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通往斬龍臺唯一的道路上,緩緩行駛着一輛馬車,而車內,正是席輕顏與胤圖。
此行胤圖只帶着席輕顏一人,至少,自離開農家上馬車的一瞬間,女子並未見到其他人。
這男人,究竟是勝券在握,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還是說,他今日本就沒想着要與夙離霄見面,而在沿路設伏,想要擊殺他。
身體僵硬的靠着身後的軟枕,席輕顏眉宇間帶着一抹急色,緋色的脣瓣也因爲上火,生起了燎泡。
“別急,遊戲開始,當然是要所有人當場才能玩。”他已安排好一切,那些個不聽使喚,想要胡作非爲,趁亂渾水摸魚的人,也已經被他派人通通斬殺。
如今留在他身邊的,都是篩選過一遍後,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所以一旦遊戲結束,不管是什麼結局,他們都會拼盡全力完成它。
“席輕顏,若我死了,你會開心嗎?”話音落下,胤圖微微一愣,轉而失笑的搖起了腦袋。
在他們心中,自己早已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問這個問題呢,恐怕現在,他們都盼着他去死吧。
脣瓣微抿,席輕顏試探性的動了動指尖,卻還是只能做無用功,今早胤圖喂她喫下了軟筋散的解藥,可她身上的穴道,從始至終都沒有解開。
也不知他到底在謀劃什麼,不過他方纔說的那句話,是錯的。
“你,你若死了,藥王與明若定會痛不欲生,他們拿你當親人,若你離去,定是對他們的一場打擊。”
“至於我,阿圖很好,我想他活着。”
阿圖,而不是胤圖,說來說去,他還是比不過那個小傻子。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不願說軟話哄哄我,席輕顏,你真是心狠。”
單手撐着下頜,胤圖雙腿交疊,姿態慵懶神情玩味,他就像是遊戲人間的公子哥,什麼都不在乎,卻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女子失笑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你,一直困於過去,不肯放自己出來,胤圖,人活着,總是要向前看的。”
沉溺於過去,只會丟失自我,不管是胤歡也好,藥王也罷,他們所求不過是讓胤圖好生活着,至於什麼復國大夢,大胤皇族已經忘了,便莫要再做那等春秋大夢了。
修長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太陽穴,男人語氣中帶着一絲惆悵,“可有些事情,不是想忘便能忘的,有些路,也不是想回頭便能回頭的。”
從親手殺了兄長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沒了退路,爲今之計,只有一條路走到黑,屆時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他都認。
狠狠揉了揉臉頰,隨着馬車緩緩停下,他們也來到了斬龍臺。
聽說這裏曾出現游龍飛天的盛景,可某一天,神罰降臨,那游龍也只能不甘的落入深淵,這也是斬龍臺此名的由來。
“帝皇,謂之龍也,席輕顏,你說今日我可能殺了夙離霄?”解開女子的穴道,胤圖拉着她下了馬車,這裏乃是一處懸崖,除卻來時的路,四周只有懸崖。
而他們腳下,便是白茫茫的雲層,一眼望去,只覺眼前犯暈,不自覺軟了雙腿。
“飛龍在淵,斬龍臺亦是飛昇之地,我信他。”
若是最後時刻,她還是無法規勸胤圖,那麼……
她便拉着他一起死。
這也是席輕顏所想出的最後的辦法。
她不能拿天下百姓冒險,既然胤圖想讓她陪着她,那麼一起死,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願望不是嗎?
“好了,接下來的時間便等着吧,別想着逃跑,這裏雖然沒有設伏,可以你的身手,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將隨身攜帶的包裹放在地上,胤圖變戲法的拿出一條魚,緊接着點火烤魚、撒料翻轉,不過一會兒便飄出了誘人的清香。
“喏,喫點吧,看在你這幾日陪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祕密。”
這家話又想耍什麼花招,迎着胤圖戲謔的眼神,席輕顏心中漸漸生出了一絲無力,正如胤圖所說,此處只需他一人便能控制她,所以席輕顏也不想做什麼無用功。
坐在男人對面,席輕顏拿着烤魚,小心的吹了吹,緊接着咬下一口魚肉,噴香的味道瞬間俘獲了女子的味蕾,令她不由彎了彎眸子。
“匈奴的大漢死了,爲了爭權奪利,那幾位王子可沒少暗中動手腳,不過若想盡快拿下汗位,開疆擴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在我的建議下,他們動手了。”
“每位王子各帶一部分兵力,分別攻打了夙、離以及波斯三國,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不等席輕顏回答,胤圖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意味着王庭空虛,無人可守,可意味着,此時是重創匈奴最好的機會。”
“我若是夙小墨,便即刻領兵直搗草原深處,如此一來,不僅可解夙國之危,運氣好還能重創匈奴,迫使他們安分至少三年,這筆買賣,你覺得夙小墨能夠想到嗎?”
