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五分鐘後, 趙沅主動提出要見司航。
燈光熾亮的審訊室裡, 趙沅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 聽見門開的聲音立刻抬起了頭。
見是司航,他立刻提出要求:「求你們先派人去保護我老婆。」
司航略微一思索, 明白過來了, 回頭吩咐謝逵:「趕緊聯繫洛城派出所。」
聽見司航下達了命令, 趙沅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再次面對面, 趙沅已經收起了剛才的戾氣, 眼神中只剩下近乎决絕的死寂。
「我認罪, 的確是受人威脅,才會承認所有罪行。」
司航沉聲問:「是誰?」
趙沅搖頭:「我也不知道。」
司航眉一擰, 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再次冷聲提醒:「這是你最後一次主動認罪的機會。」
「我知道警官, 現在都這個時刻了,我不會撒謊。我只希望現在主動招供,還有一點减刑的可能。」
司航不說話了,沉著臉, 表情异常嚴厲。
「我大概是在被抓前幾天, 才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但我幷沒有見過他。他當時給我打了個電話, 聽聲音是個女人, 不過我曉得,他是男的。因爲他在教我怎麽跟警方認罪的時候,讓我承認跟莊梓通話手機用了變音器。」
司航明白過來, 難怪之前在審問他時會那麽費勁,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指導。
趙沅繼續陳述。
其實他在接到那人電話時,心裡也是震驚萬分,而且壓根就不敢相信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會被另一個人了如指掌。
一開始他懷疑是警方故意刺探,但那人緊接著細數了他的所有作案細節,甚至知道他爲什麽會對莊家的人恨之入骨,又是如何計劃報復莊家的人,如何對莊瑤的車子動的手脚造成意外車禍死亡。
所有信息準確得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自己身後一直隱藏著一雙隱形眼睛,時刻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想想,都令人汗毛倒竪。
趙沅一時間張皇失措,對這個神秘人恐懼到了極點。
幷且對方狡猾程度遠遠在他之上,談話內容十分謹慎,沒有透露半點關於自己的信息。
他害怕是警察,下意識否認,但是對方很快跟他提出了一個合作條件。
對方承諾,要他願意一起合作對付莊家的人,絕對不會將他做的所有違法事情透露給警方。
司航抓住重點,問趙沅那人跟莊家人有什麽恩怨?如果能够確定這一點,起碼可以非常有效地縮小調查範圍。
但是趙沅不知道,對方沒告訴他。因爲他處於被動一方,他只有答應合作的份,壓根就沒有探聽對方信息的機會。
對方跟他說,警方反正已經掌握了他謀害莊梓的證據,現在正在全城搜捕他。萬一被警方抓到了以後,一次犯罪也是坐牢兩次犯罪同樣是坐牢,只要他承認了所有罪行,混淆警方判斷,不讓警方發現還有另外一個人的犯罪痕迹,對方保證一定會繼續替他報仇,讓莊家的子女都給他兒子抵命。
趙沅也幷不是頭腦簡單的人,知道替人頂罪同樣違法犯罪,而且也不確定這個神秘人講得話到底可不可信,可一邊又擔心對方手裡拿著自己的把柄,萬一他不同意,對方真的會向警方告發他。
現在警方只知道他挾持過莊梓,但幷沒有死人,而莊瑤的車禍已經造成了人命,兩相對比,多承認一樁罪頂多多判兩年,但是一旦莊瑤的車禍案再被翻查,他就一定會判死刑。
面對對方提出的要求,無論是哪一種情况,他都無可選擇。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總是千變萬化,對方跟他都沒料到的是,警方會再次重查莊瑤車禍的舊案。
現在趙沅知道自己身上壓根就沒有背負人命,完全可以不再對那個神秘人有所顧忌。但是,對方足够精明,早就留了一招後手。擔心事情敗露,趙沅中途反悔,在他入獄之前,對方就提前拿了他家人作爲籌碼威脅他。
現在知道了真相,他也非常糾結。一邊擔心他老婆的安危,一邊又不甘心被人一直利用。
但是剛剛司航給了他半個小時思考的時間,他還尚有一點理智在,想要迷途知返,於是下定了决心。
與其被一個欺騙自己的人繼續利用,倒不如爭取一次機會,希望通過主動舉報給自己减刑。
……
從審訊室出來以後,司航立刻打電話去洛城派出所確認了一遍。
趙沅的老婆剛從醫院出院回老家,當地派出所接到消息以後,辦事效率迅速,已經採取了相應的保護措施。
司航挂了電話,推門走進辦公室,已經是淩晨。
他有些疲倦地靠進辦公椅裡,後腦勺搭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休息了一下,但腦子裡却還想著案子。
原以爲能從趙沅嘴裡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看來又是白歡喜一場。
目前只能够確定莊瑤的車禍跟那人肯定有關,但趙沅的供詞,現在又多了另外一種可能。
趙沅說那人要跟他合作一起報復莊家的人,幷且還承諾幫他報仇?
