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深的眉頭倏地皺起,心下也隨之涌上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他人呢?”
若非發生了什麼情況,周政鴻不至於讓管家來打這通電話吧?
“少爺……老爺他好像不行了……剛剛呼吸驟停,已經送去醫院了。”
一句話,讓周淮深的心跳直接漏掉了一拍。
這樣的消息,不在他的預想之內。
所以,也讓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哪家醫院?”
得知是哪家醫院之後,周淮深便帶着紀繁星,直接往這家醫院去了。
他們抵達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緊閉着。
而門上的那盞紅色的燈,莫名地讓人覺得不安。
“怎麼回事?不是說情況還算穩定嗎?不是說至少還能撐幾個月嗎!”周淮深詢問道,眼角隱隱的有些發紅。
這就是所謂的血緣關係。
即便這個人也不算對你多好,即便這個人曾經一次次地讓你的心寒到了極致,但只因爲他是你的家人,你就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恨他。
甚至,內心深處對這個人,其實是關心的。
管家有些遲疑的看了紀繁星一眼。
紀繁星擔任明白管家的這一眼,是什麼樣的意思。
她隨即接過話來:“其實……你父親的情況,遠比我所告訴你的,要嚴重得多。”
“是他請求我,不要告訴你實況,不要讓你爲了他的病情分心。”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那麼急切地想要拍一張全家福。”
“因爲留給他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只是……他的病情會惡化得這麼快,也確實有些出乎我的預料跟診斷。”
周淮深默然,眼眶卻分明更紅了些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那他……能挺過去嗎?”
心臟驟停。
這本就是一個比較危險的信號。
而這一次,輪到紀繁星陷入了沉默。
“你跟我說句實話。”周淮深的雙目,一瞬不瞬地看着紀繁星。
紀繁星抿了抿脣,說道:“大概率,不能。”
幾個字,卻仿若瞬間掏空了周淮深的氣力。
紀繁星察覺到,他的腳步甚至向後踉蹌了一步。
她便趕忙扶過了他的胳膊,但卻並未多說什麼。
因爲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又該說些什麼。
任何安慰的話語,在這種時候,都略顯蒼白跟多餘了。
誰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手術室上面的那盞紅色的燈,終於暗了下去。
而這也意味着,醫生馬上就要向他們宣判一個結果。
這其中,對於這個結果最爲緊張忐忑的人,無疑是周淮深。
醫生出來後,周淮深並未說些什麼,但他所有的情緒,都在那雙眼眸裏了。
“很抱歉……”
這三個字一出,結果已經不想而知。
紀繁星則是下意識地看向了周淮深,只見他的眼睫毛都跟着顫動了好幾下。
不論周淮深頂着多麼光鮮亮麗的身份,然而這一刻,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兒子。
期盼着自己的父親能再多活一些時日。
哪怕只是被他恨着。
他也希望這個人,能活着。
“咱們嘗試了多種搶救的方式,但都無濟於事。病人的遺體已經被送到太平間了。”
死了。
周淮深動了兩下嘴巴,本準備說些什麼,但喉嚨卻彷彿被一股力道扼住了一般,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最後還是紀繁星同醫生說道:“辛苦醫生了。”
很快,醫生離開了。
紀繁星也讓管家離開了。
走廊上,就只剩下周淮深跟紀繁星兩個人。
他修長的身子倚靠在牆壁上,給人一種特別落寞又寂寥的感覺。
“去……看看他吧。”紀繁星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周淮深有些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雖然點了點頭,但雙腳卻朝着電梯間相反的方向走去。
紀繁星看着這樣的他,不由得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胳膊:“電梯在那邊。”
周淮深順着紀繁星所示意的方向看去,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連魂都丟了。
這連基本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我帶着你吧。”紀繁星很快又這般說道。
他此刻的心情,她是能理解的。
雖然他一直嘴硬,一直是一副不願原諒周政鴻的樣子,但畢竟是父親,是跟他有着最親近關係的人,如今就這麼陰陽相隔,哪裏能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況且,周淮深其實從來都不是一個真的冷血無情之人啊。
“這邊。”紀繁星挽過周淮深的胳膊,往電梯間的方向走去。
搭乘電梯的時候,紀繁星注意到,周淮深的雙手攥得很緊。
那力道,指甲恐怕都能把他的掌心給摳破了吧?
不過,他應該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分辨,這到底是夢境抑或是真實的。
到了太平間之後,周淮深沒讓紀繁星陪同,而是單獨進去見了周政鴻。
只見在那張牀上,周政鴻正一臉安詳的躺着。
看着這樣的周政鴻,周淮深的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滋味。
眼眶更是酸澀得,彷彿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不是你說,要拍全家福的嗎?不是你說,想要看到我接管輝煌集團的大典儀式嗎?不是你說,會等到我原諒你,願意親口喊你一聲爸爸的嗎?”
“爲什麼你每次都說話不算話!爲什麼這些事情都還沒有做,你就撒手離開了?”
周淮深越是質問,情緒也變得越是激動。
“你以爲話這種東西,只要說出口就完了?一如你以爲,孩子這種東西,你只要養大了,他就該理所當然地喊你一聲爸爸,是嗎?”
“周政鴻!你對我這個兒子,就不能稍微負責一點!就不能稍微說話算話一些嗎!”
但說到這兒,周淮深的身體卻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不管說再多,躺在這裏的人,都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周淮深緩緩閉了閉眼,待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後,開口道:“不過,這對你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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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必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了。
最後的這段時光,對於不可一世了幾十年的周政鴻來說,本身就是一種煎熬吧?
“繁星說,你生前只說了兩個心願。”
“一個是拍全家福,還有一個是……想讓我叫你一聲爸爸。”
“拍全家福的,已經無法完成,那這另外一個心願……”
周淮深的喉嚨滾動了好幾下,才又繼續說道:“我就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