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發佈時間: 2024-09-23 05:5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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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好吧,這與本文其實是沒有什麽關系的。顧湄所想說的其實不過就是,八月來了,她很無聊。

  她真的很無聊。清平樓的客人不多,作為一個帳房先生,她實在是閑得很蛋疼。

  蛋疼的同時,她逛遍了全洛陽城,只差就把這洛陽城大街小巷上的青石磚都給數了個清了。

  拿著高薪水,乾著輕松的不能再輕松的活,可顧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孩子她不宅啊。要是擱往常她老早揣著兜子裡的銀子撒丫子滿天下跑了。可現在她不敢,她甚至連洛陽城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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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聊之時她只有琢磨美食。

  綠豆湯,冰鎮酸梅湯,韭菜盒子,饅頭包子,每一樣她都給折騰了個遍。

  甚至有一次她還折騰起了冰淇淋。

  結果可想而知,失敗的不能再失敗。

  穿越小說裡所說的做現代的各種美食都是騙人的!!

  而且顧湄有一次忽然發現,她的廚藝跟容湛比起來那真是弱爆了。

  那晚她如同往常一樣溜廚房去,意外的發現,容湛正在那裡揉麵團。

  昏黃的油燈光,他一身青衣,氣質出塵如竹,正在那裡,揉麵團。

  ……雖然是在揉麵團,可為什麽顧湄還是覺得他周身似有淡淡煙霧環繞?

  幻覺,一定是幻覺。她默默的這樣告訴自己。

  其實還真不是幻覺。灶裡的木材有點潮,燃燒的不充分,滿屋子都是煙霧。

  容湛忽然一轉頭看到站在門口逐漸石化的顧湄,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微微的笑了一笑,聲音清澈如山中幽泉:“顧湄。”

  顧湄打住逐漸發散開來的思維,擠出了一個笑容出來:“容湛。”

  可這麽個氣質男腰系圍裙,袖子半挽什麽的,怎麽看怎麽的不搭啊親。

  被他那目光一看,顧湄狗腿子屬性下意識的就冒了出來:“要不要我幫忙?”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媽蛋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嗎?他可千萬別答應才是。

  可容湛還就真答應了。他很理所當然的點頭:“也好。那就幫我洗洗菜吧。”

  ……於是顧湄就邁著小碎步去幫他洗菜了。

  其實也就是大白菜,酸菜和瘦肉之類的。

  顧湄一邊洗,一邊偷眼看著容湛揉麵團。

  她可以說,她覺得他連揉麵團都有一種優雅的感覺在麽?

  一邊慢慢揉,一邊慢慢的加水,顧湄覺得他揉的太有耐心了。

  擱自己,她才不會那麽慢悠悠的去揉一塊麵團。

  麵團揉好了。他拿了一塊濕布蓋住了那個小瓦盆,然後轉身笑著問她:“菜洗好了麽?”

  顧湄急忙點頭,將手中洗好的菜遞了過去。

  容湛接過了,瀝了瀝水,拿過刀慢慢的切了起來。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顧湄覺得這應該是雙彈鋼琴或者拿手術刀的手啊,可這雙手切起菜來,唔,那也是一種視覺享受。

  他切瘦肉的時候,顧湄覺得這更加應該是一雙拿手術刀的手了。那肉切的那個均勻那個薄啊,她感覺他就像是特熟知這肉的肌理一樣。

  當然,在後來顧湄妹子知道容湛的真面目時,她再想起他切肉時的這幕場景,唯一的感覺就只有想吐。

  她那時極度懷疑,他殺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拿個類似手術刀的玩意,優雅的,慢慢的割著人身上一片片的肉啊。

  標準的凌遲啊坑爹。

  可容湛不那麽想。他就冷冷的甩了兩個字,麻煩。

  不錯,他殺人習慣一招致命,不會讓人零零碎碎的受罪。

  至於原因,他有潔癖啊。他覺得這樣一刀刀的去殺人會有血噴出來的。

  所以他通常都是一劍刺中眉心或者心臟,然後急速後退,不讓血弄髒自己的衣服。

  而顧湄對此也就只有兩個字的評價,變態!
  但現在,顧湄被容湛表現出來的外表給蒙蔽了。她在很歡樂的跟他包著餃子。

  她還不好好的包。老想著捏個什麽形狀出來,最後出來的往往就是四不像。

  而反觀容湛,左手托著擀好的餃子皮,右手拿著筷子,弄了點餡在面皮上,然後就那麽慢慢的捏著餃子皮。

  須臾一個餃子就這麽出現了。

  包個餃子而已,要不要也這麽藝術啊?

