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尷尬
接完電話，祝窈攥著手機，手心滲汗。稍緩和的心臟復又狂跳，像頭笨拙亂撞的小鹿。指尖無意識的摩挲熄滅的手機屏幕。
夜靜得愈發深沉。有嗡嗡的蚊蟲聲，祝窈伸手，撓了撓泛癢的後頸。
原澤倏然起身。祝窈抬頭望了過去。他身量高挑挺拔，環境太暗看不清表情，只俯視著她：「走吧。」
「哦……」祝窈站起，瞧了眼他的表情，迷惘的張了張嘴，想問今晚睡哪兒……
就聽原澤隨意問了句：「身份證帶了嗎？」
身份證？太清楚意味著什麼……祝窈臉唰的變得通紅。
她已經年滿十八，十八歲意味著可以拿著身份證自由出入網吧，也符合去賓館開房的年紀。饒是祝窈適應得不全面，但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懂的……今晚他們是回不去宿舍，要在外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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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窈臉越燒越紅，侷促的點點頭：「帶、帶了。」
原澤略微彎唇，舉止自然牽住她的手，說：「那走吧。」
祝窈深吸一口氣，語氣故作輕鬆：「好。」
繁華城市最不缺賓館酒店。晉大附近就有很多小賓館，每到週末、情人節或者學生假期返校日，生意特別火爆。大學生沒幾個錢，小賓館價廉物美，即使隔音效果欠佳，也阻止不了小情侶們互訴衷腸為愛鼓掌。
原澤沒帶她去那種小賓館，找了家附近比較高檔的酒店下榻。
雖然時間較晚，可酒店生意不錯。祝窈他們進去時，就有喝得醉醺醺的男女進去，男的襯衫西褲精英模樣，女的穿得亮片超短裙，大概是從酒吧之類的地方過來的。也有相擁從電梯下來的男女，舉止親密。
酒店消費層次中上，大堂出入的大多是精英白領之類的成熟男女。
原澤和祝窈明顯是學生模樣，面孔稚嫩青澀……不管是長相或者年紀，都很顯眼。
原澤神態自若的把兩人身份證遞過去。酒店服務的前台人員是經過專業培訓的，笑容親和的接過，耐性的向他們介紹酒店套餐：豪華大床房、江景大床房、浪漫情侶房……
前台小姑娘還衝著祝窈眨眨眼，聲音甜美：「江景房今天有優惠，打八折哦，很實惠的，兩位可以考慮一下。」
江景房……
祝窈側目看了看原澤，思緒很亂。昔日在深宮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和她仰慕許久的的太傅出來開房……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忐忑含羞，又……隱隱期待。
原澤掃了眼，低頭問祝窈：「想住哪間？」
要她選嗎？祝窈都羞死了！幾乎不敢看原澤的眼睛，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慢吞吞的說：「我、我不知道……你選吧。」
原澤看著她赤紅耳尖，眸底含笑，然後選了豪華大床房。頓了頓，對著前台人員補充：「兩間。」
原澤嗓音清潤，前台小姑娘愣了下。
祝窈也懵懵的，回過神，眼睛眨了兩下。她側頭看著原澤的手臂，視線緩緩上移，落在他的下顎……內心掙扎片刻，祝窈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迅速說了句：「我想和你一起。」
前台小姑娘再次愣住，看祝窈的眼神多了幾分讚賞。
原澤也怔住，那一瞬，身形幾乎僵在原地，全身血液變得滾燙。他眸色複雜，很慢很慢的低頭，對上小公主的眼睛……
祝窈唇瓣微啟，臉頰泛起紅暈，急急解釋：「不是，兩、兩張床的那種。」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有單獨睡酒店的經驗，有些不安。
