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5: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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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和n城相比,氣候相對暖和,整個城市節奏偏慢,是個宜居的地方。

姜蜜住進市中心隔壁區的酒店,地段繁華,出入方便,不出門的時候站在玻璃前看樓下車水馬龍,很能打發時間。

——在h市待了三天,幾乎可以說大半時間都是在房裡度過的。給客人的寵物配種,或是處理店裡年後預備的其它事情,確有這樣的情況,但不急可以慢慢來,根本沒有誰催她,只是離開n城的藉口。

向萱試著開導過她,後來也不多說,讓她遵從自己的意願和心情。短短幾天‘春假’結束,陌生城市的陌生風景看夠了,眼見各地都開始泛起熟悉的新年氣息,姜蜜生了歸意,決定回去。

想來邵廷應該明白了她的意思。

輕裝簡行,買了機票飛回去,落地後給小姨打了通電話,說先回公寓一趟,之後再回家。那邊說好,沒催促也沒多問。

到公寓整理了一趟,不見向萱,她和父母關係淡薄,除了金錢上的往來幾乎沒了聯繫,最近正在考慮是否要回家過年的問題。

收拾好往小姨家趕,一下樓卻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樓前。

姜蜜腳步一頓,透過擋風玻璃,直直和內裡端坐的邵廷視線相對。

他眸光直接而明了,隔著玻璃和空氣望來,登時讓人無可閃避。

姜蜜站著不知該進該退,他從車上下來,幾步走到她面前。沒說話,靜靜看了她兩秒,握起她的手,牽著她往車上帶。

“去哪……”她腳步滯怔,被塞進副駕駛座,一臉懵然。

邵廷不說話,默默踩油門開著車。

出了小區,不是去小姨家的路,姜蜜坐不住,側頭皺眉看他,“你要帶我去哪?”

邵廷睇她一眼,許久才說:“我給小姨打過電話了,明天或者後天回來,她知道。”

……明後天?要去哪?

車開上高架,邵廷說:“我帶你回老家一趟。”

姜蜜的老家,即是原先的姜家。當年窮得叮噹響的村子,經過二十多年變遷,村裡家家戶戶都蓋上了新洋房,開起了小車,進村的路也修好了,不難走。

每年清明的時候才會回老家,有的時候姜惠乾脆一個人回去,姜蜜對那兒印象不深。

但,姜驪的墓立在老家。包括姜家二老,三座墳塋,兩座實,一座空。

“回去……幹什麼?”她隱約猜測,不敢確認。

“去拜祭媽媽。”邵廷看著前方沒有轉頭,答話語調聽起來很正常,沒有不對勁。

姜蜜還想說什麼,他側頭看來一眼,道:“剛下飛機累了吧?把靠椅往後打,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路修好了比從前好走,可距離在那,三五個小時是肯定要的。

姜蜜動了動脣,沒能說出話來。

他一個字也沒問,關於她躲開避開跑到h市的事情。

想說的話太多,然而望著他朗毅沉嚴的側臉,霎時又說不出話。

到達老家村子裡已是下午四點,邵廷事先同姜惠商量好了,她聯繫了負責照看姜家的人,等在門口給他們送鑰匙。

常德順生意做起來之後,把姜家老宅推倒,深挖地基重新蓋出一棟三層半的小別墅。顧得是同村的一位嬸子,每個月給些錢,幫忙定期打掃衛生。

邵廷和姜蜜來了,嬸子給了鑰匙,說走的時候到村東邊橙色那排樓第三棟找她,留下鑰匙就行。還告訴他們,屋裡一樓餐廳桌上放著買好的菜,蔬菜、肉和河鮮全都有,都是新鮮的。

沒有二話,邵廷開了大門帶姜蜜進去,客廳全鋪的是大理石板,泛著涼意容易讓人覺得冷。

姜蜜雖然不常回來,好歹是自己家,找到各處開關,開了暖氣和燈,屋裡一下亮堂起來,沒多久暖融融泛熱。到餐廳一看,桌上果真放著紅紅綠綠幾個薄塑料袋,菜場專用的那種,黑色不透光袋裡應該就是河鮮。

開了幾個小時車,不餓也餓了,邵廷脫下外套搭在沙發上,徑直去廚房。

姜蜜坐了一會兒跟著去幫忙,屋裡暖了,撩起袖子直接碰冷水也不覺得寒。

“吃完飯之後幹什麼?”這個點該吃晚飯,等等吃完天也黑了。

“去逛逛。”邵廷說,“明天上午買些祭品,去掃墓。”

