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人情難還
簡妍和徐妙寧回了荷香院之後,兩個人分別去拜見了自己的母親。
原來出去逛了一圈之後,紀氏和簡太太都覺得甚是勞累,回來之後便各自的回了屋子歇息去了。
簡妍吩咐著四月將帶回來的方盒送回了東跨院,自己則是帶著白薇去了簡太太住的東廂房。
碧青軟綢簾子靜靜的垂在門口。有丫鬟在長廊下站著,一見著簡妍過來,立時便屈身對著簡妍行禮,喚了一聲姑娘。
簡妍點了點頭,而後便問著:「母親已歇下了?」
她聲音雖然不高,但也並不輕,足可確保屋裡的人能聽到。
簡太太若是想見她,那自然就會使了人出來喚她進去,若是不想見她,想必那就不會做聲的。
而果然,她這話才剛落了不到一會,就見簾子一掀,珍珠走了出來。
她先是對著簡妍矮身行了個禮,而後才說著:「太太讓姑娘進去呢。」說罷,便伸手打了門簾。於是簡妍便低了頭,走了進去。
簡太太正坐是明間的羅漢床上,沈媽媽侍立在一旁。
簡妍對著簡太太福了福身子,喚了一聲母親。
簡太太點了點頭,隨即便說著:「坐罷。」
於是簡妍便坐在了右手的第一張玫瑰椅上,白薇站在她的身後。
簡太太望著簡妍,見她依然還是早間出去所穿的那套衣裙,頭上的首飾也依然是那幾樣,並沒有變,那想必她從桃園陪了徐妙錦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了徐妙錦那裡,並沒有回來。
於是她便問著:「你這是剛從徐四姑娘那裡回來?」
「是。女兒自打從桃園裡回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凝翠軒裡陪著四姑娘,方才聽說母親回來了,於是便趕著回來見母親了。」簡妍乖巧柔順的回答著。
簡太太點了點頭,想了一想,又委婉的問了一句:「凝翠軒裡就只有徐四姑娘一個人在?」
簡妍心裡很是清楚簡太太問的這句話內裡是個什麼意思,但她還是裝傻,只是說著:「寧表妹也是在的。」
簡太太心裡想著,我才不關心寧姐兒在不在凝翠軒裡呢,我想知道的是徐仲宣在不在那裡的事。即便先時在桃園的時候說是有小吏有要事來找徐仲宣相商,可今日畢竟是休沐的日子,等徐仲宣處理完了事,還不興人家先行回來的麼?只是這個簡妍也是個傻的,她這樣的話都聽不出來?
於是簡太太索性便開門見山的問了:「那大公子在不在凝翠軒裡呢?」
簡妍就想著,徐仲宣今日下午一直在凝翠軒裡的事只怕是瞞不過簡太太去。與其現下撒了謊,日後被簡太太知道了,還不如現下索性就實話實話了。反正簡太太既然是存了讓她和徐仲宣走近些的心思,那肯定是樂於見到她和徐仲宣多見面的。即便簡太太再是想著讓徐仲宣納了她為妾,可這樣的事畢竟不能一蹴而就的,她先麻痹著簡太太,讓她對自己放鬆警惕。等過了些時候,誰知道到時會怎麼樣呢,說不定自己已經是脫離了她的掌控呢。
思及此,簡妍就老老實實的回答著:「在的。大公子不放心四姑娘的身子,一早就回來看她了。」
簡太太一聽,心中立時就喜歡的要不的,忙問著:「那大公子可是和你說話兒了?都說什麼了?」
簡妍心裡冷笑一聲。就迫不及待成這樣了?但面上還是裝了一副柔順乖巧的樣子出來,細聲細氣的說著:「不過是下了一盤棋,說了一些閒話兒罷了。」
「哦?他還和你下了一盤棋?」簡太太忙追問著。
「是呢。」簡妍點了點頭,「大公子的棋藝好生厲害,女兒都下不過他。」
「傻孩子,」簡太太就笑道,「便是你再下得過他,那也得裝著下不過他。男人可不喜歡事事比自己強的女人。」
這話說的就很直白了。但簡太太其實也是故意這般說的。
既然都已經成功的讓簡妍和徐仲宣搭上線了,那總歸得要簡妍懂些男女方面的事才成。以往淨是讓她學那些才藝了,可總是想著要讓她看上去清雅端莊些,就沒讓人教她如何魅惑男人的技巧,只指望著她能自己摸索得出來。可現下看來,這個丫頭竟然是個傻的,再是不懂該如何討好男人,看來少不得的得讓她慢慢的知曉男女之間的一些事。
簡太太想到這裡,一時就覺得頗為躊躇。現下她們畢竟是客居在徐家,不像以往在自己家裡,想讓簡妍學些什麼,大可以立時就請了人來教她這些事,可如今只怕是不行的。
她又望了簡妍一眼,見她低垂著頭,循規蹈矩的坐在那裡,也不曉得到底是聽懂了自己那句話的意思沒有。不過她覺著,依簡妍的這笨腦袋瓜子,想必是聽不懂的。
簡太太一時就恨不能拉了簡妍,好好兒的親自教她一番該如何討好男人的事。可她轉念一想,誰知道徐仲宣到底是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說不定就喜歡簡妍這樣單純的,傻的呢。所以暫且還是先觀察一段時日再說罷。
於是簡太太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與她閒話兩句之後,便說著自己乏了,要歇息,讓她先行回去。
簡妍恭順的起身又對著她行了個禮,而後方才帶了白薇出了屋子。
行至抄手遊廊上,白薇見四下無人,忍不住,終於還是低聲的問了一句:「姑娘,太太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呢?」
簡太太方才都已經是說的那樣直白了,但凡是長了耳朵的人,誰聽不出來呢?
