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河清的房間很大,大的很空曠,典雅的北歐風格傢俱擺設,基本英文書,電子閱讀器,陽臺桌子上放置一臺筆記本電腦,一個記錄隨筆的本子,筆,椅背上搭着他的針織罩衫。
菸灰缸裏有十幾個菸蒂,飄到地上的打印紙寫了幾行字,凌亂的內容看不出是什麼。
臥室門大敞,淺灰色的四件套保持着早起後凌亂的樣子,酒店服務生沒來打掃。
或者他沒允許。
環顧一週,陸輕晚在找到了燕麥罐子。
玻璃容器裏面旋轉了一個厚厚的金屬蓋子,她用力轉了轉,打不開。
“……”陸輕晚有點囧,“晏河清,你有病吧?燕麥而已,你有必要放的這麼好?”
晏河清道,“潔癖。”
你個神經病!
陸輕晚用力擰蓋子,兩只手痠疼,蓋子竟然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哈!晏河清你沒喫到東西,該不會因爲受了傷不能擰蓋子吧?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你可以叫酒店服務員幫忙啊!”
晏河清沒好氣的翻了翻眼白。
叫服務員過來幫他擰個蓋子?
他不要面子的?
陸輕晚鄙視的把燕麥放桌角,“河神,你對中餐過敏嗎?”
這麼大兒的男人,喫飯只吃荷包蛋,平常的餐飲只有燕麥牛奶,當自己是選美的參賽者嗎?怪不得瘦的皮包骨頭,再作踐下去,非死不可。
爲了確保晏河清能活着把劇本寫完,陸輕晚決定帶他出去開發新世界。
晏河清對喫的沒有興趣,好像食物並不具備飽腹之外的其他功能,喫什麼,味道好不好,都不在他的研究範圍之內,他不關注,只好每天攝入熱量不讓自己虛脫就足夠。
“不知道。”他說。
電影的色調很暗,小李子扮演的探員穿行在漆黑的夜幕裏,四面臨水的孤島像人間地獄,裏面的角色都是瘋子,露出猙獰茫然的表情,看誰都像死神。
晏河清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他的眼睛正在饕餮人世間最美的風景,任何東西都無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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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那就去試試啊!你對什麼過敏,我們不讓廚房加就是了,麪條你總不會過敏嗎?西紅柿雞蛋麪。”
麪食養胃,而且常規來說,即便會對米飯排異,吃麪食大部分都不會有問題。
晏河清劉海遮擋的眼睛懶懶的,“你想讓我死嗎?”
“臥槽,你不能吃麪食嗎?我不信。”
陸輕晚最不喜歡墨跡的人,蛋疼的很!
她二話不說把罩衫披晏河清身上,又找到他的手機塞進外套的大口袋,除了這些之外不需要攜帶別的,“走吧,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不知道你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住最好的酒店,喫的跟乞丐似的,換做我,寧願住快捷酒店也得喫的開心。”
晏河清被她強行拽出沙發,遙控器被他的腿擦到,啪嗒掉地上。
陸輕晚彎腰撿起來,關掉了視頻,“要不要我給你劇透下?其實整個過程都是小李子的幻想而已,有問題的人就是他,全劇終!你可以不用看了。”
晏河清:“……”
被劇透……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何況他看的那麼認真!那麼認真!
陸輕晚拔掉房卡,“你換鞋。”
晏河清第一次被人這麼指使,很不習慣,他換上自己的鞋,右腳的鞋帶開了,他看着兩條鞋帶,不聲不響用意念跟它們較量。
陸輕晚:“……河神?”
晏河清道,“真是不懂事,自己開的,不會自己回來。”
陸輕晚想撞死他,“河神,你以爲意念能控制鞋帶自己繫上嗎?好了好了,我幫你!”
實在受不了他!
這種男人注孤生!
陸輕晚蹲下來,雙手交叉,給他繫了個蝴蝶結,跟左腳的系法不一樣,看上去有點傻氣。
晏河清低頭看她的喫長髮和手指,“……”
“現在可以走了嗎?”
晏河清回過神來,“哦。”
十幾分鍾後,陸輕晚將車子從酒店開到了中餐廳。
西雅圖的中餐廳不多,更別說什麼性價比、色香味了,能做出中餐已經是他們最後的節操。
“下車吧!”
