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打小就不愛讀書。
那會兒,府裏頭爲林莞請先生,讓她跟在林莞後頭,好好歹歹認幾個字。
她是怎麼說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書上的字一個個跟天書似的,我爲什麼要認得它們?只要它們認得我就好!”
“再說了,女子平素都在家不出門,做做女紅,要識字做什麼?”
那會兒,林莞也曾經勸過她,讓她讀些書,不至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結果呢?
芍藥真就認了幾個字,她自己的名字,林莞的名字,後來勉強學了葉鳳頃和一些將軍的名字。
認識的字全部加起來,也不夠一籮筐。
前兩日,宋天堯來找她的時候,想到自己竟然連一個字都沒寫出來,再看看這本《三字經》,心裏倒是沒那麼排斥了。
半夏把藥遞給她:“芍藥姑娘,這藥改了配方,一日兩次即可,你按時服用,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至於那本《三字經》,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算。”
“我家主子要我轉告你:緣分這東西誰都沒辦法,他就要訂親了,您多多保重。”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畢竟……
他見過芍藥是怎麼追自家主子的。
那個熱情似火的姑娘,這會兒眼睛裏突然沒了光亮,全是淚水,叫他如何再說得下去?
逃也似的離開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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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衙門之後,在隔壁的一條小巷子裏,嚮慕容焱覆命。
“殿下,藥已經給芍藥姑娘了,書也給了。”
慕容焱常服打扮,獨立紅牆外,白裘褐衣,遺世而獨立。
聽完半夏的回稟,男人揚了揚手:“回吧。”
半夏立刻跟上。
“主子,小的跟她說了您要訂親的事,芍藥姑娘沒哭。”
慕容焱沒有說話,停滯了一下腳步,復又前行。
――――
寧王府
林莞這次是翻牆進來的。
因爲,翻牆比較快一些。
進來之後,她立刻去了自己的房間,將那張紙條放在油燈上烤了烤。
不大會兒,紙條上浮現出一行小字: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這句詩她讀過,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是……
這個時候,卻怎麼也猜不透這句話的意思。
她反反覆覆念着那句話,在房間裏繞來繞去,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就這麼着,整整一個下午,林莞都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想這兩句話的意思。
以至於,她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馬上就過年了!
宋天堯一路跟着林莞來到了寧王府,也是翻牆進來的。
瞧見大將軍一直在屋中走來走去,似乎是在爲什麼事憂心,忍不住替她着急。
林莞在房間裏走,他就在屋外走。
就這樣,一直走到華燈初上。
翠兒來給林莞送飯,瞧見站在屋外的他,“呀”了一聲。
“這不是宋將軍麼?怎地不進去?”
她見過宋天堯,也知道此人對林莞忠心不二,因此,見到他站在院中的時候,並沒有太過驚訝。
翠兒的聲音傳過來,林莞自然也知道了宋天堯過來的事。
只得打開房門,請兩人進來。
“都進來吧!”
原本,翠兒走在前頭,有了林莞這句話,宋天堯便走在了前頭,喜笑顏開跑進屋中:“多謝大將軍。”
翠兒衝她福了福身,把飯菜放在桌上。
“大將軍在屋裏待了一個下午,餓了吧?”
“翠兒給你準備了你喜歡喫的菜。”
林莞拱手,向她道謝:“多謝翠兒。”
如今的她,真是可憐,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寧王府躲清閒,若不是有翠兒,她怕是無處可去。
翠兒可當不起她這樣的大禮,急忙抓過她的手,拉着她坐到圓桌前。
“大將軍趕緊喫吧,宋將軍應該也沒喫,我這就再去拿副碗筷過來。”
翠兒一走,宋天堯就變成了啞巴。
臉紅紅的,垂着頭坐在那裏,全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躲在大將軍屋外晃盪,被大將軍發現,惹大將軍生氣了。
林莞安然就座,擡眼看向垂着頭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宋天堯,你跟蹤我!”
他如果沒跟蹤她,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宋天堯低着頭,根本不敢看她的眼:“屬下知錯,請大將軍責罰!”
要打要罵都行,只要不讓他調離大將軍身邊,怎麼罰他都認。
林莞看他一眼,把跟前的碗筷遞到他跟前:“那就罰你先喫飯!”
“待會兒本將軍再和你算帳!”
她能罰他什麼呢?
衝進丁家找線索,如果不是他帶着那幫兄弟捨命相陪,她怕是連院子都進不去,更惶論見到丁香。
大街上,若不是他出手教訓元清,不知道要被慕容奉糾纏多久。
宋天堯做的事,樁樁件件都是爲了她。
說對他沒有心存感激,那是假的。
可……
也只能是感激而已。
宋天堯不喜歡她!
再進一步,便是她的萬劫不復。
宋天堯聽說罰他先喫飯,二話不說,端起碗來就往嘴裏扒飯。
喫的呼呼響。
一頓飯喫完,他抹了把嘴巴,看向林莞:“請大將軍責罰!”
林莞指指外頭:“罰你出去,回宋府站着!”
宋天堯二話不說,擡腳就往外走。
可是……
一只腳才踏出屋門,腦子就轉了過來:“大將軍,您這不是責罰屬下!”
“是想趕屬下回府!”
“屬下不走!”
他的任務就是保護林莞。
如今,芍藥在大牢中,侍衛都在大將軍府,而大大將軍又不想回府連累他們,才鬧得身邊一個侍衛都沒有,那怎麼成!
林莞見他又回來,只得嘆息一聲:“宋天堯,你總是在我眼前晃,我心裏很不舒服,麻煩你離我遠些!”
“我早就說過:我非處子之身,那一夜荒唐也是我的過失,與你無干,不需要你負責任!”
“若你真想負責任,便離我遠些!”
感情這種事,知道無望,便不應該再陷進去。
她之所以對宋天堯說這樣的話,就是想與他涇渭分明。
宋天堯聽完她的話,眼底閃過一抹受傷。
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耷拉着腦袋停在她跟前:“大將軍若是覺得末將討厭,末將不出現在大將軍眼前就是!”
“只求大將軍莫要趕末將走!”
大將軍還是頭一次對他說這樣的重話,這讓他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