所以他報復莊瑤,究竟是因爲家族恩怨,還是因爲私人恩怨?
如果是後者,他之前的推測肯定沒問題。但如果是前者,那他們現在的偵查方向就又出了錯。
所以,讓人頭疼的這個人究竟會是誰?
辦公室裡安安靜靜,窗外暗色的光綫朦朧的映在他的臉龐上。
外面,謝逵跟另一個警員整理完剛剛審問趙沅的資料以後也離開了警局。
他又在辦公室裡徑自想了會兒案情,一直到淩晨三點多鐘,他决定不去醫院了,避免吵到莊梓休息。於是去洗手間簡單洗簌了一下,將就著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
……
第二天一早,剛去食堂吃過早餐回來,接到醫院值班同事的電話,醫生通知莊梓今天出院,問他之後的保護工作怎麽安排。
司航想了想。
現在莊梓絕對不能再離開警方的視綫。
過兩天爸媽他們旅游回來,秦嫂肯定得回別墅。到時候莊梓一個人在公寓,他不在家時她一定會害怕。
安排個男警員去,不行,讓另一個男人在他家跟莊梓獨處?
除非他腦子有坑。
但現在情况特殊,斟酌片刻,他淡淡回復:「我來安排。」
雖然他不太喜歡不熟悉的女人進自己家裡,可暫時又沒有其它辦法,考慮了一個上午,他認爲目前最合適的,還是先安排個女警員去公寓陪她。
剛把這件事處理完,負責調查莊瑤案證據的同事進來彙報,說他們聯繫到一個一年半前,給莊瑤做了三個月助理的女人。
那個助理因爲跟著莊瑤做事壓力很大,只做完三個月試用期就辭了職。
但是那三個月之間,助理說,她記得有個女人曾經氣勢汹汹的去公司找過莊瑤,不過她記不得那人名字了。
爲了配合警方調查,助理答應下午請半天假到警局來做筆錄,當面說明詳細細節。
「她幾點鐘過來?」
「下午兩點。」
司航點點頭,起身穿上外套,又交代:「提前到了通知我。」
……
醫院裡。
值班的小警察,因爲莊梓出院,今天就要離開醫院,抓緊時間去護士台找某個漂亮姑娘要聯繫方式了。
兩人有點依依不捨,膩在一起聊得正起勁兒,見到司航過來,立刻擺正態度,跟他規規矩矩打了聲招呼。
司航淡淡瞅他一眼,又瞅一眼害羞的女護士,抬起手拍了下他腦袋:「你小子!」
小夥子嘿嘿一笑,跟他請假,想中午帶姑娘出去吃頓午飯。
成人之美,司航應允了,然後徑直朝病房走去。
房門沒有關,他剛走近,就聽見莊梓跟秦嫂聊天的聲音:「阿姨他們什麽時候到家?」
「本來是今天,不過半路好像又要去看哪個老朋友,估計得再逗留兩天,大概後天大後天吧。」
莊梓穿上自己的外套:「到時候我跟您一塊兒回別墅,找到凶手前,可能還得再打擾阿姨他們幾天。」
秦嫂:「你要去別墅?」
「嗯。」
「你幹嘛不就在公寓,司航是警察,有什麽事情你也好直接找他說啊。」
「不方便。」莊梓背對著門口,沒瞧見身後漸漸靠近的男人,還在跟秦嫂牽强解釋:「他白天不在家,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秦嫂看一眼房門口,頓了頓,非常機智地選擇了不提醒,繼續笑道:「司航會給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擔心。」
莊梓不太自在地笑了下:「主要是——」
正說著,她餘光瞥見什麽,話音止在唇邊,立刻回頭,嚇得輕輕一抖:「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司航抄兜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看著她,語氣不太明朗地回答兩個字:「剛才。」
莊梓見他臉色不好,別開眼神,從床邊站了起來。雖然剛剛也沒說什麽壞話,却莫名有點心虛。
秦嫂見氣氛不對,立刻起身:「我先把東西拿到樓下啊。」
她提起行李包就走,莊梓見狀,也立刻提步跟上。
剛邁開兩步,與司航擦肩而過,他眉頭一皺,伸手就抓住了她手臂,把她扯到自己跟前來。
莊梓踉蹌到他面前,微微驚嚇地抬頭看他。
