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善念
管事房離露院很遠,繞過幾處院子不說,面也是男女混雜,寡居的雲初實在不宜去那種地方,更何況太太一早剛說教過,喜蘭自然不希望雲初親自過去。
雲初卻是無所謂的,正悶著呢,也很想出去溜溜,但喜蘭提出來了,怕又是府的規矩,一時也不好決斷,只看著赫管家不語。
當眾便被個丫鬟搶白,赫管家老臉漲的通紅,但也知喜蘭的身份,卻是不好出言責備,尷尬地立在那兒,怔了半天神,才生怕雲初聽不懂般,囉囉嗦嗦地解釋道:
“回四奶奶,怕累著您,奴才原也想直接將人帶來讓您挑,只是這露院二十幾個奴才都要換,為了方便您挑撿,大奶奶又特意吩咐多送些過來,結果張媽一早就送了四十多人,黑壓壓的一屋子,大奶奶一見之下,說這麼多人在院子穿行,不好看不說,各院的奴才們見了,又要亂嚼舌頭,傳來傳去的,鬧的人心不安,這才讓奴才親自來請您過去。”
露院的人都要換!聽了這話,正端茶進來的小丫鬟綠珠,身子一顫,當一聲,銀質拖盤失手落在地上,一副精致的茶具立時摔的粉碎。那綠珠也嚇的體似篩糠,撲通一聲,軟泥般跪在了那兒。
二十幾人都要換!這事兒喜蘭也沒聽過,心撲撲地跳了起來,國公府很久沒這麼大批地換奴才了,是誰的主意,為什麼?
咋聞此事,喜蘭張著嘴怔在那兒,眼看著綠珠,竟忘了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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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人,一個排了,又不是主子,在府無論多遠的路,也只能用走的。想一想,這樣花枝招展的一個排穿梭在院子中,趕上遊行了,任誰都要看上兩眼,一打聽,說是新來應聘的,通共國公府就那麼多崗位,又招這麼多新人,自然會有人下崗,能不引起惶恐嗎?單看這屋眾人泥塑般的反應,就是現成的例子,聽了赫管家的解釋,雲初不覺為姚瀾的細心叫好,放在她,一時也未必想得這麼周全。衝赫管家了然地點點頭。
沉默了片刻,雲初對磕頭雞般的綠珠說道:
“你起來吧,叫個人過來打掃了”
見雲初沒有責備,綠珠也猛吃一驚,忘了磕頭,仰臉錯愕地看著雲初,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忙又磕頭謝道:
“奴婢謝四奶奶……”
“四奶奶,按府的規矩,奴才們失手打碎東西,是要從月例銀子扣回來的,你看這……”
畢竟是管家,對這府的東西大都有數,赫管家自然看得出,綠珠摔碎的是一套上好的朱泥茶具,至少也值幾百兩銀子,就這麼碎了,姚瀾和太太知道了一定會追究,不想雲初竟沒事兒般,輕描淡寫地打發了,也不知這位曠世才女是不懂規矩,還是不在乎銀子。但雲初是主子,可以不在乎,他看到了,便不能不管,見綠珠要起身,赫管家忙出口阻攔。
馬上就要下崗了,沒有辭退福利也就罷了,竟還要扣月例,那要她們怎麼活?這麼大個國公府,還差這一套茶具了。聽了赫總管的話,雲初頗有微詞,見綠珠臉色蒼白地堆在那兒,雲初泛起了一絲同情,只神色不動,抬頭看著赫管家說道:
“不過是個小丫鬟,一年通共幾兩月例,扣起來不夠麻煩的,我看那壺也沒幾個銀子,這次就算了,趕明兒我和太太說一聲就是。”
幾百兩啊,還不叫銀子?那什麼才叫銀子?
真是個才女,可是夠大方的,按府的常規,這種情況,這綠珠至少要在府白幹幾年,否則,那府的東西還不得可勁地被奴才砸?聽了雲初的話,赫管家嗆得直翻白眼。但她是太太的親外甥女,話說的這麼透,自己一個做奴才的,也不好堅持。
直愣愣地看著雲初,想起秀兒撫恤銀子的事兒,赫管家暗歎,三爺之外,這府又多了一個敗家仔,還好,這位大手大腳的四奶奶不當家。
見雲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赫管家收回思緒,恭恭敬敬地回道:
“露院的事兒,四奶奶做主就好,奴才是怕您不董規矩,被下人哄騙了去,才多了幾句嘴,四奶奶宅心仁厚,體恤下人,也是這丫頭的福氣。”
見管家鬆了口,回過神來的喜蘭衝綠珠喝道:
“四奶奶宅心仁厚,不罰你,還不謝謝,在那挺屍!”
那綠珠總算回過魂來,跪在那兒連磕了幾頭,又千恩萬謝了一番,這才爬起,和婆子們一起收拾起來。
見廳雜亂不堪,雲初開口說道:
“赫總管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說著,雲初衝芙蓉遞了個眼色,芙蓉忙取出些散碎銀子賞了過去。
送走赫管家,喜蘭吩咐婆子備了轎,返回廳。雲初已收拾停當,正扶著芙蓉向外走,見她回來,沉思了會兒,開口說道:
“你就留在院吧,不用跟著去了。”
挑丫鬟這麼大的事兒,竟要避開她!
聽了雲初的吩咐。喜蘭一怔,立時現出一臉委屈,眼圈也紅了起來,她曾是太太身邊的紅人,甚至府的大事都參與過,可自打跟了雲初,別說貼身伺候了,凡事都避著她和喜菊,就說換奴才這件事兒,瞧芙蓉的神色,就知是事先知道的,只瞞了她和喜菊,活脫脫將她們當了二等丫鬟,排除於權利中心。
見喜蘭一臉委屈地立在那兒,看著自己,依雲初的性子,原是不想理她的,一個奴才,按排你啥是啥,老實做就是,委屈什麼,以後這事兒還多著呢,習慣就好了。
但目前她還沒站穩腳,卻是不好硬得罪了這位欽差大臣,她今後的日子,可是全指著太太的寵愛呢,想到這兒,上前拍了拍喜蘭,笑著說道:
“你也別多想,我原是想帶你倆一起去的,也好幫我出個主意,但剛剛你也看到了,露院要換奴才的事兒已經傳開了,我擔心我們幾個都走了,這些奴才立時會鬧起來,傳到太太那兒,又該說我做事不牢靠,芙蓉來這兒不足半個月,留她在屋,怕是壓不住茬,畢竟你在太太身邊呆過,好歹能鎮住她們。”
雲初這話說的有些虛,但卻是事實,喜蘭聽了,果然高興起來,就說嗎,關鍵時候,還是她和喜菊頂事,芙蓉也得靠邊站。
她倒是忘了,現在這些人是聽她的,可一旦這院換了新人,怕是就沒人聽她和喜菊的了。
這孩子還真好騙,見喜蘭輕地答應了,雲初暗自得意了一番,不再多言,扶著芙蓉來到院,外面早備好了一頂蘭呢小轎,兩個三十左右的婆子一前一後立在轎邊,見她過來,忙上前見禮。
雲初本想走著去管事房,順便熟悉一下府的環境,但看看天也不早了,便沒說什麼,扶著芙蓉上了轎,吩咐了聲起轎,一路朝管事房而去。
卯時便被拽起來,折騰到現在,雲初也有些倦了,小轎晃晃悠悠的像搖籃,閉著眼睛倚在面,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迷迷糊糊聽著外面一陣吵鬧,雲初猛睜開眼睛,直起身來,喊了聲:
“停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