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萬萬沒想到
背後推動長生金仙劫的大概率是太清……
李平安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就有一種類似信仰坍塌後的空落感。
回天庭的路上，他站在雲端、隱於畫外，像是在思考一些問題，又像是什麽都沒想只是在發呆。
不斷有煉氣士化作的流光飛射，朝已十分擁擠的天庭天門處匯聚；
各處能見飛馳的天兵，張貼告示、傳聲喊話，對煉氣士們闡述天劫之事與天庭並無直接關聯。
天地間還真是熱鬧。
這種熱鬧卻非什麽好事。
某個瞬間，李平安突然產生了一種荒謬感，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的超脫者老師到底是善還是惡，又或者善惡這種單純的定義本身就是錯的。
他也有些分不清，三清道祖到底是善還是惡。
站在最樸素的立場來看，剝奪生靈自由修行權，在洪荒天地間就是一種大惡。
站在讓更多生靈繼續生存、讓天地更持久存在的角度來看，階段性地壓製生靈之力、削減生靈數量，未嘗不是一種善；
但如果把目光放在更長遠的、來自超脫者老師的威脅上，短時間內盡量多的培養生靈高手，才是與超脫者老師相抗衡的唯一機會。
《糾結》。
李平安深刻體會到了這兩個字的深刻含義。
一方面，他不願相信這件事是太清做的。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期待，盼著這件事是太清做的，而後太清和老君會給自己一個全新的、他從未思考過的視角，來對自己解釋這麽做的必要理由。
“算了，直接去問吧，瞎想也沒啥用啊。”
李天帝振作起精神，身形直接穿過天庭大陣，如入無人之地般，抵達了兜率宮前。
兜率宮的大門虛掩著。
李平安自畫外走入畫內，站在門口稍候片刻，大門被從裡面拉開，兩名瞧著就十分乖巧的童子邁過門檻，對李平安低頭行禮。
“拜見陛下。”
“嗯，小金小銀免禮，老君可在宮內？”
“老君正在煉丹，您請入內。”
小金小銀讓開身形，恭恭敬敬地將李平安請入了兜率宮。
哞——
角落樹下的青牛在對李平安行禮問候。
李平安對青牛含笑點頭，隨後就徑直走去了丹房。
“陛下……”
“哎！”
正要阻攔李平安的小銀被小金抬手摁住胳膊，兩個童子互相對視，小聲嘀咕。
“老君煉丹不能打擾呀。”
“那也要看誰不能打擾，天帝陛下你也敢攔。”
“可是，好吧，老君好像只會罵咱們，應該不會罵天帝陛下。”
青牛翻了個白眼，無聊地甩了甩牛尾。
老君的丹房，簡單又大氣。
大氣的是此地建築，遠看如宮殿、近看似閣樓，推門而入就見其內宛若一方小天地，地面氤氳著純白的霧氣，各處充斥著充沛純淨的靈力。
簡單，則是指此地的布局。
丹房正中是那紫金八卦爐，其上花紋繁複、禁製無數，又有陰陽台所承托，奪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華。
八卦爐外圍則是一座座高櫥，櫥內的格子中擺放著數不清的天材地寶。
除此之外，丹房就沒了其他擺設。
老君此刻就在八卦爐前坐著，背對著李平安。
“弟子拜見老君。”
李平安向前行了道揖。
因為是私下場合，他也沒有端天帝的架子。
老君身形慢慢起身，手中拂塵一甩，一束金光護住了八卦爐，隨後轉身看向李平安，露出少許微笑。
“陛下可是為長生金仙劫落位之事而來？”
“正是，”李平安站直身形，瞧著老君嘴角笑容，輕歎了聲，“老君，此事當真是師伯祖在推動嗎？我有些不太能接受，師伯祖此舉是為何事？”
老君含笑搖頭：“你如何斷定，此事是太清道友所為？”
“天道給我的確切回復，只有這事不是接引和準提乾的。”
李平安道：
“我先後去了碧遊宮、聖母宮、玉虛宮。
“通天師叔祖有大批未成金仙的弟子，他去推長生劫，那就是有意要害死他自己的徒弟，通天師叔祖重情義、講義氣，對弟子尤為關愛，甚至有些縱容。
“此間大概不是通天師叔祖做的。
“女媧聖母沒有做這件事的立場。
“而且我此前與聖母探討了許多如何改造絕天大陣之事，此次去聖母宮，我已察覺到了絕天大陣已經出現的變化，這說明聖母當前精力是投入在這件事上的。
“想要用聖人之力去推動長生劫提前出世，需要大量的精力和心力，理應不是女媧聖母做的。
“我此前其實最懷疑的就是師祖，但……與師祖交談後，我基本排除了師祖的嫌疑。