原澤恍惚了下，喉頭微動，輕輕的說：「……好。」
最後選了間雙床房。
……
房間在28層。
祝窈跟著原澤進電梯，電梯數字閃爍，緩緩上移，很快就抵達所在樓層。酒店走廊燈火通明，鋪著紅色地毯，長廊彎彎曲曲，延伸至盡頭。原澤迅捷的找到房間，刷卡進去。
「啪嗒」一聲，房間開了。
祝窈心提了提，不自覺的又加驟緊張。
插卡取電，祝窈挪步跟著原澤進去。房間寬敞，設施齊全，最惹眼的是中間兩張寬大床鋪——床單被褥雪白，鋪得整齊……祝窈眼睛盯著那兩張大床，目光不自在的挪開，瞥向遠處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封閉幽靜的環境，不說話，就顯得格外靜默。祝窈收回視線，偷偷看向原澤，而原澤也剛好看她……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接，各自頓了下。
原澤好像不像她這麼不好意思，問她：「樓下有便利店，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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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態自若，搞得祝窈也不好意思再扭捏……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在外面住很正常，而且又不是睡一張床。這麼一想，祝窈淡然許多，說：「我們一起去吧。」
天氣熱不洗澡很難受，只是她實在開不了口讓原澤給她買換洗的內褲……
原澤唇瓣微掀，說：「好，那就一起去。」
「嗯。」祝窈點點頭，跟著他去樓下便利店。
深夜便利店人寥寥無幾。祝窈在貨架上選好自己需要的東西，就和原澤匯合去收銀台結賬。
前面剛好有一對年輕情侶在付錢。
親暱挽著手，男人在貨架前，對著那幾排紅紅綠綠的盒裝商品挑選，笑容蕩漾，問懷裡女朋友：「喜歡什麼味的？」
女朋友羞得滿臉通紅，小拳拳捶了下他的胸口，小聲說：「草莓味的。」
男人還在笑，點點頭，取了一盒草莓味的。
女朋友伸手指了指，提醒了一句：「第二件半價。」
面對如此賢惠的女朋友，男人秒懂，又取了一盒結賬。
祝窈安靜跟在他身後，眼睛無意識的瞟了眼身邊貨架。一眼掃過去，映入眼簾的就是「透感超薄」、「激情四合一」、「螺紋裝」、「誘惑草莓」、以及……「大膽愛吧」……之類的字眼。
上面貼著醒目的優惠標誌：xx避孕套，第二件半價。
光是看那三個字，祝窈就一陣面紅耳赤。
輪到他們結賬，原澤一樣樣把商品從購物籃裡取出來，放上收銀台。等原澤的手摸到底部淺粉色女士內褲時，手指彎曲，很輕微的停頓。心口莫名泛燙，面上表情卻淡淡的。
原澤舉止自然的取出，順利結賬。
便利店出來後，原澤和祝窈返回酒店房間。
牆壁掛鐘滴答響著，時間顯示00：25。
原澤把購物袋放到兩床中間的床頭櫃，說：「不早了，公主先去洗澡吧。」
祝窈換上拖鞋，把包包掛起，慢吞吞取出手機，慢吞吞找充電器，然後慢吞吞的插插座，慢吞吞的充著電……房間太安靜，太尷尬，祝窈還沒緩過來，彷彿只有找些事情做，才不會顯得太尷尬。
祝窈有一瞬間的後悔，不該住一間房。但是等祝窈放下手機，對上原澤俊朗面孔時，心卻「噗通噗通」跳了幾下……能看到原澤睡覺的樣子，這點尷尬算得了什麼。
於是祝窈彎了下唇，心中豁然，取出剛買的內褲T恤，趿著拖鞋去浴室洗澡。
浴室闖來嘩嘩水聲，一直鎮定自若的原澤靜靜立在原地，緊繃的身體在這一瞬驟然鬆懈，彷彿搖搖欲墜的大樓，在頃刻間轟然倒塌。
原澤抿了抿唇，輕輕呼氣，眼睛輕眨了幾下。他沒往浴室那邊看，只緩步走到落地窗，俯瞰城市夜景。霓虹璀璨，燈紅酒綠。
原澤立在窗前，雙腿修長筆直，寬肩窄腰，看上去高大挺拔，依稀有著大魏權臣時的成熟輪廓。