他也低頭看著她,眼神冷冽:「你慫什麽?」
「……」莊梓身體微微後仰,胸腔的一口氣慢慢凝滯住。
或許是吧。
或許是有那麽一點害怕。
至於害怕什麽,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跟他相處有種莫名的壓力。
老實講,這算是她生命中,第一個主動對她挑明心意的男人。幷且那麽直接,赤.裸,甚至還有點刺激。
他如果是一個普通男人或許也沒什麽,也是到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在自己心中,一直將他定位得非常優秀。
優秀到讓她覺得這個男人的存在不真實,優秀到他忽略了那麽多女孩兒,偏偏挑中她,更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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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僅對他産生了懷疑,更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曾經她那麽用心的去對待一個條件稍稍遜色於自己的男孩,結果到最後也是被傷的一敗塗地。
更何况,現在面對的還是比她曾經遇到過的所有男人都還要完美的男人。
她如此平凡普通,更沒爲他付出什麽,又有什麽把握今後能一直去抓住他的心呢?
自從跟何越的那段相處失敗以後,她就已經對感情這件事情看得很談了。
能遇見是幸運,她會好好把握。但遇不見也無所謂,一個人孤獨終老也沒什麽可怕的。
對她來說,最可怕的是再次面對人心的凉薄,真心被踐踏。
所以,如果只是曇花一現的美好,她寧願不要,反正她也孤獨習慣了。
「我沒想過……」她始終垂著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隔了許久,才輕聲開口:「你之前說過對我不可能……現在又突然…….」
她心裡有點緊張,說的也有些語無倫次。
司航不催促,也不打擾,只是安靜的等待著。
她緩緩吸了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你說我倆這樣,要是在一起了,想想就不自在。」
他擰著眉:「怎麽不自在了?」
她表情爲難,不知道如何說。
「不也跟普通人一樣,正常談戀愛,到了合適的時候就結婚?」
莊梓微楞,抬頭看向他。
談戀愛?
結婚?
這兩個詞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此時此刻,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來,更加微妙詭异。
但奇怪的是,心口却有一種异樣的激動,就好像有一根弦輕輕在她心上撥了一下,蕩起微微波浪,心頭微震,甚至有種輕微的眩暈感。
她怔楞的望著他,半天沒了反應。
可司航倒沒什麽,對他來說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爲他心中目標一直都很清晰,婚姻也是。
如果碰到了能讓他動心的女人,就以結婚的心態把她追到手。因爲他工作忙,沒那麽多時間在不重要的女人身上浪費。
現在他既然已經非常清晰的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跟她在一起,就是奔著以結婚爲目的。
他當真不懂她究竟在害怕什麽。
他漆黑的眼珠直直的看進她的眼睛裡,心裡有點拿不准,隔了半刻,又問:「對你來說,難道跟我談戀愛就是這麽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