簡妍微笑,慢慢兒的說著:「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太太她,她是想著讓姑娘嫁給大公子?」白薇驚訝的很,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就問了出來。
「不,」簡妍搖頭,「以我的身份地位,徐仲宣怎麼可能會娶我?母親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她不過是想著讓徐仲宣納了我罷了。」
自古娶為妻,納為妾,白薇自然是知道的。
「姑娘,」她喃喃的叫了一聲,卻不曉得到底該說些什麼。
做妾有什麼好呢?如果可以,誰願意做妾?她家姑娘這樣的相貌才情,為什麼要去給別人做妾?
簡妍面上帶了淺淺的笑意,說著:「不用覺著傷心,也不用想著該怎麼安慰我。其實我一早就知道母親的打算了。母親她養我一場,又讓人教會了我這麼些才藝,早就是打算著讓我給人做妾的了。」
簡妍以往從來沒有和白薇說過這些話,所以縱然是白薇一直都知道簡太太對簡妍不好,簡妍對簡太太也全不似女兒對母親那般,可她卻從來不知道中間還會有這些原由。
白薇一時就覺得難受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簡妍察覺到了,於是忙笑道:「這有什麼可難受的呢?咱們在一塊兒都這麼些年了,你還不曉得我的性子?我是絕不會給任何人做妾的,也是絕不會讓你和四月一輩子都是奴籍的。」
白薇很感動,忙道:「姑娘,奴婢一輩子是不是奴籍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姑娘好就成了。奴婢和四月願意一輩子都伺候姑娘的。」
簡妍也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在想著,若是真的想完全的脫離簡太太的掌控,僅憑著絨線鋪子每日二三十兩的收入只怕是遠遠不夠的,她得想法兒再弄些其他的收入才是。
而過得兩日,周林傳來消息,說是招財貓燒製好了,已是依著簡妍的吩咐,用她做的那只大紅色,四角繡著蘭花的墊子墊著,放在了櫃台上。另外他又拿了三只進來給簡妍,好讓她送人。至於剩下的,他放在了庫房,往後簡妍若還想拿來送人的時候,對他言語一聲就是了。
除了招財貓的事,周林又問著一件事,說是絨線鋪子這些日子的盈利不少,也有個幾百兩的銀子了,問要不要索性便將他們現下租的那個鋪子給盤下來,也省得每個月白白的給房東交租子,怪可惜的。
簡妍想了一想,沒有同意他的這個提議。
她手頭現下的流動資金也就只有這幾百兩的銀子,若是將這些銀子全都一股腦兒的拿去買了這間鋪子,後面怎麼辦?她可是想著還要再做些其他的生意,沒有本錢可怎麼成呢。左右鋪子每個月的租金也就只有那麼幾兩銀子,值得什麼?實在是犯不著特地的將鋪子盤了下來。這樣既佔用資金,回報還又少又慢,還是留著這些銀子去做些獲利豐厚的商業投資,不斷的滾動增值才好。
只是到底是要做些什麼獲利豐厚的投資呢?簡妍一時就很是發愁。
她坐在臨窗木炕上,背靠著秋香色的鎖子錦靠背,望著窗外的紫薇樹出神。
白薇手中捧了填漆描金海棠式茶盤,上面放了一碟荷花酥,一盅茶,伸手掀開碧紗櫥上吊著的碧青梅花軟綢簾子走了進來。
一見簡妍正靠在靠背上出神,她便沒有出聲打擾她,只是輕手輕腳的將荷花酥和茶盅放到了炕上的雞翅木束腰小炕桌上,而後她手中拿了茶盤,便又想著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但簡妍這當會正好回過神來,見著她要揍,忙開口叫住了她。
「白薇,」她問著,「四月去了哪裡呢?怎麼這半日都是不見她?」
白薇便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笑道:「那小蹄子性子浮躁,在屋子裡再是待不住的。我見她晃蕩來晃蕩去的,再沒個能靜下心來好好坐著的時候,索性便使了她去了四姑娘那裡,問一聲兒,今日的午膳是擺在四姑娘的凝翠軒裡呢,還是三姑娘的西跨院,再不就是咱們這東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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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日徐仲宣同徐妙錦商議了一番往後讓她和徐妙寧,以及簡妍一塊兒吃飯的事之後,傍晚時分便打發了青竹過來同紀氏和簡太太說了一聲這事。