十分鐘後，浴室水聲漸止。祝窈只簡單沖了澡，頭髮用皮筋隨意紮成丸子頭，固定在發頂。
一張面孔濕漉漉的，透著熱氣熏蒸後的粉。身上穿的是便利店隨手買的大號卡通T恤，空蕩蕩套在身上，堪堪遮住腿根，白T下面是兩條雪白筆直的腿，連膝蓋都過分白皙。
祝窈從浴室出來，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的原澤轉過身，四目相對，頃刻安靜。
祝窈眼神愣了下，嬌瘦身形立在原地，肩膀纖細柔弱，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她張嘴，說：「我、我洗好了。你趕緊去洗吧。」
原澤回神，望著小公主的烏潤眼眸，淡然點頭：「好。」
等原澤進浴室，磨砂玻璃門合上，祝窈才抬手在自己臉頰前輕輕扇風，企圖把臉上熱氣盡快散去……扇了幾下，祝窈放下手，再次看向眼前的兩張大床，忍不住笑了下。
接著步子輕快的撲到內側大床上，趴在床頭，拿起手機玩。
聽著浴室聲響，祝窈一顆心怎麼都平靜不下來，靜悄悄的房間，需要找些事情來做，才能緩解尷尬。
浴室祝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綿軟枕頭，側著身開始看小說。
是蔣甜芽前幾天給她介紹的，名字叫《貪你》，是一部輕鬆的都市言情小說。
祝窈歪著頭，打開小說第一章……
就和畫風她以前看得青春言情截然不同——開頭就是講女主喝醉酒後，和暗戀她的竹馬發生一夜情，緊接著是長達兩章的露骨船戲……祝窈臉頰緋紅，單手捂臉，鎮定片刻，又悄悄挪開手，眼睛卻格外的亮，繼續看。
彷彿瞬間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小說裡的竹馬，也就是男主，是個外表禁慾冷清，其實暗暗肖想女主多年並且在背地瘋狂吃醋記小本本的悶騷男。兩人天雷勾地火，男主死死把女主摁在床上這樣那樣，各種變換姿勢，直到天亮。
津津有味看著小說，祝窈幾乎忘記身在何處，心慢慢平靜下來。
而原澤一進浴室，就聞到浴室內的濕潤馨香，是沐浴露的味道。原澤呼吸一重，偏過頭，就看到了洗漱台上，小公主換下的內衣內褲，淺粉小碎花。
身體湧起一股熟悉的燥熱，原澤皺眉，沉默著掐了掐眉心，然後打開冷水開關，開始沖涼。
原澤洗完澡出來，看到的畫面便是——祝窈側躺著，背朝著他。單薄的背脊，頭髮鬆軟鋪得滿枕，兩條腿隨意交疊著，膚若凝脂。小公主安靜玩著手機，並沒有意識到他出來……原澤淡淡挪開眼，坐到另一張床榻邊。
祝窈這才注意到他，有些心虛放下手機，臉頰還很紅，看著原澤問了句：「你洗完了？」
「嗯。」原澤點頭，聲音放低，「別玩手機了，早點睡。」
已經很晚了。
「好。」好像沒有像剛才那樣尷尬了，祝窈退出小說閱讀界面，把手機放到床頭櫃繼續充電。想起什麼，穿好拖鞋去浴室。
原澤張了張，想說什麼，卻還沒來得及說話。
祝窈則已經去而復返，一張臉紅彤彤的，俏生生站在他面前，支吾道：「我的衣服，你……你都洗了嗎？」
原澤表情鎮定的點頭。
祝窈臉卻「唰」的又紅了……潤亮眼睛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的內衣內褲，原澤都幫她洗好了。
她實在不敢想像原澤幫她洗內衣褲的樣子，太、太羞人了！
原澤凝視祝窈臉蛋……這樣場景實在太尷尬，於是說了句：「睡吧。」
祝窈紅著臉點頭。
房間開著溫度適宜的空調，很舒服。床鋪柔軟，很大。祝窈躺在床上，忍不住去看對面，原澤剛好伸手要關燈……他看著她，問了句：「都關了可以嗎？」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晚上開著床頭燈睡覺的習慣。
這種感覺，寧靜而親密，好像是生活在一起似的。祝窈捏著被角點點頭：「都關吧。」她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光。
