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過書以後，華成俊歪着腦袋，偷偷往抽斗裏看了看，問荷香：“母親，你在寫什麼呀？不能給我看看嗎？”
荷香說：“我在記賬啊。”
華成俊調皮地笑着搖搖頭：“我不信！母親記賬怎麼不打算盤？”
荷香笑道：“母親不會打算盤。”
需要計算的時候，荷香還是覺用阿拉伯數字列豎式比較方便。
華成俊想，哼，母親寫的肯定是什麼祕密。
荷香也想過雞華成文，可是，她檢查背誦，華成文倒背如流。她問意思，華成文解讀得比她還深刻透徹。
對華成文，荷香就只需要提供後勤保障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到書院揭榜的日子。
因爲新任縣令的夫人到溫泉山莊遊玩，荷香不方便離開，就沒有陪着華君澤父子倆去看榜。
直到夜幕降臨，直到荷香送縣令夫人離開，華君澤父子都還沒有回來。
荷香回到外院，正想進竈房，就聽到問雁和聽雨正在說悄悄話。
問雁低聲說：“怪不得公子發那麼大脾氣，你可千萬別讓大娘子知道。”
聽雨說：“成俊小公子到底還是孩子，公子一詐就詐出來了。”
問雁嘆道：“唉，這孩子怎麼想的？”
聽雨回答道：“他也不知聽誰說雞血能驅鬼。他覺得這幾個月大娘子有不少變化，有時對他有些兇，不似以前關心他了，就覺得大娘子是鬼上身了。”
啥？荷香消化了一會，才理順來龍去脈。原來門上那碗雞血是華成俊搞的鬼。
荷香突然情緒低落。她天天透支自己的身體掙錢，爲孩子們提供好的生活條件，處處爲他們着想，自認已經盡心盡力地扮演母親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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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成俊那孩子居然在忙着捉鬼？
其實也沒有錯，她確實算是借屍還魂。但還是莫名心塞。
最近，荷香爲了華成俊，把生意上的事情都推了一些，天天備課輔導，比自己當年上學時都認真。
乍聽說這件事，荷香感覺很受傷。教育孩子真是個大學問，太難了！
荷香心事重重地悄悄走開了，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一會兒，問雁過來找她，說道：“大娘子，井縣丞來了。”
井縣丞？他怎麼會來？
荷香努力整理好情緒，擠出笑容，向門口走去。
井縣丞帶着井永年進了山莊，大老遠就衝着荷香道喜：“恭喜恭喜，你們華君澤和成文父子倆都考上了旭陽書院，一共錄了三個人，兩個都是你們家的。”
荷香笑道：“是嗎？華君澤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上哪裏去了。我還沒得到信兒！”
井縣丞擡高聲音道：“真考上了！可喜可賀啊，估計華君澤是請客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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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一邊將井縣丞父子倆往裏請，嘴裏一邊說着：“不過剛考上書院而已，這才哪兒到哪兒，遠不到慶賀的時候。”
等到了會客廳坐下，荷香讓人端上好茶，井縣丞說明來意：“我呀，一來是給君澤父子倆道喜，二來是想討教，你們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荷香尷尬地笑兩聲：“我都沒有管過成文，都是他自己學的。”
井縣丞頓了一下，說：“你看，華君澤和我家永年以前總一起喝酒，如今君澤都要考鄉試了，我們永年連秀才都不是。你們成文……”
井永年皺着眉頭說：“父親，您說我幹什麼？我十七了，早就不是孩子了。您別管我。”
井縣丞說：“爹不管你誰管你？你這……”
井永年站起身：“父親，我隨意走走，你們聊吧。”
然後，也不等井縣丞發話，井永年就自顧自地揚長而去了。
井縣丞張着嘴愣在那裏，半天才忍住氣，尷尬地笑着對荷香說：“讓你見笑了。養兒養女都是債啊。”
荷香很有感觸地說：“可不是嗎？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井縣丞點頭：“我這犬子都十七了，還跟個孩子一樣。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不用**心。”
荷香情緒低落地說：“別提了，就算百年之後也躲不過去。孩子遇到事兒，還得讓咱們的在天之靈保佑他。他要過得不順心，還可能給咱遷個墳。你說咱招誰惹誰了？”
井縣丞長嘆一聲，點點頭：“當爹孃真難！”
荷香點點頭：“是，教育孩子真難。”
安靜的會客廳裏，坐着兩個情緒低落的家長。涼風嗖嗖地吹着，不時捲起幾片落葉，不知何處傳來二胡的聲音，淒涼得簡直能令聞者潸然淚下。
過了一會，井縣丞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發愁憂傷也就罷了，她柳荷香的孩子都這麼爭氣了，她鬱悶個什麼勁？
她柳荷香要是對華成文還不滿意，那就太貪心了。聽說她家還有一個兒子，莫非……
井縣丞試探着說：“你家小兒子想必也很懂事上進。”
荷香勉強咧嘴笑道：“我家小兒有些調皮，但也是個好孩子。”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華君澤的聲音：“給你說了，真的不是我寫的。”
長孫院長的聲音：“王閣老說是你寫的，皇上也是這樣認爲的，那就是你寫的。”
荷香走到門口，笑道：“你們在爭論什麼？”
華君澤和長孫院長進了會客廳。井縣丞站了起來，幾個人互相寒暄過後，一一落座。
華君澤對荷香說：“那《少年大順說》本就是你寫的，他們都不信。”
本就是節選改編自小學課文，荷香不想讓別人誤以爲她有才，就含糊地說：“你我夫妻一體，誰寫的都一樣。”
華君澤心頭一喜，井縣丞和長孫院長對視一眼——突然被秀了一臉恩愛。
荷香問長孫院長：“這《少年大順說》有什麼問題嗎？”
長孫院長爽朗地笑道：“王閣老把這詞呈給了皇上，皇上看了以後，拍案叫好。皇上說少年的確是大順的未來。因此，皇上賞了我們幾個書院錢物，讓我們用心爲朝廷培養人才。”
荷香放心了，華君澤驕傲地說：“我家娘子有很多古靈精怪的想法，真是有趣的靈魂。”
這時，華成俊手裏拿着一疊紙，進了會客廳，跑到華君澤身邊，遞給他說：“母親就是有才，父親看看，這都是母親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