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藥王格外鄭重的眼神,席輕顏微微顫了顫身子。
不到一成把握,且有了藥引子也不一定能成功,以藥王的能耐尚且如此,旁人怕是連半分把握都不具備,便是席輕顏也絲毫找不出應對之法,只能被動等死。
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握了起來,女子眸色漸漸從迷茫變得堅定,轉而又換上了一股勢如破竹般毅力與恆心。
“還請前輩出手相救,若能脫離險境,自是我之幸運,若不能,也是我命中一劫,怨不得旁人。”
如今的情況已然到了最壞的地步,便是藥王出手不慎將她治死了,席輕顏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個死字罷了。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女子便瞬間下了決定,藥王眸中的神色驟然一亮,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掌,“好,好的很,既然你決定相信老夫,老夫定竭盡全力保你一命。”
他藥王谷歷經幾代傳承,底蘊比之大胤皇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便不信,無法將席輕顏體內的殘毒去除。
仙風道骨的老人看着席輕顏的目光帶上了一抹讚賞,他暗暗在心中點了點頭,思及小徒弟們往日對女子的評價,心中默默浮現出了八個字。
神醫妙手,堅毅果敢。
面對死境臨危不亂,冷靜沉着,這般心態,莫說女子,便是男子也一時半會不敢下決定。
摸着雪白的鬍鬚,藥王搖頭晃腦的道:“既然決定解毒療養,這段時日你便不能再出藥王谷,正好老夫有些藥理要與你討論,明若那丫頭若是有你一半用心,也不至於年年帶着胤圖回來。”
說起這個,藥王立刻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胤圖的身份他早就知曉,包括他現在的所作所爲,他亦有所耳聞,可藥王谷不理世事,只要胤圖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他便不會出手。
提起胤圖的名字,席輕顏眸色立刻閃了閃,他微微抿了抿脣,試探性的問道:“若是此次解毒,胤圖又會回到先前那副模樣嗎?”
距離每月一次的復發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可胤圖還是保持着小孩哥的心性,半點也沒有改變,若是有的選,席輕顏自然希望他保持現狀,莫要恢復記憶。
可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萬一哪日醒來,胤圖恢復了記憶,他怕是會繼續執行他的滅世計劃,屆時,天下百姓都將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女子清亮的水眸中隱約含着一抹擔憂,藥王見狀只微微嘆了一口氣,“你應當知道他命不久矣,若是再不加以控制,一年之後他必死無疑。”
這也是男人爲何火急火燎的想要執行計劃,因爲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孩子從小便吃了許多苦,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只怪那羣豬狗不如沒有心性的畜生,便是你我,又能如何。”
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善良,胤圖這一路走來所遇到的艱難險阻絕不是旁人可以想象,若是輕易替他做原諒,他的前半生豈非成了一場笑話。
所以這也是藥王遲遲不肯出手的原因之一,男人心中的苦與恨只有他自己排解才能得到救贖。旁人閒言碎語的勸說不過是紙上談兵,於胤圖心中的仇恨沒有半點作用。
甚至還會加深他心中的怨念,如此倒不如什麼也不做,若實在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做決斷也不遲。
藥王的話猶如一擊重錘狠狠砸進了席輕顏心中,他訥訥的張了張脣,想說什麼又覺得無言以對。
她現在的身份不就是那個勸說者,那個想要阻止胤圖滅世的,所謂的正義者。
她選擇了天下,唯獨站在了胤圖的對立面,與天下正義來說,這是再正確不過的答案,可胤圖那邊呢……
她怕是與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沒有什麼區別吧。
哭笑着扯了扯嘴角,席輕顏只覺得腦袋亂哄哄的,女子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探出指尖微微捏了捏眉心。
罷了罷了,走一步看一步,一方是了無大師的囑託,一方又是藥王方纔的肺腑之言,席輕顏只覺得整個人陷入了撕扯之中,一時半會兒竟無法理智的作出決斷。
“多謝前輩今日點撥,輕顏所獲量多。”暫且將一切都拋諸腦後,席輕顏起身對着藥王福了福身子。
後者眉宇間立刻染上了一抹愉悅,連連擡手示意她起來,讓一國之後對自己行禮,這說出去可要驚掉旁人的大牙,不過如此大禮,他老人家倒也受得起。
“快快起來,這段時間儘量保持心緒平和,莫要因爲旁的事而影響心緒,老夫既已決定要救你,便會全力以赴,絕不會藏私。”
藥王谷的招牌總不能砸在他手中,席輕顏的命,他保定了!
