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霜寒露重的窗外溫度驟降。
沈雲霄枯坐在辦公室,輝煌大廈的總經理辦公層依然燈火不滅。
他已經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睡覺,兩只眼睛充斥着血光,菸灰缸裏堆放了亂七八糟至少二十個菸蒂,內循環的空氣沒有完全排乾淨菸草味道,只有菸蒂和空了的煙盒在訴說昨天至今他的心情波動多大。
沈雲霄摁滅了手中最後一支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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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八區晚上十點,沈雲霄看了眼手錶。
他的祕書、助理也全部留在輝煌大廈,這已經他們連續加班的第五天。
大家都在竭力先辦法挽回局勢,希望把損失降到最低。
同時,也在等待十點半納斯達克開盤。
祕書敲了一下門,“沈總,要咖啡嗎?”
沈雲霄讓她泡一杯黑咖啡,擺手道,“讓張勇進來。”
“好的,沈總。”
整個公司的氣氛都很低沉,大家的表情相當難看,沒人敢多說話,生怕觸動到大老闆的逆鱗,這樣的氣氛讓人心生畏懼,惶惶不安。
趙勇進門聞到了淡淡的菸草味道,再看他的菸灰缸,臉色一白,“沈總,您這是……您一直都沒回家嗎?”
肯定沒回家,不然怎麼可能抽那麼多煙。
他昨晚就沒回家,現在又是晚上,以前哪怕很忙他總會抽出時間回家,現在竟然連林可盈都不願意伺候了?
可見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限。
張勇調節了一下室內空氣淨化系統,讓對流更快一些。
沈雲霄眼睛熬的通紅,劉海垂下一縷,在眉毛上漂浮,疲憊而嗜血,他像困獸般發出低吼,“趙勇,我完了?”
絕世集團公然給費子路撐腰,現在輝煌陷入了衆矢之的,簡直就是個過街老鼠,輝煌的股民失去了信心,大量拋售股票,輿論的力量大過颱風海嘯,他的力量無法比擬。
沈雲霄手指撐住了太陽穴,他覺得渾身疼痛難忍,血壓好像被堵塞住。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樣的處境下。
呵呵,真特麼的諷刺!
趙勇不敢亂說話,他生怕自己稍微不小心就惹火他,但事實擺在眼前,他掩飾不住,“現在說不準,畢竟今天還沒開盤,沈總您想,程墨安的舉動不僅傷害了您的利益,損失最大的是輝煌,林總肯定不會再回避,不然輝煌要喫大虧,您該承擔的責任已經承擔了,這些損失不能算在你的頭上。”
他這麼說,沈雲霄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但是遠遠無法彌補他的創痛。
林立松那種人,就算死也會讓別人死在自己前面。
“給我拿一套衣服。”
“是,沈總。”
沈雲霄在辦公室的休息隔間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衣服,打理好頭髮,做了個簡單的面部護膚,又恢復了平時的幹練優雅,誰也看不出他昨晚至今在辦公室瘋狂的模樣。
誰也不知道同一個地方,他憤怒的操作鍵盤,還摔了所有文件。
趙勇幫他正了正領帶,“沈總,開盤了。”
十點半開盤。
沈雲霄閉上眼睛,等待着屬於自己的一刻。
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他能想到最慘的結果,無非就是繼續下跌,納斯達克不存在停板之說,但下跌的幅度過大,市值將大面積蒸發,輝煌蒙受的損失不可估量。
祕書送來的咖啡放在大班桌右手邊,他喝了一口,胃部有些不適,但他已經無暇去理會。
大屏幕上,曲線圖波動。
沈雲霄的手有點顫抖,他目光遊走在紅線綠線和虛線之中,尋找那跟自己命運牽扯在一起的線索。
輝煌影業,漲跌幅:0.00%
沈雲霄手指不受控制的晃了一晃,咖啡盪到杯口,又跌回去。
居然沒有跌?
這……不太可能。
輿論力量那麼大,外面叫囂着輝煌滾出娛樂圈,輝煌旗下多個平臺都被創傷,輿論的力量向來瘋狂影響股市,林立松對此採取旁觀態度,想讓他一個人站在破口擋雷。
而他儘管出動了所有力量,依然不見形勢好轉。
怎麼會持平呢?
趙勇也看的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今天的股市居然如此安靜,他已經做好了被沈雲霄痛罵一頓的準備,怎麼結果竟然這麼的驚喜呢?
沈雲霄的電話響了。
看到是林立松的號碼,沈雲霄吁了一口氣,“董事長。”
“明天早上九點開董事會。”
沈雲霄扭頭看電腦右下角,晚上十點四十分,“好,我知道了,我會主動……”
看來林立松準備徹底把他趕出輝煌。
“不,這件事不是你的責任,董事會上你看我的臉色行事。”
沈雲霄很詫異,林立松不讓他頂雷嗎?