  顧湄腹誹。其實她就是不會包餃子而已。

  但她擅長搗亂。

  奇形怪狀的餃子在她手上不斷出現,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然後繼續再接再厲。

  容湛笑著看她搗亂。油燈的光影影綽綽,她的笑容恍恍惚惚。

  他忽然就有了家的感覺。

  顧湄玩夠了,拍拍手上的麵粉,索性跑灶下鼓搗那裡的木材去了。

  包餃子不會,添木材燒水她倒是會。

  她抬起頭,雙眼笑的亮晶晶:“容湛,容湛,水開了。餃子能不能下了?”

  這一通忙活她早就餓了。

  容湛望著她臉上的灰笑了:“可以了。”

  餃子一個個的浮了起來,倒上老陳醋,顧湄吃的很快。

  當她放下筷子時,容湛還在慢慢的吃著。

  顧湄這時候的感覺是,這樣看起來,還真的是有種兄妹的感覺啊。

  哥哥這玩意,有一個也不錯。而且這個哥哥,看起來還對自己很好。

  顧湄是個慣會蹬鼻子上臉的人,她察覺到容湛對自己態度的變化,沒事往容湛那裡跑的更勤快了。

  反正親兄妹嘛,本來就應該關系親近點。

  她就這麽簡單的想著,一點也沒考慮過,若是她和容湛不是親兄妹呢?

  日子就這般流水的過。顧湄甚至覺得,搞不好她這輩子就這麽平淡的過了。

  但是有一天,她見到了宋楚。

  而彼時,已經是八月底九月初了,夏季的炎熱已經開始慢慢的遠離。

  那天,容湛似乎是不在。準確的說,昨天就不在。

  容湛有時候會不在清平樓,顧湄也從來不問。問什麽?人家的私事而已。搞不好人家是出去給她找嫂子呢。

  她攏著袖子,斜靠在櫃台上,和小年糕東家長西家短的閑扯著,忽然耳中就聽到有人驚奇的叫了一句:“紅搖?”

  她心中突兀的跳了一跳。

  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叫她顧湄。這幾個月待下來,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經也叫過紅搖。

  她僵硬的轉過頭去,就見到宋楚的一雙桃花眼近在咫尺。

  “紅搖,竟然真的是你。”

  宋楚的聲音這次沒有驚,只有喜。

  而顧湄已經是快速的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力道大的幾乎要將他扯到櫃台的這端來。

  “宋楚?你怎麽會在這裡?廉暉呢?他最近怎麽樣?”

  廉暉啊。明明裝著已經忘了他,可在見到與他有關的人時,第一時間想問的還是他的近況。

  宋楚看著她,沒有說話。桃花眼中的情緒很隱晦。

  顧湄抓著他的衣領都快發抖了。廉暉他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難道他那個老子真的冥頑不靈,她走了還打他不成?
  “廉暉他,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的聲音慢慢的變了。再也沒有剛剛和小年糕調笑的愉悅,反而是微微的顫了起來。

  宋楚歎了一口氣:“找個安靜的地方,我跟你細說吧。”

  顧湄幾乎是半扯著他就到了二樓的一個雅座,關上門,不安的走到桌旁坐下:“你說吧。”

  宋楚的目光從她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臉上。

  她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緊張。

  “看夠了沒有?快說。”

  被他再這麽看下去,顧湄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宋楚歎了一口氣。顧湄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雙手握的更緊了。

  “紅搖,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顧湄皺起了眉頭:“知道什麽?廉暉他怎麽了?”

  ”莊秋容她死了。”宋楚答非所問。

  但顧湄一點都不關心:“我不關心這個。我只想知道,廉暉他現在怎麽樣了?”

  宋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莊秋容她死了,你竟然一點都沒有反應?”

  顧湄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我應該有什麽反應?說老實話,我一點都不關心。我只想知道廉暉的事。他現在過的,好不好?別給我磨蹭,快說。”

  她都快要急死了,可眼前的這個人為什麽就是不說。

  “廉暉他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自你失蹤後,廉暉連身上的傷都沒養好,第二天就到處找你去了。至於他現在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顧湄的鼻子忽然就酸了起來。這個傻子。她之所以要離開,不就是希望他好好的過他的日子嗎?找她做什麽?找到又能怎麽樣?她和他,永遠都不可能了。

  就這樣相忘於江湖,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宋楚看著低著頭的顧湄,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莊秋容死了,你沒有什麽話要說?”

