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渺擰擰眉，察覺到不對勁，她叫住前面帶路的護士：“請問這裏是去檢查室的路嗎？”
護士沒回頭，因爲帶着口罩，語氣很沉悶，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去給你登記信息，你自己過去等着，一會會有人來叫你。”
她說完就直接去了導醫臺，商渺心裏雖然覺得怪異，但看了眼那邊還坐着幾個年輕女人，其中有一個懷孕的跡象已經挺明顯。
她遲疑了片刻過去坐下，然而剛坐下，就聽見一陣小聲的啜泣聲。
她側目看過去，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滿臉憔悴，嘴裏在喃喃着：“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商渺愣了下，隨即又聽見那位已經有明顯孕肚的女人苦聲嘆了口氣。
她像是受不了這裏的壓抑氣氛，低聲和商渺搭話：“你這麼年輕，怎麼也來做這個？”
商渺敏銳的察覺到她語句裏的可惜，她遲疑了下正要說話，就聽見前臺突然在叫她的名字。
她擡眸看過去，一陣不安的感覺在心裏越來越重。
她下意識的又扭頭看回那個嘆氣的女人，和仍在小聲啜泣的女人身上，忍着恐懼問：“這裏真的是做羊水穿刺的地方嗎？”
商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手術室的那層樓，整個樓層都是封閉的，見不到一絲光亮。
也沒有其他人，整個走廊都能聽到她的腳步聲。
在路過電梯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推車上躺着的女人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她身上蓋着的白色被單又薄又輕。
商渺的心猛的一條，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也不敢進電梯，總覺得一進去，就會看見那兩個躺在病牀上的女人。
她只能到處找樓梯，然後自己一點點的爬樓梯出去。
等到終於出了樓梯，商渺一口氣到醫院外面，才覺得那只緊緊扼住自己喉嚨的大手鬆開了。
全身上下冰冷的皮膚，終於在陽光下找回了溫度。
商渺的面色也不好看，帶着近乎透明的白。
她回頭看了看醫院大樓的方向，總覺得那裏像一個張着嘴巴的怪物。
“墮胎室。”女人帶着哭腔的嗓音迴盪在耳邊，商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不敢想，如果她剛剛沒有反應過來，進了那裏面會是什麼後果。
她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發抖，捂着胸口無聲的喘着粗氣。
一片陰影自頭頂落下，商渺擡起頭，臉上的驚恐還沒有消散。
盛聿站在她面前，在看清她的表情以後，整個人都是一頓。
商渺保持着剛纔的姿勢，定定的看着盛聿，直到盛聿嗓音艱難的開口問她：“檢查，都做完了嗎？”
他這一句檢查，讓商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恐懼又冒了上來，她嗓音沙啞的幾乎都要發不出來聲音：“你爲什麼在這裏？”
她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時候，路過導醫臺的時候，忍着心裏的恐懼問過護士，她分明是來做羊水穿刺的，爲什麼會來到這裏——
護士指着登記本說，“商渺是吧，你不是前兩天來預約了引產嗎？”
登記本上，她的名字明晃晃的寫在那裏，後面還寫着她的具體信息。
全都對得上。
唯一不對的是，丈夫那一欄，寫着的名字是盛聿。
盛聿。
商渺掐着自己的掌心，她咬着牙，眼眶通紅的看向盛聿，幾乎是低吼出聲：“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你又有什麼資格決定我孩子的去留，這是我的孩子，和你沒有關係！”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商渺的情緒沒法穩定下來，到最後，她甚至哽咽到沒法再說話。
剛剛那地方的壓抑感讓她感覺恐慌，在看到盛聿在家屬簽字那一欄留下的名字以後，整個人都彷彿被冰封住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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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裏瞬間閃過許許多多的可能，最後卻都模糊又迷亂的在腦子裏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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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真的很想問盛聿，他憑什麼。
他憑什麼，還不肯放過她。
商渺死死盯着盛聿，豆大的淚珠不停的從眼眶裏落下，像是積攢了那麼久的委屈在這一刻都爆發。
盛聿看着商渺，也察覺到了商渺此刻的不對勁。
他眉心微微擰起，聲音低沉：“你在說什麼？”
他說完，似乎想伸手將商渺的淚珠擦拭掉，然而手剛到一半，就被商渺直接打開，她眼裏是盛聿從未看到過的絕望和痛苦，“別碰我，盛聿，你太讓我噁心了。”
“商渺？！”一道聲音由遠及近，謝潯焦急的嗓音響起。
他目光先是落在商渺帶淚的臉上，隨後又看向盛聿，目光冰冷。
他幾步過去，直接將商渺拉到自己身邊，皺着眉頭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商渺看向謝潯，因爲情緒的原因，嗓子緊到沒法說話。
她只能搖頭。
然而謝潯卻瞬間，面容冷厲，目光如同冰芒鋒利的看向對面的盛聿，沉聲質問道：“盛聿，你做什麼了！”
盛聿眯眼看着商渺，聽到謝潯的質問，他態度也更加冷然，“你以爲你是誰？”
謝潯視線一沉，就要開口，然而袖子卻被人扯住。
他回眸看向商渺，卻見商渺搖了搖頭，閉着眼睛，啞着嗓子說道，“不要吵了，我不想再看見他。”
謝潯瞬間斂眉，他反手握住商渺的手腕，輕輕嗯了聲：“好，我們回家。”
商渺點點頭，聲音喃喃，“嗯，回家。”
她跟着謝潯離開的時候，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盛聿一眼。
她真的受夠了。
心裏剛剛的那股恐懼還沒有散開，商渺還拽着謝潯的衣袖。
她現在需要一個支撐點，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倒下去。
而身後的盛聿，面無表情的看着商渺跟着謝潯離開的背影。
他漆黑的瞳孔裏蓄滿了情緒，脣角緊緊抿着，就連垂落的掌心也收得很緊。
直到手機驟然響起，他沒有絲毫情緒的接起電話，那邊是一道溫潤的女人聲音。
“您好，您之前在津南婦幼保健院預約的唐篩檢查是在今天下午，請在下午兩點到三點準時到達醫院準備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