“還有北疆四域,大祭司已死,若你們暗中插手大祭司人選,日後的北疆四域將不會再對夙國造成什麼危機。”
神色古怪的看了胤圖一眼,席輕顏思來想去,突然生出了一種這傢伙在幫他們的錯覺,他費心將局面攪和成這樣,又給了他們插手的機會,究竟是刻意爲之,還是故作疑陣。
這男人,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你挑起爭端,又告訴我破局之法,胤圖,你意欲何爲?”手中的魚瞬間不香了,席輕顏斂眉沉思,卻想不出他這樣做的目的。
“當然是爲了……”
男人語氣太輕,最後的幾個字席輕顏並沒有聽清,正當她想要開口詢問時,對面的男人卻丟了手中的魚骨架,拍拍手站了起來。
“好了,既然人已到齊,我們也開始吧,輕顏,過來。”
他笑着向席輕顏伸出了手,冷邃的眸子流光婉轉,熠熠生輝,宛若那年的鋒芒畢露的少年郎。
開始?開始什麼?夙離霄來了嗎?
下意識的想要回眸,然而就在席輕顏有所動作的一剎那,胤圖卻攬着她的腰肢,腳尖輕點,徑直飛向了懸崖邊緣。
此時他們距離萬丈深淵不過半步之遙,只要胤圖想,便能與席輕顏共同赴死。
他手腕一轉,將女子鉗制於身前,緊接着探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頸項,雪白的頸子流淌着溫熱的血液,單是感受到那股生機,胤圖眸中便帶上了無與倫比的興奮。
“離霄。”胤圖的動作太快,完全不給席輕顏反應的時間,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被男人緊緊扣在身前,只能無力的張開雙眸,遙遙的凝望着夙離霄。
他身邊只帶着雲飛一人,二人身上或多或少皆沾染了一絲血跡,想必是經歷了一番苦戰,不過看他健步如飛的姿勢,想來是沒有受傷。
“胤圖,我已共赴斬龍臺之約,說吧,你想做什麼。”
目光灼灼的看着席輕顏,眼見女子沒什麼大礙,甚至還向他笑了笑,夙離霄懸起的心,終是緩緩放了回去。
不過現在還不是徹底鬆懈的時候,胤圖究竟想利用席輕顏做什麼。
“還真是守諾,不愧是夙離霄。”
眸色詭異,胤圖脣邊漸漸揚起了一抹瘋狂到極致的笑,他緊緊扣着席輕顏的脖頸,迫使她高高仰着腦袋,緋紅的眼角也漸漸凝聚出了些許淚珠,看起來楚楚可憐,格外惹人憐惜。
“他們都說,你是夙國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帝王,爲了造就這一副百姓羣情激憤的場面,我可是廢了不少力氣。”
“那麼,在天下和席輕顏之間,你究竟會選誰呢?”
微微垂首,將腦袋搭在了席輕顏肩頭,胤圖輕輕向女子耳邊吹了一口氣,席輕顏渾身一激靈,可越是掙扎,便越是靠近胤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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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離霄,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放棄席輕顏,我還你天下安然,並保證絕不作亂;二,我將她還給你,但天下大亂皆因你一人而起。”
“你會怎麼選?”胤圖玩味的看着夙離霄,一邊說,一邊探出指尖細細描摹着席輕顏的側臉。
女子膚如凝脂、眉若遠山、目含秋水,即便是在這等狼狽的情況下,她還是美的驚心動魄,半點也不狼狽。
只是這等美人,卻不是他的。
“席姐姐,你說他會選擇什麼?”指尖劃過女子嬌嫩的脣畔,胤圖眸中閃爍着一抹幽光,復又原路折返,略帶冰涼的指尖,微微用力點了點女子的脣珠。
用力騙過腦袋,席輕顏面上帶着一抹惱怒,心間對胤圖最後一絲惋惜與憐憫,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首先是夙國帝王,其次纔是我的夫君,所以這種問題,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別說什麼爲了一個女人放棄夙國江山,在見過流離失所的百姓、看過隱匿於繁華下的悲涼後,夙離霄絕不會棄自己的子民於不顧。
保美人不要江山的故事固然浪漫,可若是這種情誼建立在天下百姓的痛苦之上,這便不是什麼美好愛情,而是昏聵之舉。
她相信夙離霄,絕不會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