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這次回劍派呆了半年左右,大部分時間自然都是在修行,而修行間隙,也會跟師父散散步、下下棋、聊聊天。
等老天師他們確定了前往小仙界的人選,王升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邀請飛楝子和高始行道長同去的想法。
兩位現如今是在天府境,並不能充分利用夢仙台和脫凡池,反正後面有的是機會,也不必急於一時。
定下半個月後出發,王升就帶著王小妙回家陪父母住了半個月。
仙路縹緲,戀戀凡塵。
雖然有普適性功法,而且二老平日裡也算是‘養尊處優’,但爸媽還是能見到一些些歲月留下的劃痕。
生老病死為天命,修士修行,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想掙脫這般天命。
如今,王升父母也知道王升和王小妙忙於修行,在他們感覺中,這就跟子女忙著奮鬥各自的事業一樣,只是叮囑他們兄妹安心修行,不用多掛念他們。
在家中半個月,王升也放松下心神不多去想修行之事,算是給一直緊繃的自己放了個假。
然後,他還真找來了一些有關宇宙理論的物理書籍,從相對論、量子論、宇宙起源、黑體輻射、宇宙微波背景……想從中找到一些幫助師姐參悟陰陽平衡之道的靈感。
在參考這些之前,王升也有過顧忌。
地球外圍是存在一個幻陣的,幻陣對外隱藏了地球的存在,對內卻也做了個假的‘星空幕布’,用肉眼和望遠鏡觀測到的星空其實是並不是周遭真正的星空。
但王升開始讀這些物理書時,發現幻陣和仙禁之地本身的存在,似乎並未阻礙人類對宇宙的觀測……
考慮到仙禁之地內外有關‘歲月流速’的巨大差距,這就讓人著實捉摸不透了。
王升將這個疑惑壓在心底,打算等自己境界足夠高深了,再來嘗試解開有關這個仙禁之地的秘密。
也正是這次契機,讓王道長突然發現,自己對自己所處的這顆星球並不了解。
為什麽地球能產生元氣?而火星、金星之類的同星系類地行星不能?
又為什麽,幻陣沒能阻礙人類通過各種儀器對外探索?
甚至,人類對宇宙的可觀測范圍,已經達到了某個誇張的距離;雖然距離越遠,現在所見到的都是越古老的畫面,但也十分讓人震驚了。
王升努力回憶了一下,其實一些讓自己感覺驚訝的知識,當年上學的時候課本上都出現過……
就是沒怎麽認真聽講。
生拉硬拽,王升還真就整理了一條思路出來,只是這思路還有些模糊,沒能被他自己整理清晰。
天庭曾統治三界長達數百萬年,瑤雲對王升講述的那些經文,其內容則是仙道對萬物起源的詮釋,裡面很多理論比較晦澀難懂,但基礎便是那本老子顯靈留下的《道德經》。
“大道化生,無中生有。”
王升一直反覆念叨著這句話,隨後一頭扎進了宇宙學的海洋。
地球科學界所認為的宇宙起源就比較厲害了——最初的狀態根本不去討論,只是理論上推算應該是存在一個致密且蘊含超強能量的奇點,形成於某個超越時間和空間的超時空。
宇宙大爆炸的過程,大概就是量子潮落、暴漲期、‘四大力’逐漸分離、基本粒子形成……重子聚合、物質誕生……
王升並不是去深入研究,想研究他也沒這些知識儲備,他只是將現有的科學理論總結摘抄下來,再來對比天庭所流傳的有關‘起源’的經文。
半個月在家的時間匆匆而過,王升也沒研究出什麽東西,但整理了不少資料,並將這些資料都放在了吊墜中,準備回月宮之後繼續研究。
回純陽劍派集合的時候,王升也將自己的想法跟師父匯報了下,想聽聽師父的意見。
青言子聽聞王升想從現代科學的角度去研究陰陽平衡之時,看自己愛徒的目光……十分複雜。
“有想法……嗯,挺不錯,但記得,需要等你的想法成熟且得到驗證了,再跟小萱分享。”
“師父放心,弟子明白,不會給師姐錯誤的信息。”
“嗯,好,”青言子拍拍王升的肩頭,隨後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小筆記本,“當年祖師爺也曾提起過三界的起源,為師這裡有抄錄的祖師爺那份書信,你也一並帶上,引為參照吧。”
王升將筆記本接了過來,打開看了眼,裡面竟然有各種各樣的筆記,都是圍繞祖師爺當年那封‘遺書’所做的研究。
只不過,這些都是師父在修道方面對這封信做出的批注,並非像王升這般滿腦子都是洞……
總之,師姐的事便是他的事。
王升是想跟師姐一同長生,一同共渡漫漫仙路的,師姐的陰陽平衡之道太過艱難,他如果能給師姐一些啟發,那也總好過只顧自己修行。
老天師他們這次推薦的,都是各家素有名望的長老,修為也都是在元嬰或者天府境巔峰。
王升與十五位道長見禮,隨後請師父帶各位道長先走一步,自己跟在後面,繼續整理那條模糊的思路。
或許是這段幾十萬公裡的星空漫步激發了王升的靈感,王升還真就有了一系列的聯想,原本那條模糊的思路也漸漸清晰。
這一刻,王升想到了很多。
從黑洞輻射理論關注到虛粒子對,從虛粒子聯想到道家所言虛實轉換、從無到有;
隨後,王升眼前浮現出了一張這半個月來經常看到的‘宇宙微波背景圖’;那是物理學家經過常年探測,所描繪出的‘最早可探測宇宙’的微波背景。
這張圖,描述奇點爆炸一段時間之後,如同一鍋超高溫度的熱粥般的宇宙漸漸冷卻下來,在宇宙本身的密度下降,達到光子可以穿行的‘透徹度’,最古老的光就如此出現,並一直在宇宙中穿行,被人類所觀測……
這……
鴻蒙開辟,始為混沌?清濁各分,以成天地?
