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穿透雲層,山間有輕煙嫋嫋,雜草叢生的道路兩旁,初綻的花朵迎風飄蕩。
隨着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響,風聲都變得凝滯起來。
鋼棍將車窗敲出了一個洞,凱德還想再敲,顧西冽一把推開他,“住手,讓開。”
凱德不明所以,只能聽從吩咐退到了一邊。
顧西冽透過極窄的破洞,看到了裏面的人。
像一幅被虛化的藝術照,四分五裂的紋路中央,有一個纖細的身影蜷縮在角落,髮絲遮了臉,只露出了一點嫣紅的脣。
冬末的風帶着透心骨的涼,吹拂在面上有種刀割般的刺痛,隨着冷風掠過,顧西冽清晰的聞到了鮮血特有的鐵鏽味兒。
那血——可能是前排司機的,也可能是宋青葵的。
顧西冽躍上車身,開始用手掰開碎玻璃。他的下頜繃得發青,帶着皮手套的手不好使力,乾脆脫下手套,一點一點沿着破洞的周圍清理着玻璃。
玻璃碎裂的鋒利邊緣將手掌割得鮮血直流,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應該說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紊亂的心跳已經蓋過了玻璃割裂掌心的鈍痛。
“都愣着幹什麼?上來弄啊!”顧西冽朝着身後的凱德大聲吼了一句。
“哦,哦,好……”凱德被嚇了一跳,連忙和其他人上來一起掰着車窗,人多自然好辦事,沒一會兒,車窗就破損了大半。
“宋青葵,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不準睡,你給我醒醒!”
顧西冽看着車座蜷縮着毫無聲息的人,已經顧不上什麼隱藏不隱藏,也不再說西語,用中文大聲的吼着。
“宋青葵,不準睡,起來!”
寒冷的冬末,他額上卻是沁滿了汗意。
“Boss,可以了,車門可以開了。”凱德在一旁提醒着顧西冽。
車門一打開,顧西冽就鑽了進去,他一碰上宋青葵的手,就感覺到入手的冰涼。
“宋青葵,醒醒……”
明明剛剛在外面吼得震耳欲聾,此刻挨近了聲音卻又輕又溫和。
他小心的將宋青葵抱了出來,仔細查看了一番,見她呼吸均勻,除了臉上有些細小的擦傷,應當是沒什麼大礙的。
凱德見他抱出了宋青葵,喫驚的瞪大了雙目,“怎麼會……怎麼是她啊……”
顧西冽的眼眸十分滲人,一字一頓,“我也想知道怎麼會是她。”
明明是該呆在小木屋裏的人,明明應當乖乖的蜷縮在壁爐旁的沙發上看書的人……
他設想了無數遍。
她可能會生着悶氣,但是卻還是會在暖意融融的房間裏喝一碗湯,逗弄着柏拉圖,一直等到晚上,等他回家。
他會帶回馬卡龍哄她高興,也會跟她認錯……
他設想了那麼多,卻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看到她——
在撞翻的車身裏,可憐的蜷縮在角落裏的她。
凱德看到顧西冽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在旁邊搭着話,“她怎麼樣了,沒什麼吧?”
顧西冽把宋青葵往懷裏攏了攏,“嗯,應該只是嚇到了,沒什麼。”
這話音還沒說完,一滴鮮血自宋青葵的裙襬下方落到了地上,凱德在身後剛好看了個清楚。
他嚥了咽口水,緊張的開口道:“Bo……Boss,有血。”
顧西冽低頭一看,恰好手掌摸到了裙襬處,一手溼濡,這是他陌生又熟悉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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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頓時一變,腳步越走越快,匆忙上了車,“開快點,去附近的醫院。”
一入座,顧西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滿手的血,這讓他渾身都有了不適感,脊背都繃直了。
他掀開了宋青葵的裙襬,徑自往裏摸,腦子裏有了一種設想。
宋青葵睫毛顫抖着,掙扎着醒來,五官都痛苦的糾結在了一起,“痛……救救我,救救……孩子。”
她在囈語,眼眸雖然睜不開,但是她的手掌卻一直捧在自己的肚腹處。
“救我,救救孩子……”
顧西冽聽了個清楚,腦子裏霎時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僵住了。
冬末,滿地霜花肆虐,顧西冽忽而就有了濃重的後悔,這後悔如利刃錐心,讓他啞口無言。
言語是如此的貧瘠又無力。
他只能在她耳邊,反覆說着——
別怕,我會救你的。
不要怕,葵小姐。
噓……不怕了,青葵,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