兩人並排站在水池前,有條不紊,氣氛驀地愜意溫馨起來。

不明白邵廷忽然折騰這一出是為什麼,既來之則安之,下車時候給小姨打了電話,小姨確實知道這回事,姜蜜便暫時按下心中不解。

洗著菜,西芹有細細的紋路,怕有泥藏著姜蜜洗得特別細緻。處理完西芹,拿起辣椒,“這個會不會有點多,要不然只洗一半……”

側頭要和邵廷說話,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忽地一下從背後抱住她。

和平時有些不同,往常是攬上腰,而這一次他卻騰出一只手,將她兩只皓腕一起鉗制握在大掌中。

姜蜜頓了頓,察覺異常,微微動了動想掙扎,掙不開,“邵廷……”

他鉗著她的手,用力到捏出了痕跡,姜蜜覺得痛,回頭看見他沉沉的眼睛,古怪得很,不知怎麼莫名讓她有些慌。

邵廷忽然把她壓在水池邊緣,她兩手並在一起像被綁住一般無法動彈,腰上是他另一條胳膊,箍得發緊,勒得她喘不上氣。背後是他的胸膛,她整個人都被鎖在他身前。

“你的手腕這麼白,用紅繩綁起來勒出深紅的細印一定很好看,冬天的裙子不好脫但也不是太麻煩,棉布料也可以試著撕掉,辣椒西芹或者別的什麼,塞進去試試看……”

他貼在她耳邊,話音清冷沒有摻雜半分慾望熱度,說出的內容卻讓姜蜜心口咯■猛跳了一下。

邵廷見她臉色變了,眼裡閃過什麼,幾不可見地擰了擰眉,仍然往下說。

“腰夠細的話,身體可以柔軟到什麼程度?用粗皮繩吊起來懸在半空,或者向後對折手和腳捆在一起,折成彎弓的弧度?”

姜蜜臉色煞白,慌亂開始掙扎起來。

邵廷不放勁,將她禁錮得死死的。攬在腰上的手撩起衣擺往裡探,朝著腹下探去。

和以前每一次都不同,姜蜜激烈掙扎,眼裡滿是驚和懼,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氣息噴灑在耳邊,說出的話一字一字像針戳在心上,戳得她滿腦門汗。

手腕上的痛感更是在提醒她此刻情況不同。

他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動作狠而厲,姜蜜掙扎越發劇烈。

“放手放手……別碰我!邵廷……邵廷……!”

一個掙扎一個強制,由站著變成跪坐在地,後來她更是雙腿亂蹬,滿眼倉惶。

嘴裡一疊聲叫著,那聲音更多的是驚不是怕。

手腕、手臂、腰上,各處被他弄出了紅痕,姜蜜頭髮亂了,像陷入絕境的小獅子,反應強烈。

直至邵廷停下動作,她還蜷在水池下櫃門旁猛烈蹬腿。

一分多鐘後,抓狂的叫聲停了,她喘著氣滿臉懼怕,眼裡卻怔怔一片,沒有焦點。

邵廷許久沒動,艱難動了動喉,眸光滯重深沉潛過眼底。

他伸手,一碰上她的肩膀,她又有點失控想要躲,不等她再出聲,邵廷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住,那雙手臂如烙鐵一般,像是要把她箍進血肉骨頭裡,對她的推拒和蹬踢毫無反應。

“……你害怕這樣,害怕這種事對不對?”

邵廷垂頭和她額抵額,閉了閉眼。而後在她慘白的臉上細細密密落下親吻,輕柔又小心地從額頭、眉間、眼角……一處處親過。

強勢而不容抗拒的懷抱,偏偏透著難言的溫柔。

剛才那些,似乎只是幻覺。

是了,這才是他。

他的懷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從來沒有強迫過她什麼,尊重她的意願,不去碰她心裡不想給人看的部分,即使她像蝸牛一樣縮進殼裡無謂逃避,他也永遠在遷就,在退讓。

姜蜜恍然睜著眼,眼裡淌下兩行淚來。

邵廷心裡像被一雙手狠狠捏過,從和姜惠見過面之後,那種感覺一陣一陣一直存在,此刻越發強烈。

他一點一點吻掉她的眼淚。

“我不會這樣對你。”

“是過去的事,過去了不會再發生,你不會是第二個,永遠不會……”

