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華沒接,因爲坐着輪椅的陸老太太就在陸鼎晟的那一邊,她客氣說了一句:“謝謝,不用了。”
陸老太太對身旁的老陳媽說:“大家都去玩了,我們也四處看看吧。”
“好。”老陳媽推着陸老太太離開了現場,往宴會區走去。
當完花童的陸以森跟陸心月開心地跑到老太太的身後,對她說:“奶奶,我們來推你吧。”
“好,謝謝我的兩個乖孫。”
陸心月不像之前那麼驕傲任性了,明顯長大了很多。
陸以森還跟以前小大人一樣,雖然比陸心月小了好幾歲,但時常是照顧姐姐的角色。
但偶爾也會像個孩子,當然,其實他就是一個孩子,尤其高興的時候就顯得活潑頑皮起來,他出聲問老太太。
“奶奶,星辰姐姐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老太太一聽,回頭看過去,只見陸星辰正被厲臻攙扶着下臺,估計是準備去換衣服接待賓客,所以她只看到她有些匆匆的側影,但還是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說,“是很漂亮啊。”
陸以森回答:“那我以後,也給奶奶娶個跟星辰姐姐一樣漂亮的孫媳婦。”
老太太跟陳媽同時笑了。
老太太說道:“你要是能娶到那樣的媳婦,倒也是你的福氣。”
“肯定能。”陸以森說完將臉伸到老太太的側邊看着她說,“所以奶奶,你可要健康長壽,看着我給你娶漂亮的孫媳婦哦。”
老太太笑容一頓,原來這孩子並不是單純的童言無忌,而是把心放在這呢,陸老太太眼眶突然就溼了。
其實,孫子也好,孫女也好,男孩也好,女孩也很好的。
老太太點頭答應着陸以森:“好,奶奶不僅要看你娶漂亮的孫媳婦……”
說着她伸手握住了陸心月的手,慈愛地對陸心月說,“奶奶還要長命百歲,看着我們心月嫁給像厲臻姐夫那麼帥的孫女婿。”
陸心月突然有點害羞道:“我纔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陪在爸爸跟奶奶的身邊,奶奶想看帥孫女婿,看厲臻姐夫就好了。”
看着老太太與孩子陳媽一道離去,陸鼎晟再次將手帕給了許芳華:“擦擦吧,再補一補妝,等會兒還要見賓客呢。”
許芳華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帕接了過來,轉頭對坐在她身後的陳淑芬說道:“淑芬,我去補個妝,等會兒過來找你。”
陳淑芬的眼睛也是紅的,只是她的眼淚不僅是因爲見證了陸星辰的幸福,還有她不能跟其他人言說的,對自己女兒陳孝琳的愧疚與惋惜,本來她的孩子也該有這樣幸福的未來的。
她微笑着跟許芳華說道:“你去吧,我跟着大家在宴會廳等你。”
許芳華從化妝間補了妝出來,看到陸鼎晟站在門外不遠處,看着遠方的澄淨的海面,早前見到這人,還覺得他背影挺括,身姿挺拔。
而在經歷了與楊文琪的變故,再加上生了場大病,這背影明顯清減蕭索了許多。
不僅背影,哪怕因爲陸星辰婚禮,他刻意染了頭髮,面容相較之前還是蒼桑了好幾年。
唯一不變的,是他堅毅,冷靜與不怒自威的氣質而已。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陸鼎晟回過頭來,平靜的臉頓時露出微笑,對許芳華說道:“好了嗎?”
“哦,好了。”許芳華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髻。
陸鼎晟平靜看着她,並耐心心等待她走上來。
許芳華記得,以前陸鼎晟也是每次都這樣等她,等到她走到身邊他伸手就牽住了她的手,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陸星辰的身份被他發現。
而這一刻再見到陸鼎晟保持着原來的習慣站在原地等她,許芳華思緒不免有些恍惚。
只是等到她走到陸鼎晟身邊,陸鼎晟依舊跟她保持着禮數的距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開口,“走吧。”
許芳華微微揚眉,突然嘴角不由就露出釋然的笑容,是啊,他們很熟悉,認識了三十多年,他追她四年,結婚二十年,共同養育了一個孩子。如今這個孩子已經長大嫁人了,而離婚快九年的他們,以孩子父母的身份站在了一起。
可是,他們卻早已經不是牽手的關係。
但依舊是熟人,是一對一起經歷了一半人生,愛過,傷過,恨過彼此,但又在經歷了挫折之後放下,並釋懷的年過半百的老熟人。
溫涼的海風吹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吹動許芳華耳際的碎髮,還有她的裙襬,並肩的影子還恍惚有當年的樣子。
可是他們都清楚,此時的風吹動的再也不是當年能讓陸鼎晟魂牽夢繞的長髮,再也不是讓陸鼎晟瘋狂追逐的飛揚裙角。
秦越帶來的知名樂隊,此刻正在臺上彈唱着《追夢人》,渾厚低沉的女聲伴着男聲悠悠二重唱着: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髮
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豔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裏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裏
寫下永久的回憶
飄去飄來的筆記是
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
前生後世輪迴中
誰在聲音裏徘徊
癡情笑我凡俗的人世
終難解的關懷……
也許《初戀》是陸星辰與厲臻故事的開端,但這首《追夢人》卻是許芳華與陸鼎晟的回憶。
陸星辰與厲臻的初戀是時隔十年,而他們距離追夢人三十多年,卻依舊能讓兩人的嘴角起了笑意,但又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提起。
只是,在看到前方徐來搜尋許芳華的身影,又在看到許芳華跟陸鼎晟走在一起時,迅速收回尋找的目光的目光,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地離去。
陸鼎晟才忍不住跟許芳華說道:“你這師弟人不錯,你沒考慮他?”
許芳華無奈一笑:“前半生已經因爲你們這些男人過夠了,後半生我只想考慮自己。”
陸鼎晟聞言突然有些慚愧,“說到底,是我阻礙了你的舞蹈夢,讓你在最能發光的年華被困在家庭與婚姻裏,你,很後悔吧。”
“在心裏鬥爭最難的時刻,困惑過,但現在想起來,我不後悔。”許芳華視線放遠,看着遠處波瀾壯闊的大海說,“誰又知道如果換種生活軌跡,就能無怨無悔,與其如此,還不如不悔過去,不畏將來,在當下任何時刻活出自己,那纔不枉此生。”
陸鼎晟看着她堅定的表情,絲毫沒被歲月掩埋的璀璨目光,再順着她視線看向遼闊的海,突然就覺得在她身上看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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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得……非常有力量。”陸鼎晟這麼評價之後,又搖了搖頭,“應該說,從我第一次看到在舞臺上的你,我就知道你很有力量,只是……”
“沒有只是。”許芳華看向陸鼎晟淡然一笑,“不管以前經歷了什麼,你都當是我厚積薄發,與你沒有關係,再說,真要這麼算的話,我不也曾是你的枷鎖嗎?如果沒有我,興許你可以更幸福的,但是,你後悔了嗎?”
陸鼎晟因爲她這一問,屏息看着她想了想,然後釋然一笑淡淡說道:“不悔過去,不畏將來,活在當下,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