“因為老君您在天庭，我轉了一圈也是回來找您問詢，所以這件事大家基本都沒辦法撒謊，聖人的謊言必然會被老君您所識破。
“只是弟子不知，這到底為什麽，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推動長生劫。
“沒有鋪墊、沒有預示，也沒有給當前這批煉氣士突破的最後時間，甚至連兩三百年都不給，這……
“這並不合理。”
老君瞧著李平安，溫聲道：“那陛下以為，長生劫和成仙劫當如何推行？”
“若真要推行，也是在終焉大劫之後。”
李平安歎道：
“而今強敵環伺，六聖脫離天地規則的影響范圍後，實力大打折扣，我們始終是被動防守的態勢。
“超脫者老師掌握主動，隨時可以發起攻擊，我們現在能做的並不多。
“這時更應相助眾生修行，選拔培養高手，而不是去壓製生靈高手的數量……道仙劫也好，此事也罷，看似是能延續天地壽元，但生靈高手數量越少，我們面對超脫者老師的攻勢時，能發揮出的實力也就越少。
“靠天地自身去對抗超脫者嗎？天地對超脫者而言，只是乾柴罷了。”
老君卻道：“生靈高手若短時間內大幅增多，天地本源物將會耗損加劇，天地壽元自會被影響。”
“我們可以去找一個平衡點。”
“正如陛下所言，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中，什麽時候發動攻勢是超脫者說了算。”
老君微微搖頭：
“甚至超脫者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營造緊張氛圍，讓我們去培養更多強大生靈，就能直接拖垮整個天地。”
“老君可是有辦法對付我這位超脫者老師？”
“尚無良策。”
李平安無奈道：“既無良策，何不給生靈一個機會，既無良策，那也不該……不該如此貿然推動天劫之事……”
“哈哈哈哈！”
老君仰頭撫須大笑。
這笑聲十分爽朗，沒有半點陰謀感。
李平安有點懵。
老君笑道：“貧道何時說，此事是太清所為了？”
李平安腦袋上冒出了幾個問號。
不是接引準提乾的，不是聖母通天乾的，不是元始太清乾的，難道還能是他這個天帝乾的？
老君笑聲停下，對李平安溫聲呼喚：
“陛下來坐，此事大概也只有貧道能為陛下解惑了。”
“請老君賜教。”
李平安麻溜地跳去了老君身側，與老君一同坐在繚繞的白霧中。
老君甩了甩浮塵，兩人面前浮現出太極圖虛影，其內緩緩演變，顯露出了各地煉氣士的狀況。
老君緩聲道：“陛下心憂天地，貧道頗感欣慰，天庭能有陛下主持大局，著實令生靈安心。”
“老君謬讚了。”
李平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弟子只是憑良心行事罷了。”
老君道：“天劫之事若不能阻止，陛下準備如何應對當前之局面？”
“坦誠相告，”李平安道，“對眾生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然後辭去天帝之位，回山安心修行。”
“陛下是想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也不是要攬罪責，此間原因有三。”
李平安歎道：
“其一，如果無法阻攔天劫落實到位，此事就是我這個天帝無能，無能者不配做天帝。
“其二則是，若是天劫落實到位，這與我理想中的天庭已然不同，同樣能證明，後面的封神劫也不會有太多變數，天道會控制一切，那我何必瞎忙？
“不如直接醉心大道，研究如何自身超脫。
“其三，天庭是我與各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一同組建，並不是我一人所有，天庭是我父、東王、瑤池甚至每個天兵的天庭，若我引咎退位能平息眾生對天庭之怨，那我這個天帝也算盡職了。
“這些都是無法阻攔天劫落的情況。
“此刻我所想的就是阻攔雙劫，保持寬松的修行環境，盡量培養高手。”
“善。”
老君微笑頷首，緩聲道：
“天庭不能失卻陛下指引，貧道自當全力相助，幫陛下阻攔雙劫。”
“多謝老君！”
李平安精神大振，又忙問：
“老君，這事到底是誰做的？”
“天道。”
“我知道是天道在弄，但這事背後是誰推動的？”
“就是天道。”
“啥？”
李平安有點懵：“鴻鈞惡屍？”
“是天道本身。”