姜蜜無神的雙眼焦點慢慢回攏,她脣瓣微顫,抓著邵廷胸前的衣襟,驀地嚎啕哭出了聲。

……

姜驪和佟迎,邵老爺子概括的那句孽緣,當真再貼切不過。

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常德順動手術的錢是姜驪出的,骨頭斷裂二次手術的錢還是姜驪出的,進貨虧損賠光了本還欠下債,以及東山再起,都是姜驪拿出來的錢。

其中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積蓄,其餘則是別人給的。

這個別人,正是佟迎。

玩世不恭的有錢公子哥,縱然很多人想攀上,但對於姜驪這樣的人,下意識選擇當然是避開。

佟迎追了她很久沒有追上。如果不是這個玩笑一樣的意外,她和佟迎未必會有後來的牽扯,就算有,也不會深重至此。

最初佟迎對姜驪很好,然而對於他這種要風有風的人來說,‘得到’是一件太稀鬆平常的事,久而久之就變了味。他愛喝酒,一喝醉就折騰姜驪。

在床上時不僅揪頭髮掐喉嚨司空見慣,他還喜歡拿煙頭燙她,哪都不燙,每每在辦完事兒的時候用抽到快滅的煙燙下邊。

千般花樣,萬般折磨,他一一在姜驪身上試了個遍。

姜驪哪裡敵得過他的力氣,一旦反抗迎頭就是耳光。躲不了,藏不住,她有學業,有家人,跑不到天邊。而且佟迎要是找不到她,待他氣急之後再被揪出來,下場更慘。

“老子花了錢,你閉嘴。”

他醉醺醺的時候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

或許是認為,他和姜驪的關係是他凌駕在上,於是心裡積壓的陰暗部分便對著她發泄了,總之,那是一種和他在外光鮮模樣截然不同的面貌。

好幾次姜驪被他弄到進醫院,他清醒之後有時也會愧疚,但也只是愧疚,過後依舊。

那段時間姜驪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他手裡,好在後來他終於膩了,她得以擺脫噩夢。卻因為陰影太重,心裡產生問題,精神狀態非常差,好長一段時間氣色糟糕,睡眠糟糕,活得半人半鬼。

姜惠去看她,她只字不提,姜惠只知道她狀態差,不知道她身上有傷。

過了個把月傷沒了,她的精神頭終於養好了些,又發現自己懷孕了。

姜惠試著問過很多次,正面問,旁敲側擊,沒能從她嘴裡問出絲毫東西。

姜驪捂得緊,大概也並不願意對人言。

孩子一開始打算不要,姜惠陪她去醫院,誰知術前體溫高出正常值,只能將日期延後——

一場流感侵襲全城,從隔壁城市開始蔓延席捲了整個省,姜驪身體狀態不好,姜惠只是咳嗽幾聲,檢查完沒問題,她一聲沒吭,偏偏染上。

急性傳染病一起,治病將養,拖拖拉拉便過了五個月份,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體狀態時好時壞。

落胎傷身,但生下來麻煩或許會更多,姜惠一咬牙狠心,是勸她拿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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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姜驪已經瘦的沒了半點光彩,全身上下只有隆起的肚子有肉。

“算了……吃了這麼多藥,看了這麼久的病,他也沒走,也許是老天要她留在我這兒。”

她那時對姜惠說,“生吧。”

“哪怕生下來不夠聰明,身體比別人差,我都認了。”

這一輩子磋磨養大就是了。

一邊是大月份落胎對身體的傷害和後遺症,一邊是單身媽媽的未來,姜惠想說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肚子裡的孩子就這樣留了下來。

姜惠知道姜驪和佟迎好過的事,但知道的不多,也不清楚他是什麼身份。見姜驪最後幾個月養胎期間絕口不提他,心有疑竇,問過一次,之後再沒開口。

姜惠越發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喜,尤其生產的時候姜驪大出血差點沒救回來,想到姜驪為這娃娃受的苦,姜惠就待見不起來。

更糟糕的是生完孩子,姜驪陷入了產後抑鬱的癥狀裡,她忙前忙後全程照顧月子,出了月更是一刻也離不了地幫忙照看嬰兒。

姜驪的狀態根本沒法帶孩子。

大半年過去,姜驪才完全恢復,身體好起來,情緒正常,除了豐潤了些,明艷一如從前。

孩子的名字用的是孕期起好的,蜜。

一生如蜜,甜甜美美,苦難酸澀盡數遠離。

畢竟是親手帶在身邊照顧,姜惠慢慢對外甥女產生了感情。

考慮到產後抑鬱對姜驪造成的傷害和影響,在她提出要跟隨曾經的導師組建的團隊外出研究時,姜惠沒有阻止。

她本來就不是會在家做主婦帶孩子燒飯的女人。

姜惠便擔起了照顧姜蜜的責任,姜驪一段一段時間往外跑,在外幾個月,回來幾個月,日子過得規律而平靜。

另一邊,常德順的生意逐漸走上正軌。

直至姜蜜五歲,她都沒有提過孩子的父親。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卻在那一年變故突生。