“是,董事長請說,我需要做什麼?”
沈雲霄很配合,把自己放在傀儡的位置,盡心盡力配合林立松的表演,主要林立松相信他,他就能逆風翻盤,絕地逢生。
林立松道,“絕世集團對輝煌進行商業攻擊,責任是外部因素,不是你,此時你如果包攬責任,董事們會以爲你跟程墨安有恩怨,到時候,你不止在輝煌無法生存,任何一家上市公司甚至普通小公司都不會要你,所以,你不能把責任攔在自己身上。”
沈雲霄的詫異繼續放大,這……不像林立松。
難道是胡雪梅暗中幫忙?
“是,董事長。”
李立松嘆了口氣,“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一天一夜不回家像話嗎?”
什麼?
沈雲霄驚愕的站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手握緊了電話,“您說……什麼?”
林立松不想面對事實,但擺在眼前的一切不由得他抗拒,只能認命的道,“可盈懷孕了,上午拿到了產檢報道,她想親口告訴你好消息,等你到現在也沒回來……”
沈雲霄沒聽到他後面說了什麼,只覺得腦袋裏轟隆作響,林可盈懷孕?
他要當爸爸?
這是……上天在幫助他翻盤嗎?
等到順清楚這件事的影響力,沈雲霄冰冷陰沉的臉上露出了喜悅,老天拿走的東西,會以別的方式作爲償還,他沈雲霄的人生,即將進入全新的歷程!
這個孩子來的真及時。
沈雲霄“驚喜”的不知所措,前言不搭後語的傻笑,“真的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盈我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董事長……我……我馬上回家陪她!可盈在哪兒?她睡覺了嗎?我想跟她說話。”
林立松說了句什麼,然後電話換成了林可盈接聽。
女兒跟孩子的父親撒嬌,林立松的臉色卻難看的像世界末日。
他千算萬算,算計了幾百個方法,正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除掉沈雲霄,並且永遠踢開他!
誰知道女兒拿着孕檢通知單,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並且說,“如果雲霄有事,我也不想活!雲霄萬一被踢出局,被抹黑,他以後就完了,我們一家三口怎麼活?我的孩子要以什麼身份出生?”
林可盈哭的傷心欲絕,抱着他的腿,“爸爸,雲霄犯過錯,但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能失去他!”
“爸爸,你幫他一次吧!你肯定有辦法!股票漲跌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您投錢進去穩定股市好不好?”
“雲霄要強,他要是倒下了,肯定會離開輝煌,離開濱城,也會離開我,他走到今天容嗎?您真就狠心抹掉他的一切?”
“失去雲霄,我也不想再活,您不出手,回來就看着我的屍體吧,如果真的一屍兩命,您也就徹底清淨了。”
女兒是父親這輩子最大的無奈,如果換做兒子,他一定會抄起傢伙暴打一頓,或者給他點苦頭讓他徹底扭轉性子,任憑你多任性多逞強多剛硬,總有辦法管制。
但女兒不同,他不能打,不能罵,也不能一氣之下趕出門。
林立松陷在兩難的境地,他很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女兒在電話裏訴說有了寶貝的喜悅,那是父親無法給予的幸福。
林立松咬牙嘆了口氣,不想說一個字。
女兒那麼一番鬧騰,他已經砸了50億人民幣入市,回購輝煌的股份,這筆錢投進去,是飛蛾撲火還是觸底反擊,他無法知道。
出門,林立松看到了胡雪梅。
她夜跑回來,洗完澡換上了休閒套裝,再也沒有以前參與輝煌集團決策時候的幹練,如今的胡雪梅是個完全的普通女人,喜歡運動、旅行、美食,自己還研究陶藝和插花,平時也只看養生和時尚雜誌。
她已經徹底退出去腥風血雨的金融圈。
恍惚間,林立松懷疑自己不再認識結髮妻子。
胡雪梅狀態很好,健身讓她保持了很好的身材,從側面和後面看,曲線像二三十歲的女孩,正面也不顯衰老,她和林立松同齡,可如今站在一起,林立松比她老至少十歲。
胡雪梅喝了幾口花茶,置身事外般,“可盈懷孕了,我留下陪她,你沒意見吧?”
林立松有片刻的怔忪,他回過神,有點遲鈍,“你是她母親,你做主。”
胡雪梅笑,她的目光倒映在茶水中,褐色的茶水盪漾,“我當然要徵求你的意見,畢竟這是你的房子,你的家。”
林立松尷尬了,沒說話。
“沒別的意思,就是不想打擾你,好在咱們也沒太多交集。”
她意思是,我會繞着你走。
林立松嘴角囁嚅,想說點什麼,可是說不出來,只能目光飄忽的看她離開客廳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