簡太太當時自然是喜歡得要不的,立時就一口答應了。她只想著讓簡妍多多兒的同徐妙錦接觸接觸,再間接的同徐仲宣多多兒的接觸接觸接觸。想來依著簡妍這樣的相貌,日子長了,還愁徐仲宣不會看上簡妍?而紀氏那裡雖是詫異,但想著徐妙寧和徐妙錦多親近些也不是什麼壞事。旁的不說,但凡只要徐仲宣對徐妙寧多上些心,往後說了出去,這是徐侍郎最喜愛的堂妹,那徐妙寧的親事上就絕對吃不了虧。至於為什麼徐仲宣要這樣做,雖則青竹當時的原話說的是,大公子說自己平日裡不在家,見四姑娘同三姑娘,還有簡姑娘在一塊兒玩的好,便想勞煩了三姑娘同簡姑娘,每日多陪陪四姑娘。三個人一塊兒吃飯,四姑娘也能多吃些之類的話,但紀氏卻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面上看起來徐仲宣確實是一片心為著自己的妹妹著想,只想著能日日的有人陪著她,但內裡會不會也有因著簡妍的關係呢?這段時日簡太太上躥下跳的那些行為她可都是在一旁冷眼瞧的清清楚楚的。而且論起來簡妍生的也好,又是個再溫婉不過的性子,徐仲宣看上她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紀氏便同陶嬤嬤說著這些話,陶嬤嬤的回答是,管他大公子看不看得上表姑娘呢。若看不上,左右對咱們沒什麼影響。若真看得上,表姑娘同著咱們寧姐兒這般的好,往後表姑娘若是跟了大公子,反倒還是對咱們有益的。
紀氏想得一想,也確然是這麼個理,於是便也不再去理會這事了。
而自那之後,簡妍便每日同著徐妙寧、徐妙錦一塊兒吃飯。
一來這是簡太太吩咐下來的,二來她也確實不想每日都吃些素菜,還吃不飽,既然現下有了這麼一個可以堂而皇之的改善伙食的機會,她為什麼不答應呢。
而現下簡妍聽著白薇說的這話,轉過頭,望了一眼窗外的日頭。
目今雖然是春日,日頭也算不得太烈,可徐妙錦的身子實在是有些弱,若是讓她來荷香院用午膳,這日頭底下走了這麼一遭兒,不定的就會怎麼樣呢。
於是簡妍便對著白薇說著:「今日的日頭有些大,你待會竟也是跑一趟凝翠軒,對四姑娘說一聲,只說午膳就擺在她那裡,我和寧兒待會就過去罷。至於寧兒那裡,待會我自會去和她說一聲的,你就不用跑了。」
白薇答應了一聲,然後又說著:「現下離著午膳還早呢,姑娘先用些糕點和茶水罷。」
簡妍嗯了一聲,白薇這才轉身退了出去,自去凝翠軒裡傳話了。
而簡妍則是低頭看著碟子裡的荷花酥。
這小小的荷花酥竟是做成了荷花的形狀,一共六片花瓣兒。花瓣外層是白色的,內裡卻是粉色的,中間的花蕊是用豆沙餡做了出來,瞧著極是好看。
她拿了一塊,慢慢兒的吃著。
入口既酥脆,又甜香,當真是好吃的緊。
簡妍一氣就吃了三個,而後端了粉彩紫荊花茶盅,慢慢兒的喝著裡面的茶水。
這荷花酥還是上次在凝翠軒的時候徐仲宣讓她帶了回來的。當時一共是三樣點心,不過那兩樣銀絲捲和果餡酥餅昨日就已是吃完了,這荷花酥想來今日也會吃完。
若是在以往,這三樣點心她定然是會留著慢慢的吃,因為那時候她每日都沒吃飽過。可是現如今她每日都和徐妙寧、徐妙錦一塊兒吃飯,不說吃幾碗飯是由著她自己,再沒人管,便是連那菜色也是很好,竟是每一頓都不重樣的。她曾探了幾句徐妙錦的話,知道這是徐仲宣自己拿了銀錢出來,特地的吩咐了小廚房裡的夏媽媽,讓她每日的換著花樣給她們弄些好菜。
簡妍聽了,心裡就覺得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縱使徐仲宣明面兒上是說著為了自家的妹妹好,請著她們每日陪他妹妹吃飯。就算他出銀子吩咐夏媽媽做這些菜,也可以說全都是為了他妹妹著想,可簡妍不知道為何,總還是覺得自己好似欠了徐仲宣天大的人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