「啪嗒啪嗒」幾聲，偌大房間燈全部熄滅。安安靜靜，唯有很輕微的掛鐘滴答聲。
祝窈嗅著被褥上的味道，窸窸窣窣偏過身體，臉朝著原澤的方向睡……幽暗的夜晚，祝窈看著面對床鋪上原澤的輪廓，輕輕開口問了句：「原澤，你晚上睡覺會打呼嗎？」
「……應該不會。」原澤回。
「哦。」祝窈又仰面躺好，把手放到被子外面，小小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尤為悅耳，「我也不會，我睡覺習慣很好的……」怎麼有種推銷自己的習慣。祝窈臉紅了下。不過反正原澤看不見。
她的身體放輕鬆，繼續，「不過我有時候會說夢話。」
不知道今晚會不會說夢話，不要吵醒原澤就好。
忽然沉默了下，祝窈又開口：「原澤……」這次語氣帶了幾分靦腆。
原澤很快回應：「嗯。」
祝窈雙手攥著身下被褥，聲音很輕：「今天我們在外面睡，你有沒有想過……」
原澤沉默，身體忽然緊繃，像張拉滿的弓。
房間裡，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少女的羞怯：「……那種事情。」卻大膽直白。
祝窈問完，就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過了一小會兒，就聽原澤回答：「公主還太小……有些事情，等你再長大一些再說。」
他的嗓音有些啞，低沉聲音靜靜淌在寂夜裡，溫柔而隱忍。
明顯祝窈完全沒有注意，注意力全在他的回答上，說了句：「那要等什麼時候才算長大？」
她好奇的問了下。
原澤張了張嘴，一時也找不到適合的答案。
「二十歲算長大嗎？」她十八了，他覺得小，那她二十歲，應該就「長大」得差不多了吧。
原澤再次沉默，身體在床上輾轉，側躺著。眼睛適應了漆黑的環境，他看著對面隆起的被褥，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安靜說了句：「睡吧。」
未從原澤口中問出「長大」的標準。祝窈撅嘴，小老太太似的幽幽歎息，然後合上眼睡覺。
很快，祝窈就睡得香甜。
而另一邊的原澤，眼神定定盯著近在眼底的小公主，眸底漆黑，始終沒有睡意。
……
一夜好眠。祝窈慢悠悠在床上醒來，睜開眼睛，眼神呆滯的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燈。
初醒時身體反應能力有些遲鈍，祝窈輕輕眨了下眼，才逐漸反應過來……然後立馬看向身側。
對面大床上，原澤還睡著——居然是她先醒來的。
祝窈嘴角翹了下，心下歡喜，枕著側臉仔細看了許久，最後按捺不住，悄悄掀起被褥，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躡手躡腳過去。
趴在原澤床畔。睡著時的原澤格外溫良無害，像副輕柔淡雅的水墨畫。在高中時，她總是喜歡偷看原澤睡午覺的模樣。
但是在床上，卻是第一次。
短髮些微凌亂，他覆著眼睫，睫毛烏濃長卷，像兩把小扇子。祝窈目光貪戀，做賊似的盯著他的眉眼，最後忍不住開始動手，悄悄、悄悄的，用指腹描繪他的五官。
指尖輕滑過他的鼻樑，下面是閉著的，粉而薄的唇瓣……祝窈舔了舔唇，頓時色膽橫生，慢慢把臉湊過去。
在她的唇要碰到他的那一瞬，原澤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瞬間襲來的視覺驚艷，有種花瓣層層疊疊逐次綻放的美感。
祝窈幾乎忘記了思考。
在她回神之際，眸光輕顫，倉皇著欲起身。
原澤卻嘴角輕揚，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後頸。
然後撐起腦袋，將她的唇輕輕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