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傷
暮雪端著粥回來了。太子府吃食總是時刻都有的,粥尚有一絲餘溫。如鐵接過來大口喝著,暮雪見之前的藥碗乾乾淨淨擺在旁邊,心裡的擔憂去了不少。
暮雪誠心實意地道:「公子,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嗯?」如鐵捧著粥碗,微微側過身子,以示他正在傾聽。
暮雪道:「嵐院的公子每個月都能輪到侍寢的,早一點好起來,就能早一點去伺候殿下了。」
「……哦。」
如鐵的反應甚是冷淡,她是沒見到他已受了一身重傷,還是對太子的殘暴習以為常?根本沒人告訴他,太子有鞭笞床伴的惡習!按太子所言,像「太子妃一樣伺候」就是挨鞭子,足可見,這個人對自己的正妻也絲毫沒有憐惜之心。
暮雪知道自己表現得太過積極了,輕輕勸了一句:「公子,奴婢知道您吃了許多苦,可在太子府,要想過得舒坦,就該努力討殿下歡心……雖然殿下雨露均霑,可是同在嵐院,為何合歡公子的屋子最大,公子是聰明人,只要略想一想就能明白了。」
如鐵嘴角抽了抽,莫非這才是暮雪之前指點他與合歡公子交好的原因?想讓他沾合歡公子的光得太子的寵,日子便能好受一些?
其實他當男寵也是迫不得已,並未想過要去爭什麼,而且為了小命,他是打定主意要走的,越低調越好,沒人會在意一個小透明的死活,可是得了寵就另當別論了。
像合歡公子若是「消失」了,說不定太子會讓整個嵐院的公子都跟著「消失」。
當然最重要的是,爭寵他做不來。以前追宮廷劇,看後宮妃嬪們勾心鬥角只為了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他都覺得不值,他自己又怎麼會去做同樣的事情呢?
瞧著暮雪待他也不是十分真心,如鐵為了不被瞧出端倪,胡亂點了點頭,將話題岔了開去:「我當時暈過去了,是如何從聽海閣離開的?」
暮雪笑了笑道:「是張公公親自送公子回來的。對了,殿下對公子的表現十分滿意,還賞了這個——」
她從屋中多寶格上取下一個被紅綢包裹住的物件,放到如鐵面前。
如鐵囧了,抽一頓就算表現好還得了賞?改明兒再拿刀刺一下,是不是就直接賞銀子了?
他可不會輕易動搖,一點小恩小惠的,也值當拿命來換?
「公子,快看看吧!」
暮雪雙頰微紅,催促著他打開一看。如鐵百般不願,還是無奈地揭開紅綢,然後嚇了一大跳。
紅綢包裹著一件零零碎碎的衣服,非是他侍寢時穿著的那件袍子(那衣服早就被太子殿下的鞭子扯壞了),而是由幾根簡單的金絲銀線串了玉鈴而成,上頭連塊布都沒有。
媽蛋快滾!如鐵心裡暗罵。
「還有呢!」暮雪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只叫人眼熟的花梨木匣子。
臥槽,怎麼忘了還有這東西?!
如鐵一時間臉紅如血:「這……怎麼會在你那裡?」
暮雪似沒聽懂,將匣子打開,遞到如鐵面前:「這是張公公送來的。」
如鐵感覺丟人丟到了家,捧著匣子宛如捧了個□□,飛快瞄了一眼。
讓他心驚膽顫的玉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同尺寸的鐵棒。
x!如鐵真想破口大罵。
暮雪道:「原來的碎了,張公公重新命人做了一個,說是耐用。」
如鐵大駭:「原來的那個怎麼碎的?」
該不會那些碎片,如今還在他體內,搞得好像犬夜叉裡的四魂之玉吧?!
暮雪抿嘴樂,告訴如鐵來龍去脈。原來侍寢當夜,如鐵被太子打得神志不清,玉勢自然掉落下來,不知怎地竟被腦子昏昏的他抓在了手裡,拿來擋了太子一鞭,當場就碎成了幾段。
太子覺得能與他對打的公子挺新鮮的,可惜如鐵暴發完自己也暈菜了,太子殿下這下沒了興趣,直接就命張公公把人抬了回去,隔天又賜下了新的衣服。
除了合歡公子,嵐院如今鮮少有人能得太子殿下的賞。故而暮雪覺得,其實公子的第一次侍寢還是挺成功的,至少比一般公子要強,興許待傷養好了下回侍寢,直接就成了合歡公子第二呢。
如鐵對太子的賞賜還有張公公的擅自做主無語極了,若能直接丟了多好,可他不能,明面上還得再三叮囑暮雪把這些一言難盡的東西收好,擺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下回侍寢?哼,等下輩子吧!
如鐵喝完粥便直接鑽了被窩,忍著身上的劇痛,一邊養傷一邊開始滿腦子計劃,他要如何才能從太子府逃出去呢?
