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讓脣角的弧度僵住,有幾秒的怔忪,也就是在這幾秒鐘,馮遠征確定了自己想要確定的東西。
他看着葉清讓強裝無畏的樣子,反倒是真的笑出來了,“你好像……很驚訝?”
這時,葉清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有嘗試想要再一次隱藏起來,最終卻無法迴歸到開始那麼自然的狀態。
許多時候,只要押對了寶,猜中了對方心裏最敏感的那一處,就算想要裝也是轉不了的。
“她怎麼會死,我當時並沒有對她下手。”說完,他又云淡風輕的補充了句,“就算死,也是因爲別人,而不是爲了我。”
馮遠征雙手環胸,再一次走到他跟前,跟剛剛進病房時站的位置一樣,但這一次,葉清讓卻並沒有讓他離開,又或者是嫌他擋住了窗外的陽光。
就是這樣的小細節啊。
馮遠征,“跟你無關?你就這麼確定?”
葉清讓靜靜的望着這張臉,他知道馮遠征在試探自己,卻免不了的想要問一句,“什麼時候死的?”
“下山不久之後,孩子沒保住,傷口發炎,手術失血過多,人也沒了。”馮遠征沒有詳細的說太多,面對葉清讓這樣的人,如果說多了反倒會讓他起疑
點到爲止,讓他心裏留一分猜測的餘地,纔是最明智的做法。
事實證明,他說對了,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原本還回應他的人,已經沒了聲音。
“葉清讓,一屍兩命,你害死了兩個人……”
不等他說完,葉清讓已經匆匆打斷,“不是我。”
“就是你。”馮遠征故意跟他唱反調,他越是不願面對,他就越是要提,“當初如果你及時把人送到醫院,起碼大人是可以保住的,傷口感染完全是因爲拖延的時間太久。”
“我給她治療過了。”
“那麼深的劃傷,你所謂的治療根本沒用。”
這句話說完,病房裏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葉清讓低頭像是在沉思什麼,他骨架生的很大,但身體狀況並不好,在這次的事情之前已經是虧空的狀態,所以此時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瘦弱。
半晌,他再次開口,卻是跟兩人之前話題完全不相干的問題,“阿肯呢。”
“在我們那,人很好,這你可以放心。”馮遠征說完,目光瞥見病房門外想要進來的劉偉,他眨了下眼睛,示意他先不要進來。
“我要見他。”
馮遠征用了幾秒來分析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請求,發現自己實在想不出。
“你有什麼想要說的,我可以代替你轉達。”
“我要親自跟他說。”葉清讓情緒忽然激動起來,較之前的平靜顯得非常波動,“親自你懂嗎?!”
話落,馮遠征收了臉上的笑意,臉色沉下來,“你以爲你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乖乖配合我們的審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害死了這麼多人,就沒有一點虧欠感嗎!”
“虧欠?”葉清讓緩緩站起來,他的腿還是很疼,但這樣的疼痛反而能刺激自己,“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如果沒有我,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需要馮隊這樣的大英雄了。”
馮遠征臉色不變,對上那雙充滿了扭曲神色的眼眸,也絲毫沒有被壓下一頭,“別的未經我手,但這次,你敢說自己沒有虧欠季溏心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葉清讓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張總是蒼白着的小臉,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有勇敢倔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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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葉清讓沉沉閉了下眼,呼吸有些急,牙關緊咬,腮幫鼓動,“那只能證明她該死,這就是她的命。”
馮遠征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根本算不上人,但還是被他荒謬的話語激怒了,“沒有人該死,你也沒資格決定任何人的命運。”
葉清讓似乎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睜開眼睛重新坐回牀畔,“見到阿肯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
馮遠征知道他肯定不會一下將所有都交代,得到這句話,此次目的已經達到。
於是,他沒有繼續逼問下去,但也沒有全然答應葉清讓的要求,“只是模棱兩可的丟下一句,“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纔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儘快考慮清楚吧。”
說完,馮遠征便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姿態強硬,連一絲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留給對方。
他就是要讓葉清讓摸不準警方的想法,只有這樣,他纔會感覺到自己的計劃被打亂,事情不受控制,最後露出馬腳。
從病房離開後,馮遠征給方然打了一個電話,得知娘倆在樓下咖啡廳等着,一路小跑着朝那邊趕。
他站在咖啡廳門口,看到坐在大廳角落裏的母女二人,兩人眼前擺着精緻的小蛋糕還有果汁,似乎是怕妞妞喫太多,方然正皺着眉頭替她擦嘴吧。
如此溫馨的一幕沖淡了馮遠征剛纔那份凌厲,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才走過去。
“妞妞,爸爸來了。”
他雖然在叫孩子的名字,可視線卻是看向方然的。
聽到聲音後,孩子擡起頭,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相比剛纔的生疏,這次總算是主動的喊了聲,“爸爸。”
馮遠征欣喜無比,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哎,妞妞真乖。”
方然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坐吧。”
馮遠征這才坐定在娘倆對面,只是一低頭看見桌上擺着的美式咖啡,他不禁怔了下。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就算要喝也只認準美式這一種,倒也不是說追求這種苦澀的口感,他壓根兒不懂,也品不出其中的醇香,無非是爲了提神,時間久了變成了習慣。
而自從兩人離婚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過咖啡了,只是沒想到方然竟然還記着。
一時間,馮遠征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方然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咖啡杯,臉上也有些不自然,總歸是離了婚,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遙遠了。
最熟悉的陌生人,這句話跟她們最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