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到,葭草吐綠。
蒹,是沒長穗的荻。
葭,是剛生出的蘆。
二者相生相伴,合成了詩經中的蒹葭二字。
這是萬華國無人不曉的一首情詩。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未娶正妻的男子家中都會舉行一場詩會,邀請的都是門當戶對的適齡女子。
看似是詩會,實際上是相親。
許世歡剛過了幾天書院許府兩點一線的簡單日子,就收到了二皇子府上送來的請柬。
不對,此時應該稱他爲謹王了。
許世歡已經許久沒有做過那離奇的夢,但周圍的一切卻依舊向着夢境中的方向發展。
雖然她未與二皇子訂下親事,可當今聖上依舊封他爲謹王,謹王府就在永安城最好的位置。
“世歡,你可收到那謹王府的帖子了?”
剛一進學堂,鄧宛瑜就一把拉過許世歡,面色難看地問道。
“收到了,不去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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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歡直接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得罪李雲峯了,還差這一回不成?
再說了,這詩會一看就是衝着選王妃去的,李雲峯雖然對她不喜,可還沒死了拉攏許家和關家的心。
要想不被算計,最好的方法就是離的遠遠的。
鄧宛瑜見許世歡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臉色更難看了。她俯在許世歡的耳旁,小聲嘀咕:
“你當我想去啊?你沒看那帖子上寫的,這謹王府裏有一大片蘆葦,是皇上特意命人種的,爲的就是讓這幫公子小姐能親眼看一看詩經中蒹葭的景象。”
許世歡還真沒注意那帖子具體寫了什麼,她一看是謹王府送來的,便拿定了主意不去。
只不過……這李雲峯打着當今聖上的旗號,如果她不去詩會,許家很有可能被扣上對皇上不敬的帽子。
再看鄧宛瑜,她爹雖然是禮部尚書,沒有吏部、兵部、刑部權力那麼大,可勝在是鄧府嫡女,也是倍受寵愛的獨女。
許世歡隱隱覺得,李雲峯若是覺得娶自己無望,保不準會把心眼子用在鄧宛瑜的身上。
這詩會,怕是沒那麼好糊弄過去。
這場詩會,有人避之不及,也有人趨之若鶩,高梓墨就是其中的一個。
金秋宴許世歡的那一舞,跳得着實令人震撼。高梓墨雖然對她不喜,可跳得好這一點她也得認。
高梓墨忘不掉,那一日,謹王殿下眼中的驚豔之色。這次詩會,她也定要搏得他的青睞。
高梓墨的父親,只是翰林院的一名小官。祖父高珩雖有太傅的虛名,但手中並無實權。
她的父親高大人,則是有名的書癡。寒窗苦讀十餘載,只爲金榜題名時。那一年,他高中榜眼,本以爲有了大展宏圖的機會。
只可惜,那一年的狀元是如今的許丞相,探花郎則是駙馬裴逸。他這個榜眼,竟成了無人問津的存在。
進了翰林院,高大人安慰自己,雖然沒有實權,卻是在天子腳下。只要他兢兢業業,總有被提拔的那一天。
只不過,他本就是不善交際的性格,再加上高家並無實權,起初對他還算友善的同僚們,都漸漸孤立了他。
轉眼十多年過去,他依舊沒能走出這小小的翰林院,依舊是個做些雜事的小官。
有時煩悶得狠了,他就會去尋歡閣喝花酒。喝得恍恍惚惚回到家裏,抱着自己的女兒大哭。
高梓墨不是高家唯一的孩子,卻是最像高大人的一個,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
看着父親一邊哭泣,一邊訴說着自己心中的抑鬱不得志,高梓墨暗下決心,她要不惜一切代價,爬得很高很高,讓那些孤立父親的同僚,讓那些瞧不起高家的人,都跪在她的腳下。
“夫子,我今日腸胃有些不適,想和您告個假。”
高太傅看着孫女那健康的氣色,心中滿是不相信。可轉念又是一想,梓墨從小到大最是懂事,入女學這幾個月來從沒請過假,便點了點頭,準了。
“梓墨,你怎麼回來了?”
高夫人驚訝地看着女兒,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女學讀書纔對。
“娘,我今日腸胃有些不舒服,便跟祖父告了假回來休息。”
高夫人看她氣色紅潤,便上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輕幾下,指尖便染上了紅色的痕跡。
這是塗了多少胭脂?
高梓墨怕她看出些什麼,連忙解釋:
“今日我身子不適,臉色實在難看,便塗了些。”
高夫人沒有多說什麼,似乎是信了她的話,還貼心叮囑:
“你今日便待在房裏好好休息,到了喫飯的時候我會讓丫鬟把飯菜端到你屋裏。”
“娘,女兒知道了。”
閨房裏,高梓墨拿着一張打溼的帕子,輕輕擦拭着面部。不多時,一張蒼白的臉便露了出來。
她將擋在兩頰的頭髮梳到了後面,幾個月前還如同銀盤一樣的大臉,如今看着竟有幾分小巧。
她又解開了身上的衣服,取出纏在身上的軟墊,露出盈盈一握的細腰。此時再看她的五官,雖然依舊小小的,卻有幾分清秀的美感。
爲了這次詩會,她已經準備許久。早在謹王府動工的時候,高梓墨便用銀子買通了修建的工匠,從他們口中得知了蘆葦叢一事。
她心中一動,想到了蒹葭這首詩。再聯想到謹王如今尚未娶妻,心中便有了猜測:
皇上怕是要借蒹葭這首詩,在謹王府辦一場詩會,從各家閨秀中選出未來的謹王妃。
當今聖上子嗣不多,太子前些年被診斷出不育,已經與皇位無緣。
剩下的幾位皇子,要麼意外夭折,要麼年齡太小,細細算來這皇位就會傳到二皇子和三皇子中的一人身上。
三皇子的母妃,是宮裏最受寵的宸貴妃。但三皇子性格暴戾,沉溺女色。如今還未封王,後院就有了幾十人。
高梓墨自知她的外貌不佔優勢,若是嫁到三皇子府,怕是舉步維艱。
至於二皇子,相傳他的生母是卑賤的宮女,趁皇帝醉酒爬了牀,在冷宮生下了他。
不過,這二皇子從小被長公主養在身邊,長公主又是當今太后沈氏生的。如此算來,這身份也不算太低。
再加上二皇子素有仁善的美名,後院裏如今一個女人都沒有。她若是能嫁到謹王府,即便做不了正妻,熬上幾年生下了男孩,這謹王妃的位置也遲早是她的。
想到這,王梓墨目光一凜,將一包藥粉悄悄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