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冽把水提到帳篷口的時候,就看到宋青葵正坐在那兒發呆。
她抱着雙膝,仰着頭,嘴脣微張,隱隱有些嬌憨的意味。
說是發呆也不正確,她是在看星星。
身後的帳篷裏掛着一盞小燈,微弱的光攏了她整個身軀,髮絲都透着柔軟的光。
像她耳際的玫瑰,在寒冷的夜裏,獨自靜靜的綻放。
沒有人能忍心打擾這樣安靜的美。
顧西冽原地駐足,凝神靜靜看着她。儘管他手中拎着水壺的樣子和他高大的身形以及氣質完全格格不入,但是誰在乎呢?
尤其是這樣無人的荒蕪裏,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認識她。
兩個暫時沒有身份的男人和女人,奔逃於槍花玫瑰裏,甚至連前行的方向都沒有,隨日落而息,日出而行,似真的亡命鴛鴦,追求一時瘋狂的歡愉自由,且過且活。
蒙着一切不確定的面紗奔逃,這是多麼羅曼蒂克的事情。
如果下一秒是世界末日,那麼在所有東西湮滅成灰燼時,他們看到的最後一眼一定是彼此的容顏。
顧西冽細細咂摸了一下——
他竟然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真的很怪異,他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這種奇怪又雜蕪的思緒。
明明有種切齒的恨意在胸腔裏反覆啃噬,可是自己的行爲卻總是不受控制。
不僅是恨意,還有一種被女人愚弄的恥辱,這是讓他最不能忍受的。
一個寵物,一個玩意兒,竟然能讓他栽這麼大一個跟頭,讓他差點從手術檯上下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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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黑夜裏,他將那柄佛頭匕首反覆細看,每一寸鋒利的刀鋒,每一寸細緻的紋路,上面甚至還有未乾的血跡。
他不允許有人擦拭它,這代表恥辱,代表差點命喪的警醒。
他已經想好了千百種的方式,要如何將這個罪魁禍首凌遲,讓之付出應有的代價,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他莫名就不舒服。
腦海裏那些毒辣的想法頓時換了個乾淨,不行,至少也要讓她死得美麗一些,不可以隨隨便便假以他人之手。
可是她實在是太嬌氣了!
路走久了腳痛,雨淋多了生病,還怕黑。
他是想過要把她丟在那個山洞裏的,荒野外那麼多野獸,被野獸捕獵也算是一種極致的死法了。
既沒髒他的手,也讓他出了氣。
可是她卻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顧西冽,我害怕。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自己鄙夷又唾棄這樣的行爲,可是卻總屢屢如此。
他不明白這女人爲什麼要叫他的名字,明明之前還要將他置於死地,卻在不見五指的黑夜裏用抽噎般的聲音叫他。
抽長氣,短促的,嗚咽的哭腔,既弱,又脆。
像海妖塞壬,他不聽都不行,那聲音就往他耳裏灌,往他心裏灌,讓他整個人既煩躁又厭惡,但是又無法控制的要去聽。
就像此刻,他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去提一壺熱水,尤其還在寒風大夜裏蹲在一叢火前,架着柴火燒熱水。
他可能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