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封誥
“她便是府的二奶奶,閨名叫晁雪,是都察院左都禦使晁正旺的嫡女,府幾個奶奶中,她是最和善的一個。”
知道廖淨初失憶了,見她目光落在大奶奶身邊的一個削肩細腰,柔柔巧巧的女子身上,芙蓉忙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聽了介紹,雲初上下打量了晁雪幾眼,便看向她身邊的另一位少婦打扮的人,正迎上一束憎惡的目光,廖淨初心一顫,她才過門三天,此人怎會對她生出這麼大的恨意?
難道她是董愛生前娶得妾,那股毫無遮掩的憎惡,讓廖淨初忽然想起古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不覺暗暗猜測起來,也因此多看了她幾眼。
因為跪著,看不出個頭高矮,但卻感覺此人明細地比晁雪粗壯些,鴨蛋臉,吊稍眉,不同於大奶奶的含而不露,此人一雙杏核眼中透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精明,配上一雙天生的能說會道的薄嘴唇,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眾人,她可是個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主……
“她便是府的三奶奶,閨名潘敏,是府有名的潑婦,四奶奶和她說話一定要仔細些,您以前見她,都是繞著走的……”
還以為是董愛的一個妾,原來竟也是位奶奶!聽了芙蓉的介紹,雲初心下狐疑,妯娌之間,就算不和,也不過是些財物上的紛爭,怎麼她竟如此仇視自己,仿佛偷了她的男人般。
難道,她和四爺……
看著潘敏一副恨不能吃了她的表情,廖淨初胡亂猜疑起來。
心中疑惑不解,臉上卻不帶出來,繼續看向其他人,和幾位奶奶只在腰間和圍發上束了腰絰和首絰不同,挨著她們的兩位姑娘和對面的三個五六歲的小蘿卜頭,卻是一身的重孝。
不用說,那三個小蘿卜頭一定是五爺、六爺、七爺三位小叔,那……這兩位便是小姑了?
“四奶奶,她們便是三小姐和四小姐,府已經派人去給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報了喪,想是這一兩日內就能回府。”
芙蓉說著,已經扶廖淨初上前跪了下來,低聲說道:
“四奶奶,已經到堂前了,眾人都等著您領哭呢,您點哭啊……”
哭!又不是水龍頭,那眼淚哪能說來就來。
聽了這話,廖淨初一驚,她還真忘了到靈堂是要哭的,跪在那兒,眼睛使勁地眨啊眨,卻連一滴淚也擠不出,更別說像先前那些婆子般發出抑揚頓挫,時斷時續的美妙哭聲了。
感覺到幾十雙灼熱的目光集中在臉上,廖淨初心一時也發了急。
正無措間,只聽堂上有人高聲喊道:
“聖旨到!”
響亮亮的一聲高喝,連念經的和尚都住了嘴,偌大的靈堂,幾百號人,仿佛進入無聲畫面般沉寂下來,所有人,包括剛剛喊話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廖淨初偷眼向門口望去,只見門口步走進兩排身穿麻衣的小廝,順著甬道,迅速地撤下圍帳,隨在他們身後進來的兩排小太監一字排開,垂手立在甬道兩面,目不斜視。
那些撤帳的小廝,一直向前,只留下阻隔內眷的那輕薄的幔帳,才算了事,紛紛退到後面跪了下去。
不一會兒,門口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傳來,只見兩個身穿罩衣的大太監恭恭敬敬地捧著兩軸聖旨,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和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美少年,都是一身的素衣,貴而不華,頭不帶冠,腰束麻絰。
廖淨初正猜測著他們的身份,眾人已來到靈前,那太監站定後轉身面南而立,口中高呼:
“鎮國公董繼良接旨!”
“臣董繼良恭請聖安!”
“草民董仁恭請聖安”
噢,原來是董國公和三爺董仁?見隨在太監身後兩人跪下接旨,不用再猜,廖淨初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鎮國公世子董愛之妻董欒氏接旨!”
廖淨初正偷眼打量著她這個威嚴的公公,不想太監又喊了起來,來自現代的她一時竟沒想起她就是那個“董欒氏”,見她不動,身後的芙蓉急得直拽她的衣服,廖淨初才回過味來,她便是那個“董愛之妻”,人家在叫她呢。
一怔之下,反應也夠機敏,照葫蘆畫瓢,跪在那兒回道:
“民婦董欒氏恭請聖安!”
聽見她清亮的聲音,董仁眼睛一亮,抬頭向幔帳望去,董國公狠狠一眼瞪過去,那董仁慌忙收了眼光,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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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眾人都應了,那太監點點頭,展開手中的聖旨,高聲念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國公世子董愛……”
那太監滿嘴的之乎者也,把個廖淨初聽得暈暈乎乎,念到最後,只聽明白董愛被追封了“武平”的諡號,又賜了些助喪的衣衾,她則因為什麼性情剛烈,天資敏慧的,被封了四品誥命。
太監念完,不等廖淨初消化,伴著身後一道道嫉妒的目光和唏噓聲,鎮國公已經在高聲叩謝,無非是什麼皇恩浩蕩、臣定不負天恩啊之類的官話,廖淨初也有樣描樣地學了去,待她叩謝完畢,那太監這才收了聖旨,上前吊唁董愛。
董國公跟著頓足哭了起來,堂上堂下頓時一片哭聲……幾聲過後,只聽了那太監說道:
“董國公請節哀!”
那董國公立時止了哭,又叩謝一番,這才起身恭恭敬敬地送傳旨太監出門。
立在甬道兩邊的太監也跟著魚貫而出,隨後早有小廝上前掛起了幔帳……
“四奶奶,老爺已送走了傳旨公公,該您領著哭了。”
見靈堂幔帳已經掛好,廖淨初還兀自在那跪著,看著門口發怔,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在她耳邊悄悄地提醒道。
還要哭?
她連董愛的面都沒見過,沒那份悲傷的感情,怎麼哭?
“四奶奶,所有的人都等著您呢,你先哭了,她們才能哭,實在不行,您就閉著眼睛幹嚎,無論如何,總得做做樣子……”
見四奶奶仿佛沒聽到婆子的話,芙蓉忙又小聲提醒到。眼睛悄悄向四周掃去,果然,包括堂前紗帳的幾十個女眷,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廖淨初額頭頓時出了一層細汗。
眼睛眨了眨,再眨眨,可還是一滴淚也沒有。
他二大爺的,早知道要裝哭,讓芙蓉準備些胡椒粉、辣椒面、芥末油啊!
想著前世那些有名的催淚彈,沒有生出頓足痛哭的感覺,廖淨初卻後悔的要頓足了。
就是演員也未必能說哭就哭啊,想到演員,淨初忽然想起前世導演導哭戲時常引導演員聯想悲傷的事情,不覺也聯想起來。
可想了半天,她來這兒不到一天,除了她那個親姨媽要毒啞她,有些詭異外,再沒什麼悲傷的事啊!
用帕子拭拭眼睛,再拭拭,那眼淚仿佛捉迷藏般,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