太子府除了太子本人,如鐵真正認識的只有張公公與暮雪,可這兩個都不可能助他逃走。除此以外他也只認得入府時走過的路,嵐院到澡房、到聽海閣的路,這幾條道平時都是人來人往耳目眾多,想要逃出去比登天還難,被嵐院守門的侍衛捉到就是死路一條,而且只要他做出任何逃跑的舉動,不論成敗,連累顏家是必然的……
看來,普通的逃法不行,如鐵也不慌張,記得張公公曾提過「入了府就要伺候殿下一輩子,除非死了」,他對這句話的印象尤為深刻,靈光一閃就想到了詐死。宮斗網文什麼的,詐死可是老梗,如鐵能想到並不稀奇,可是對於太子府眾人來說,肯定就是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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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太子府眾人都以為他死了,就不會追究顏家,也絕不會想要把他「捉回去」。另外他既是陳國公府獻給太子的,身契也跟著落到了太子手裡,這本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利劍,可是死了一了百了,身契自然也就失效了。
除此以外,他能機智迅速地想到詐死,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曾在大學游泳課學過閉氣,只要不是按他的脈搏,光試鼻息的話絕對試不出來——這似乎不太可能,古代條件再有限,斷定人死亡也不會只試鼻息不診脈的,他的身份這就派上了用場,除非得到太子允許,一般人絕不敢輕易去觸碰太子殿下豢養的男寵。這樣一來,只要太子不在跟前,他若是靠閉氣詐死,常人只能通過肉眼查看和試探鼻息來確認,是發現不了真相的,詐死應當可行。
如鐵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又接著想,那詐死的時機該定在何時?最好太子不在,那些人就把他定為死亡丟出府去,這樣的機會一定不會有第二次,務必要把握住了,只是怎樣才能死得比較自然,還不惹人懷疑?
自然最好是讓人以為他得了很嚴重的病暴斃了,然後就……
如鐵充分發揚了鑽研密室時那種百折不撓的精神,開始一步一步琢磨具體要如何假裝生病。使勁想的結果,還真給他想起了一件小事。
原來如鐵的身體不怎樣,記憶中稍微幹點活就要生病,經常喘不過氣的那種,故而常被稱為小姐身丫鬟命,可是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幾乎每回犯病都有些蹊蹺,別人幹了農活流一身汗都是神清氣爽,唯獨如鐵,每次回到家身上就像被蚊蟲咬了一樣,四處起包癢得不行,還有些氣喘,家裡人都以為他細皮嫩肉招蟲子,也挺無奈的。因老顏家窮得叮噹響,反正如鐵只要不出去幹農活歇息兩日便會好轉,也就沒正式帶去瞧過郎中。
細細想來,其實每次犯病都是在春忙之時,唯有一次下大雨反而倖免於難,那時也沒見到什麼蚊蟲,倒是有許多惱人的柳絮……
柳絮??
他突然意識到,這病恐怕非是蚊蟲叮咬所致,按現代人的說法,極有可能是這身體對柳絮過敏。而沒有生病的那次,也是因為恰巧下大雨把空氣中飛來飛去的柳絮給沖沒了……
從症狀推斷,他得的應是過敏引起的蕁痲疹和哮喘,雖不致命,但是看著相當可怕,滿身的疹子紅包用來嚇人一流,古人可是很怕會傳染的。
眼下正好是春天。如鐵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主意,不過他要先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會過敏。
他先安分養了幾日的傷,趁著一日陽光明媚,讓暮雪去折幾支柳條回來擺瓶,理由也是現成的,他起不了床,全當是看一看外頭的春色了。
他的傷癒合得雖慢,好歹精神不錯,暮雪依言照辦,過去幾天才帶回來了柳條,正是有絮的。因整個太子府沒有柳樹,暮雪為了討好如鐵,特意求了她爹,她爹便在出府辦事時順道從外頭河堤上摺了一些。
如鐵拿到柳條時喜出望外,想了想把太子賞的那件衣服上的玉鈴拆了一只下來,他不喜歡欠別人的情,便把鈴鐺作為報答給了暮雪。
「公子,這怎麼行,這是太子賞的,奴婢怎麼能……」
暮雪不住地推辭,可是眼裡卻流露出渴望與不捨。
倒並非這玉玲有多值錢,而是這是太子賞的,當不成太子侍妾,留個太子賞給公子侍妾的物件做個念想也好。
如鐵從容地道:「你放心,太子殿下賞給我自然就是我的了,出了什麼事有我擔著,應當不會怪罪於你。」
只是一只玉鈴而已,不會有人發現,他也不會蠢到把整件衣服拆了送人,往後還能當兩個錢呢!
暮雪終是滿足地拿走了玉玲。如鐵手裡抓著柳枝,待她走後再細細打量,謹慎起見,他僅用單手摸了一把柳絮,果然當天夜裡,那只手就癢了起來,一抓便起了一大片疹子,呼吸也不大順暢。
看來讓他經常犯病的罪魁的確就是柳絮了。如鐵趕緊把這難得的柳條都收好,眼下過敏了他也不著急,過了兩日,果真慢慢好轉起來。暮雪後來發現了他手的異樣,如鐵只道是被蚊蟲所咬,暮雪哪能想到那麼多,也覺得是小事,沒再過問了。
如鐵開始在腦子裡更詳盡地計劃,反正他養傷有的是時間,最好把能想到的細節都想到,有備無患。太子倒是沒再想起他,張公公派了個小跟班來看了他一次,也算全了當初陳國公府的託付,除此以外,他的小屋子再沒來過旁人,有幾次別的公子侍寢,張公公的聲音在附近響起,暮雪總要奔出去再三確認,生怕太子召的原是如鐵,被他們錯過了。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如鐵巴不得太子一輩子都別再想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