  顧湄抬起頭,眼圈有些紅:“我能有什麽話說?難道要我說,她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嗎?雖然我心裡確實也是這麽想的。”

  “可有人說,是你殺了莊秋容。”

  “是誰?”顧湄詫異的看著他。那晚她是劃花了莊秋容的臉,可天地良心,那樣並不能致莊秋容於死地吧?難道是她醒了過來,看到自己被毀容,然後自殺了?
  “你的師父,通元子。”宋楚慢慢的說出了這麽一句。

  顧湄更加詫異了。她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這個傻逼是要做什麽了。

  ”她不是自殺?”

  顧湄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對此,宋楚很確定的給出了答覆:“仵作驗過屍,臉頰上的兩處刀傷不足以致命。致命的是脖頸間的那處刀傷。皮肉外翻,定然不會是自殺。”

  可顧湄也很確定她那晚就在她臉頰劃了兩刀而已。至於莊秋容脖頸間的刀傷……

  她忽然覺得可以猜到是誰下的手了。

  這個傻逼到底是要做什麽?殺了自己的徒弟,然後再來嫁禍給她?
  顧湄的面上的臉色變的真心是快。先是疑惑,後是詫異,再然後,歸於平靜。

  宋楚打量著她,繼續慢慢的說了下去:“莊家在揚州城怎麽說那也是個人家,現在莊家已經將這件事上告了知州。你的師父通元子也已經過了堂,說是你歷來就和莊秋容不和,那晚他親眼看到你殺了莊秋容,而且就是他自己,也被你用蒙汗藥蒙翻了。這個,衙役找到他和莊秋容的時候,他確實還是昏迷在那裡。莊秋容死的地方,還有一把染了血的匕首,這把匕首,是你的吧?”

  顧湄冷笑:“不錯,是我的。現在人證有了,物證也有了,連我殺人的動機也都有了。是不是當場就直接將我定罪了?”

  宋楚點頭:“揚州知州當場簽發了通緝令,莊家更是出了一千兩的賞銀。紅搖,畫著你畫像的通緝令,現在只怕已經貼遍了各處。”

  顧湄心中一凜,可她在洛陽,還真的不知道這回事。

  洛陽的每個角落她差不多也都逛過了,可還真的沒發現哪裡貼了關於自己的通緝令。

  宋楚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也蹙眉說道:“可是很奇怪,我在洛陽這裡,並未發現有關你的通緝令。”

  顧湄忽然了然。她覺得定然是容湛在中間做了手腳。

  果然,有個強大的哥哥,瞬間就有了一種開外掛的感覺。

  ”宋楚,你相不相信是我殺了莊秋容?”顧湄忽然發問。

  宋楚笑:“說實話,先前我不知道。但我不認識通元子,二來我跟莊秋容也不熟,先前覺得,你既然殺她,那自然就有殺她的理由。可現在,我見到了你,看到你聽到這件事的反應,我就知道,莊秋容不會是你殺的。”

  顧湄真想拍著他的肩膀讚一句,好兄弟。

  她用眼神表達了她現在心中的想法。

  宋楚微微一笑:“不要這樣看著我。再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是被我英俊瀟灑的外表迷到了,而迫不及待的要嫁給我。”

  顧湄做了個想吐的表情,然後她又問了一句:“廉暉呢?他相不相信是我殺了莊秋容?”

  這就是她最想問的。她想知道,廉暉他是怎麽想的。

  宋楚搖頭:“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騙你,當時,他看到那把匕首的時候,確實面色一變。而後他就說你是他的妻子,就算是你做了什麽錯事,他都會與你一起承擔。他要去找你,找遍這世間的每個角落他都要找到你。”

  顧湄的心尖都隨著這句話顫了一顫。她說不清楚她現在到底是什麽心情。

  “宋楚,”她低下了頭,輕聲的說著“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裡的事?”

  “包括廉暉?”

