，他顧不上去看管家驚訝的臉，徑直朝別墅大門走去。
在他站定在門前的那一刻，與此同時，裏面的人猛然將大門拉開，戚國峯一身正裝，似乎正趕着去參加什麼應酬，仰頭看着他的時候，整張臉都像是被凍住一樣。
“阿……嶸？”他不敢確信的喊着，嗓音顫抖的不像話，“是阿嶸回來了嗎，兒子，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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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戚嶸從來都沒看到過戚國峯哭過，工作的事情再難，回到家的時候他總是放下一切，努力去做好一個爸爸該有的樣子。
他工作很忙，應酬很多，一年到頭陪他的時間寥寥無幾，所以在戚嶸眼裏，戚國峯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成功到冷血的商人。
可是此時，看着那雙佈滿皺紋染上紅暈的眼眸，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喊了聲，“爸。”
“真的是我的兒子！”戚國峯猛地往前竄了一大步，伸手將人緊緊抱住，“你終於回來了……”
話音落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這邊傳來，幾秒後，杜燕麗出現在門口，她手上還拎着沒拉拉鍊的包，一看就是聽到聲音之後忙不迭的跑下來。
看到戚國峯抱着戚嶸的畫面，‘哐當’一聲悶響，包包掉在地上，她伸手一把拽住戚嶸的胳膊，確認手中的觸感，“兒子，真的是你，不是幻覺！”
在戚嶸前二十九年的生活裏，杜燕麗一直都是光鮮亮麗，端莊大氣的，她跟戚國峯站在一起，打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出身名門，身居要位的人。
戚嶸很少會擔心他們，他不知道別人，起碼在他眼裏自己的父母已經強大到沒有了太多人情味，他們好像不會難過，痛苦，甚至不會病倒。
可現在，看到他們紅着的眼睛，驚喜又酸楚的表情，他才第一次有了那種‘父母已經老了也需要保護’的想法。
戚嶸視線越過兩人看到從電梯中拄着拐緩緩走出來的老爺子，低聲道，“爸，媽，進屋說吧。”
杜燕麗連忙點頭，“好好，進屋。”
大門關上，戚嶸在兩人的簇擁下走到客廳沙發，老爺子已經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並不像杜燕麗和戚國峯一樣激動，反而臉色凝重。
偌大的客廳陷入一陣壓抑的沉默中，那雙蒼老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半晌才終於開口，“你還知道回來。”
不是關心，也不是問候，而是責備。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句話後，戚嶸非但沒有失望，反而鬆了口氣，他將身上的包取下來放在一旁，當着老爺子的面跪了下去。
“阿嶸！”
戚國峯皺緊眉頭，被他動作嚇了一跳。
戚家整個家風說是剛正不阿也不爲過，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樣的話在老爺子的影響下更是發揮到了極致。
如今戚嶸這一跪，不難看出他對老爺子的感情有多麼濃厚。
戚嶸強忍着膝蓋跪下來的麻痛，滿眼都是老爺子花白了的頭髮，如果說剛纔看到父母只是心疼，那麼現在，他愧疚到除了下跪之外找不出任何可以表達的方式。
像是一夜之間高樓傾倒，老爺子往日眼底所有的風采都被磨沒了，他不知道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家裏是從什麼樣的氛圍中度過的，但看到老爺子老了那麼多的面容後，他能夠想象的到。
杜燕麗還在心疼戚嶸，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喊了句，“爸，阿嶸纔回來，身體都沒恢復好，您就先別追究他的對錯了！”
“不追究？”老爺子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柺杖狠狠敲擊着地面，“你眼裏除了自己，還有天地還有規章王法嗎？！”
戚嶸嘴脣緊抿，一言不發，任憑討伐。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戚萬支就是這麼教你的？！”老爺子氣火攻心，血氣上涌到喉嚨間，狠狠咳嗽了兩聲，氣息虛浮的厲害，“你啊你，太讓、讓我失望了！”
戚嶸咬牙，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用盡渾身力氣才發出聲音來，“是我對不起所有人。”
“沒錯，你連你自己都對不起！”
“爸！”站在一旁的戚萬支也看不下去，出來求情，“你就別爲難阿嶸了，你看他現在的樣子，經得起幾句數落？”
“當初他敢走就要想到這些後果！”老爺子又心疼又失望，必須咬緊了牙才能堅持住不對他心軟，“眼前這一堆爛攤子沒人給你收拾，如果處理不好，我戚萬支就當沒你這個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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