之後的時間,席輕顏與藥王討論了一些藥理上的問題,二人皆收穫良多的連連點頭,心滿意足的準備相攜離去,然而就在席輕顏穿過鐵門的瞬間,眼角卻陡然滑過了一抹冰藍色。
那是,棺材?
不,準確的來說是一座冰棺。
“發現了?”藥王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經過這一番討論後,他對席輕顏是越發欽佩,女子相較於他只是少了許多閱歷,若是她能達到他的年紀,這小小殘毒,怕也難不倒她。
不過那冰棺的主人,便是他也毫無線索,更何況此人已沉睡了十多年,時至今日也沒有醒來的跡象,若不是她還有一絲心脈殘留,藥王早早怕是將她入土爲安了。
“你且跟我來。”眼眸微轉,藥王想了想後,便帶着席輕顏向冰棺走了過去。
心頭漸漸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感受着空氣中越來越冷的溫度,席輕顏下意識搓了搓手筆,隨後與藥王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冰棺前。
這座冰棺極大極長,它的下面似乎是一座冰窟,單是站在地面上,席輕顏也能感覺到一股透心的寒涼從腳底直竄而上,這情不自禁的讓她打了一個寒顫,然而目光一瞥間,卻陡然僵在了原地。
這人究竟是誰?怎會給她一股熟悉之感,就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一樣。
可若是想要說出她的身份,席輕顏一時之間又有些迷茫。
據藥王所說,此人已沉睡了十多年,她的容貌也似乎停在了最爲豔麗之時,就像嬌豔綻放的花朵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然而如此傾城絕豔的美人,如今卻只能依靠冰棺續命,再也無法醒來。
“老夫前些年周遊天下時,曾在夙國遇到了她,彼時的她氣息微弱,已是將死之相,若不是老夫發現了她還有一息尚存,也不會將她從棺材中硬生生挖出來。”
說起這個,便不得不提機緣巧合,若非藥王當時被人偷了盤纏,也不會淪落到行走鄉間小道。
不過事後他派人去調查此人的身份時,卻一無所獲,就像她從未出現過一般,如此,無可奈何之下,藥王只得將她留在藥王谷,一待便是十多年。
“此冰棺可緩解她體內的毒性,也可讓她容顏不老,然而最近她的病情出現了反覆,若是再沒有什麼好的法子,老夫便是神仙在世,也無法再爲她延續生命,更何況如此活着,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醫者的本能讓他救了女子,然而藥王卻無法讓她恢復正常,甚至連醒來也辦不到。
思及此,藥王眉眼間略顯黯淡,似是有些失落,他叱吒杏林幾十載,解決了許多疑難雜症,然而此人體內的毒性卻讓他束手無策。
每當解完一種便會冒出另一種更爲兇險的混毒,如此經歷九次,此女必死無疑。
如今,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而此人發病的時間,恐就在這幾日。
冰涼的寒氣彷彿連人的神智都可以凍結,席輕顏微微跺了跺腳,繼而糾結的擰着眉道:“前輩,可否容我上前一觀?”
不知爲何,席輕顏只覺此人身上的熟悉感越來越重,可她十分確定以及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見過此人,那麼,她是否見過與她親近或者熟悉之人呢?
不無不可的點了下腦袋,若是歷經十餘載,還能找到她的親人,藥王自是爲她感到開心,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若是早些年藥王還抱有希望,如今倒是淡然了許多。
忍着徹骨的寒意,席輕顏抱着雙臂緩緩上前,透過晶瑩剔透的玲瓏冰棺,她終於看清了此女全部的容貌。
濃密的眼睫遮擋着狹長的鳳眸,眉宇靈動、瓊鼻微翹,脣色雖泛着病態的蒼白,然而脣角微揚彷彿在笑着,還有那一頭烏黑如緞子般的長髮,此時正編成一個麻花辮,安靜的垂在女子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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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人即便是睡着,也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誘人的魔力,甚至於席輕顏已經在想象,她睜開眼的樣子是何等的靈動美豔。
只是她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呢?明明很熟悉,卻叫不上名字,這股感覺讓席輕顏心中抓心撓肝般的難受。
“三日後便到了清理冰棺的日子,屆時你可爲她診治一二,若是能找到好法子,也不枉我想方設法爲她續命多年。”
“是,多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