老君手中拂塵對著太極圖虛影甩動，太極圖慢慢張開了一條縫隙，拉開了一幅畫卷。
那是洪荒的道則之海。
李平安對此處倒是不陌生，各處能見交錯的‘彩帶’，每條彩帶就代表一條大道規則。
這些彩帶互相環繞，交織出了這個天地，定義了物、形、色、聲等等天地間的一切基礎。
太極圖微微旋轉，一團金光出現在了畫面正中，迅速放大。
然後李平安就麻了。
金光之中有個粉嘟嘟的嬰孩，這嬰孩渾身不著片縷，瞧著也不分男女，此刻正乖巧地盤坐，身周漂浮著一朵朵蓮花。
李平安瞬間懂了！
天道意識體！
超脫者老師很早前就說過，在各個洪荒世界中，在天地終焉時，有機會超脫的往往是鴻鈞或者圓滿的天道，圓滿天道就是一個獨立的意識體。
李平安下意識以為，天道徹底圓滿後才會‘化形’。
他著實沒想到，天道現在就已……
是因為鴻鈞對天道的影響變得微乎其微？
鴻鈞沒有合道，鴻鈞惡屍也被老君鎮壓，所以天道提前開始‘成熟’？
李平安看向老君，後者含笑點頭。
老君溫聲道：“而今六聖不過天道聖人，而天道本身誕生的嬰靈，本就是聖人，凌駕於眾聖之上，此次也是它在推動天劫落下、壓製生靈之力。”
李平安：……
天生聖體，天道嬰靈！
“我明白了，壓製生靈之力，減少生靈高手的數量，是為了讓被生靈固定在體內的靈力回歸天地間，被它取用。”
“不錯，”老君輕歎了聲，“此嬰靈之事，貧道尚未對其余聖人言說，正在猶豫當如何處置。”
李平安嘀咕道：“封了唄。”
“它是對抗超脫者的唯一機會，”老君低聲道，“正如陛下所言，離了天地規則影響范圍，而今的六聖實力全然不足應對超脫者，但它不同，它距大道聖人之境不遠，集合天地之力送它邁入聖人之境，雖希望渺茫，卻也可一試。”
李平安緩緩點頭：“那就，壓生靈之力？”
“它誕生於天地、顯化於天道，它對生靈並無認同，對天地也無歸屬，天地對它而言就如蠶蛹。”
老君緩緩解釋：
“它還是幼蟲時，蠶蛹自是它的歸宿，等它展翅飛離時，如何會多看蠶蛹幾眼？
“若一切順利，它注定是要飛入超脫者那個世界的。”
李平安輕輕嘖了聲。
這事確實難處置。
但比起之前那種糾結、懷疑的煎熬，現在的問題，那可是好太多了。
李平安問：“老君您當前有什麽想法嗎？”
“有，”老君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但這需要您做些犧牲。”
“犧牲？”李平安小聲道，“讓出天帝之位？讓它當天帝？這可以，但我也有條件，王母跟它可不能再婚配，綠帽子絕對要不得。”
老君睿智的雙眼中多了幾分迷茫。
太清分身好像宕機了。
李平安乾咳了聲：“您說的犧牲是什麽？”
“陛下還未得子嗣。”
老君雙眼迷茫退去，恢復了正常運轉，笑呵呵地道：
“貧道想的是，將此嬰靈引出道則之海，帶入三界之中。
“讓他體會生靈之路途，對天地有歸屬，對生靈有親近，而後再以它為劍，抵擋超脫者。
“而天地間，有資格做天道嬰靈之父，有能力去引導這個嬰靈的，只有……陛下您。
“陛下，它能誕生，與您此前種種經歷息息相關，陛下對它的影響是最大的，它對陛下您的認可也是最強烈的。
“能做成此事的，只有陛下。”
李平安瞪眼看著老君。
“我……”
“陛下，”老君道，“現在就是它在推動雙劫降臨，若將它帶入三界，此事自可解決，您這是功德無量，造福生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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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安整個人被黑線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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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這個大麻煩的方式；
拯救世界的方式；
就是他要去生個孩子？
他堂堂三界主宰、九重天至尊、人族史上最帥的一名天帝（暫時），豈能用這麽不正經的方式……
“具體怎做？”
“陛下側耳，貧道自有妙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