陸輕晚帥氣的解開安全帶,側頭髮現晏河清左手死死地握着,兩只眼失焦的看着前方的夜景,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受傷的右手放在胸口,似乎被誰摘掉了心臟。
“喂?晏河清?喂?”
陸輕晚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晏河清沒有反應。
“喂!”
陸輕晚猛地捶他的後背,他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動,往前傾斜上半身,然後努力坐穩。
“……”晏河清一臉的鬱悶。
“額……不好意思,開的有點快。”
何止是有點快!一百五十碼和二百碼數的區間,簡直要人命!
晏河清眼圈眯了眯,眼白上密密麻麻全是紅血絲。
陸輕晚可以發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選了布加迪超跑,不開快點對不起車型的好嗎?
晏河清再也不願意坐她的車了。
中餐廳的老闆和廚師都是中國人,祖籍西北,最擅長做麪食,一起是拉麪。
陸輕晚找了個乾淨寬敞的兩人餐桌,和晏河清對坐,“你是不是想吐?”
晏河清無語到了不想看到她的程度,“吐不出來。”
因爲肚子裏沒有東西。
恍惚的,陸輕晚有點心疼他。
很多人說,越是才華橫溢的天才,越有難以啓齒的隱情,或者晏河清的痛苦就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喫飯。
哎……可憐。
“那就多喫點飯,回去就有的吐了。”陸輕晚笑眯眯的看菜單。
晏河清只看了一眼,“這個。”
“牛肉拉麪啊,有什麼忌口嗎?香菜喫不喫?醬油醋呢?要不要芝麻油?花椒大料十三香能喫嗎?鹹淡程度呢?”陸輕晚很專業的問。
晏河清:“……”
一份面而已,居然要放那麼多東西?確定不是想毒死他?
“都不要。”
“什麼意思?”
晏河清:“白水煮麪,放個雞蛋。”
“那能喫嗎?”
“能。”
“哦。好!”
陸輕晚要了一份炒麪,特別跟老闆說放辣椒,放香菜,放蔥花,還希望老闆多給放幾片肉。
當然,最後一個通常不會答應。
麪條現做,需要等待十幾分鍾,陸輕晚趁晏河清狀態還不錯,打開了話匣子,“河神,你爲什麼對這麼多食物過敏?”
晏河清胃疼,太餓了,他一天都沒喫東西,除了水和咖啡,“因爲我有病。”
陸輕晚想說我看出來了,病的不輕。
“什麼病?”
神經病吧?
晏河清說,“癌症。”
陸輕晚:“……”
晏河清繼續說,“食道癌,五年前被切掉了一段食管,去年切了一段腸子,據說癌細胞還會復發。”
他說的很平和,和他這個人一樣,透着些許的涼薄,甚至有厭世的倦怠,在他眼裏,滾滾紅塵芸芸衆生,都是浮雲,人來如潮升,人死去潮散,無悲無喜,不需難過,也不需歡悅。
陸輕晚咬了咬嘴脣,儘量用禮貌的語氣問他,“你不是開玩笑?不是編故事?”
她對食道癌什麼的不知道,但不至於喫什麼都過敏吧?
晏河清說,“手術後出現排異,喫不好就死。”
陸輕晚不敢說話了。
心裏有個地方作怪,很難受,堵得慌。
“喂,河神……你……”要不要愛的抱抱?
晏河清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把玩桌子上的辣椒碟子,“這個味道,好喫嗎?”
陸輕晚沒再往下問,“這個……挺好喫的。”
晏河清不敢苟同道,“辣不是味覺,是觸覺,辣其實是痛的一種。”
陸輕晚:“……”
跟大神對話,讓給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以及我可能認識了外星人。
店員終於端上來新鮮出鍋的水煮牛肉麪,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晏河清,“先生你好,您的面,真的不要加油鹽醬醋嗎?我們都是祕製配方。”
結果,晏河清用那雙自帶濾鏡功能的憂鬱眼睛看她,“你們店裏死過人嗎?”
女店員被他看得渾身發抖,“沒……沒有!”
“哦,今天可能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