王升是個修士,道德經自然是倒背如流,此時又不由記起道德經開篇,以及後篇之中的幾句: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名之曰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王升喃喃自語,總覺得一扇門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無法抬手觸碰。
將思路從發散的狀態,聚集到自己真正要思考的問題上來——陰陽平衡。
之所以想在宇宙起源的問題上去探究陰陽平衡,是因為陰與陽,乃是最接近於混沌的兩股力量。
展開想象力,王道長先構想出一片無垠的虛空,虛空中漂浮著一個介於存在與不存在,無法用現在的觀念去理解的存在。
不對……
從‘奇點’開始想象,自己根本無法將所有畫面想象到連貫,而且現代物理對最初的這段時期,只能推測、去設定條件,只是一些理論。
王升沉吟幾聲,將自己的思路拉了回來,直接放到了‘混沌’上。
假如道家所說的混沌,就對應現代物理在物質開始形成之後的情形,那陰陽如何化生?
也不對……
王升又沉吟幾聲,不知不覺已經陷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在飛行中一陣沉思。
於是,各位即將落在月球表面上的道長,滿臉疑惑的看著在‘頭頂’劃過的王升,額頭齊齊掛滿了黑線……
“小升!”
青言子運轉法力,將王升直接拉了回來。
王升愣了下,尷尬的一笑,趕緊提著無靈劍去開小仙界的門,心底那糟亂的思路頓時被打亂。
進了小仙界,王升有些心不在焉的將小仙界各處布置簡單介紹了下,隨後就直接傳聲喊來了兮蓮,讓她頂替自己做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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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則是去了脫凡池左右,找了個角落,把那堆書籍報出來仔細研究,推斷著自己的這些想法,到底是在哪出現了問題……
有時,王道長骨子裡就有一股‘強脾氣’,但他又能在思索時不斷自省、檢驗,並及時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又有將一切構想推倒重來的果斷。
這般廢寢忘食的琢磨,不經意間就是半年。
直到王升找到了自己一直思索不透的結症之所在——他對‘陰陽’的理解太過於狹隘了。
陰陽並不只是陰陽二氣,陰陽更是道家體系中,代表了‘正與反’的思想!
想通這些,王升反過來審視自己最初的構想,眼前那條原本歪歪曲曲的小路,突然豁然開朗!
半年後,王升將那些翻爛了的物理書一腳踹飛,衣冠不整的跳起來大笑三聲,火急火燎的對著脫凡池大喊了句。
“師姐!別修行了!錯了!都錯了!”
池子中一直在閉關的牧綰萱睜開眼來,看著池邊站著的王升,頓時有些忍俊不禁。
嘩嘩的水聲中,牧綰萱飄然而起,身上的羅裙迅速被蒸乾,站在了師弟面前,那雙眸子寫著些許疑惑,“錯了?”
“呃,也不是錯了,”王升撓撓頭,才發現自己長時間沒打理頭髮,此時形象有些邋遢。
王升也不怎麽在意,笑道:“這麽簡單的道理,我也是夠笨的,想了半年才想明白。
師姐,你修的這條陰陽平衡之道,其實修行時是最難的,因為你要無時無刻去保持陰與陽的平衡。
但你想過沒,如果陰與陽完全平衡,混沌如何化生天地?如何會有清濁之分?
就如同一正一反,如果正的量和反的量是相同的,最後的結果就是泯滅!
再比如那張宇宙微波背景圖所表示出的,在最初有光的時候,宇宙各處溫度都是十分均勻的,但存在極其微小的誤差和擾動,這些誤差和擾動,就形成了質量龐大的星系,這就是不平衡的結果……呃,說這個你可能不太明白。
那打個比方,男人和女人,陽與陰如果數量一致,怎麽會有男女?
而陰陽失衡真的會導致體系崩潰嗎?不盡然, 甚至,陰與陽的不平衡,就揭示了另一條大道!”
牧綰萱雙眼一陣迷茫,張張嘴,下意識問了句:“什麽?”
“造化!”
王升擲地有聲的扔出兩個字,話語剛落,小仙界突然出現一聲驚雷,一道閃電就從這對師姐弟頭頂劃過。
王升下意識瞪了下眼,天威又要來?
不會吧?
還好,這次只是一道驚雷劃過,並沒有那雙大眼珠子。
牧綰萱呻吟一聲,捂著腦殼。
王升笑著拉住師姐的小手,“來,找個僻靜的地方,我慢慢跟你解釋這個道理,這半年功夫可不能白花,你一定能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