  顧湄慢慢的點頭,澀著聲音慢慢的說著:“是。包括他。”

  宋楚走了。他其實也不過去其他的地方,途徑洛陽而已。

  顧湄坐在櫃台後,又消沉了幾天。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天氣真的開始涼了起來。早間晨霧,晚間露水。

  中秋節就這麽來了。

  這是顧湄在這個年代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上輩子的中秋節其實也沒什麽特別,不過也是和往常一樣趴在電腦上上網而已。

  哦,還是會應景吃個月餅的。

  但這個年代的中秋節很熱鬧。甚至在中秋節還沒來的前幾天,小年糕他們就已經很興奮了。

  小年糕拉著顧湄不停的給她說著洛陽中秋晚上的花燈是多麽的好看,多麽的種類繁多。

  可顧湄還是高興不起來。

  她想著廉暉跟她說過的,以後的每個節日,我都會跟你一起過。

  中秋那天,清平樓歇業一天。不到傍晚,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

  顧湄一個人趴坐在樓下大堂裡的桌子上,鬱鬱寡歡。

  “怎麽不跟他們一起去玩?”

  容湛溫和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響了起來。

  這段時間他很少在清平樓,不知道今天什麽時候回來的。而她竟然半點都不知道。

  顧湄低下了頭:“沒心情。”

  她的這幅樣子在容湛的眼中看起來是這樣的,半垂著頭,低眉斂眉,上齒輕輕的咬著下唇。

  很委屈的樣子。

  容湛其實很想問,是誰惹的你不高興?說出來。哥哥去幫你殺了他。

  但他什麽都沒有問,只是繼續很溫和的說著:“洛陽中秋的花燈倒也值得一看。走罷,和我一起去看看。”

  容湛既然都這麽說了,顧湄她還敢說不去嗎?
  花燈確實種類繁多,也確實很漂亮。

  顧湄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如果今天陪她出來的是廉暉,也許,她會高興的吧。

  她蹲在水邊,望著周邊閉眼虔誠許願的男男女女,可她甚至連許什麽願望都不知道。

  慢慢的將手中的蓮花燈放入水中,她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如果現在許願真的能成真的話,那就讓她穿越回去吧。

  她不想待在這個年代。她覺得,也許,真的是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扶著膝蓋慢慢的站了起來,她抬眼望著對岸來來往往的人。

  但忽然,她瞪大了眼。

  對面有一人,墨綠長衫,側臉英俊,不是廉暉還會是誰?

  雖然隔的遠,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是他。

  他走在人叢中,形單影只。明明是有那麽多的人,可為什麽她還是會覺得他背影蕭索。

  顧湄覺得自己就要哭了。她想向她招手,想大喊他的名字。

  可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做。她甚至都不敢見他。

  見了又能怎麽樣?她和廉暉之間隔的可不僅僅就只是這條河而已。

  牛郎織女再相愛,王母一道銀河就能完完全全的將他們分開。

  一年一天的鵲橋相會,可那剩下來的三百六十四天該怎麽辦?
  一輩子又能有幾天?
  廉暉,廉暉,顧湄掩面。

  可淚眼朦朧中,她還是看到廉暉慢慢的轉過了頭,似乎,正在看向她這邊。

  顧湄極快的抓住了容湛的胳膊,仰頭看著他:“容湛,幫幫我,幫幫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

  容湛若有所思的看向對岸。

  “容湛,幫幫我,幫幫我。”顧湄還在請求。

  容湛低頭看她。眼圈紅紅,淚光閃閃。

  但那淚不是為他而流。

  他伸手,將她抱入了懷中。

  “這樣,他就看不到你了。”

  胸前的衣裳濕了,那是顧湄為廉暉流的淚水。

  他平靜的眸子看著對岸已經消失的那個背影,心中極快的做了個決定,這個廉暉,他斷然不能留。

  他不能讓他這世上唯一的妹妹心中還有其他人的位置。

  不要說有,連想都不能。他必須連根拔除。

  她的心中,只能有他一個人。他要讓她除了他之外一無所有。

  顧湄靠著容湛的胸膛無聲的流著眼淚。許久,她輕聲的問著:“他走了嗎?”

  容湛看著對面的人群,明明廉暉早就已經不在那了,可他還是慢慢的說道:“沒有。”

  環著她的胳膊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收緊了點。

  次日,容湛又不在清平樓。

  而顧湄低著頭手拿著毛筆,傻傻的看著帳本,心不在焉的聽著小年糕他們在說昨晚的熱鬧景象。

  毛筆沒拿穩,掉了下去,順著櫃台又滾到了地上。

  顧湄蹲下身就想去剪那支毛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