姜驪在高寒地區進行瀕危動物研究時卷進偷獵事件,救下藏羚羊,但卻在偷獵團夥的追擊中撞翻車,連人帶車摔下山。

屍骨無存。

姜驪發生意外之後,姜惠得知了姜蜜生父佟迎的訊息。

姜蜜學說話太慢,五歲了還不怎麼開口,慢到讓她和常德順擔憂。處理完喪事聯繫上佟迎,一是告知他姜驪去世的消息,二是希望他能稍微幫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專業醫生看看姜蜜的問題。

那是他們做的最錯的決定,至今想起,仍覺得後悔不已。

也是那之後,姜惠才在姜驪的遺物中找到她產後抑鬱期間寫的日記。

關於和佟迎的點點滴滴,讓她積壓在心難以抒發不想對人言的一切,全被她寫進了日記裡。

姜惠大哭了一場,常德順心裡更是插進了一把刀。

他的命他的腿他的生意,撐起這些的竟然是姜驪一個人的痛苦。

日記本原本要燒,猶豫過後,被姜惠鎖在了櫃子裡。

姜蜜考大學之前因緣巧合發現並打開看完。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天沒出來。

她臨時改變志願,去學獸醫。

她和反對的姜惠、常德順吵了一架,第一次忤逆他們的意思。

人生在世,太多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是想記得一些什麼。

僅此而已。

……

邵廷和姜蜜跪坐在廚房地板上,她在他懷裡,哭得雙眼通紅。

他緊緊抱著她,沒有出聲,沒有說一字一句,任她放聲宣泄情緒。

從姜惠那弄明白一切之後,他心裡就像壓了塊大石頭。

之所以他爺爺會說那樣的話,之所以佟家老爺子會訓責佟迎,是因為他們都知道。

結婚之後,佟迎醉酒失態一時沒忍住,在妻子身上做了同樣的事,娶進門家世相當的老婆,自然鬧得不可開交。

佟老爺子便是在那一次敲打得知,同樣的事情他早在另一個人身上實施過無數次。聯繫之前傳到耳朵裡有關那家人找上門發生的情況,佟老爺子大動肝火,惱怒不已。

去找,只可惜他們迅速搬離了當時那座城市,潛入茫茫人海中。

之後二十年,再沒有上門一次,再沒有和佟家有過牽扯。

沒人貪他們佟傢什麼。

並沒有。

姜蜜哭得邵廷的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

她在他懷中顫慄,蜷縮,每泣一聲便教他心裡更緊一分。

她心裡有陰影。

兒時的記憶和她母親的遭遇,讓她心中部分位置被陰影遮蔽。

但她一直很努力,積極向上地想要改變,想要適應,和孟行言在一起就是嘗試。

她試過,然而仍無法邁過障礙,面對孟行言的親昵避而不及,像容易受驚的雛鳥。

——即使這樣,她還是堅定地朝他靠近了。

當初說要好好想清楚時應當是彷徨不決的,除此之外,還有那時候他並不能明白的她的憂懼。

在宴會上下意識追他,等他怒而折返猛然拉住他袖子讓他聽她說,拽他到暗處一句句剖白心意……

還有每次和他親近,做這些的時候,她抵抗撐下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情緒?

“……是我的錯。”他撩開她的額發,輕輕親她的額頭,“不見了。無關的人我們不見,再也不讓他到面前晃眼。”

佟迎還是佟什麼都無所謂,統統都滾,有多遠滾多遠。

姜蜜滿面淚痕,臉上狼藉一片,一抽一噎整張臉都紅了。

把陰影踩碎,大步邁過去,前路才能光明。

他並非有意作這出嚇她。

邵廷臉貼著她的臉頰,和她濕濘的面龐緊緊碰在一起。

薄脣觸到她臉上的淚痕,皮膚是熱的,水跡是冷的。

鹹涼之中略帶一絲苦澀。

那是藏在不能見光之處,晃蕩了二十多年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