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侍寢1.1
聽海閣內燭火通明, 檀香冉冉, 如鐵無心去看各處金碧輝煌的擺設, 一眼就見到設在屋子正中央的一座寬闊床榻, 床榻上方懸了頂芙蓉錦帳, 層層帳幔被放了下來, 帳中影影綽綽, 應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太子。
如鐵立即雙膝跪下, 他還記得入府前張公公教的規矩,不敢肆意抬頭探視, 而是按張公公的告誡輕聲道:「請太子殿下安。」
伸頭一刀, 縮頭也是一刀。他跪直了靜候太子的指示, 可是太子並沒有理他。
過了一會兒,帳中傳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彷彿誰被摀住了嘴, 悶悶的那種, 如鐵嚇了一大跳,但他仍不敢貿然抬頭。
太子是在寵幸別的公子,如鐵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原來還能有這種操作, 難怪人人都能輪到侍寢……真是,被乖巧謹慎限制了想像啊!
如鐵聽得面紅耳赤,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趕緊雙手握拳,指甲狠狠掐進肉裡來維繫清明。
不知過去多久,帳中有人道:「來人。」
候在聽海閣外的內侍循聲走了進來,一躬身將床帳高高撩起,然後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
那聲音又道:「滾,去領二十板。」
如鐵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還以為說的是自己,這時有人吃力地滾下床磕了個頭,踉蹌而去,低著頭的如鐵只能瞥見此人與自己一樣□□的腳踝,再往上白瓷般的小腿佈滿了青青紫紫的鞭痕與牙印。
不一會兒,外頭傳來棍棒一下下擊打肉體的悶響。就在不久前還與太子在一張榻上顛鸞倒鳳的人,此刻正小聲嗚嚥著,斷斷續續哭個不停。
此情此景,令如鐵不寒而慄。
「你過來。」太子懶洋洋道。
左右再無旁人了,如鐵硬著頭皮膝行過去,離得近了,檀香已壓不住情事的味道,這撲鼻而來的濃烈氣味讓他作嘔,如鐵強壓住不適,屏住了呼吸,一直挪到了床頭,仍是跪著。
要侍寢了!該怎麼辦?話說太子才剛那什麼過又要來,身子板可還行?!
他的腦子已不爭氣地亂成了一鍋粥,想起外頭受罰的公子才剛侍寢過,又覺得一陣噁心。
胡思亂想之際,一只白皙如凍玉的手伸過來,不由分說捏住了他的下巴。如鐵不由自主看過去,先看清了太子的長相,那是一張過於蒼白的俊臉,五官如刀刻的一般,因方才熱烈的纏綿眼角有些泛紅,烏黑的眼珠卻透著絲絲冷意。
這可不是現代那些時刻得靠磨皮濾鏡才能看的明星,而是純天然的冰山美人,如鐵很想奉承一句,可是緊要關頭,他的幽默開朗聰明睿智全都跑光了,腦子裡一根弦繃得緊緊的,連口大氣都不敢出。這位動不動就杖斃人的太子,未來的九五之尊,不論現在還是以後,他都惹不起。
太子冰冷的目光在他臉上刮過,未曾停留。如鐵只覺下巴一鬆,突然被放開了,看來他的姿容太子並不滿意,悄悄鬆了口氣。
太子推開錦被,徑直走下了榻。
如鐵倏地瞪大雙眼。他看見太子的身上,以頸項為分界線,頸項以上,依舊是那個純天然冰山美人,頸項以下卻遍佈著一塊塊醜陋猙獰的疤,彷彿被火燒過又癒合的模樣,疤痕處的皮肉凹凸不平,好似一團一團的肉疙瘩,與那張美人臉還有健碩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
如鐵很努力才沒驚叫出聲。
太子挑眉冷笑:「聽說你是太子妃派來的人?」
如鐵點點頭,儘量不再往太子身上看,他是陳國公府引薦的,也就等於是太子妃引薦,當然可以算是太子妃的人。
太子道:「既是她派來的,定與她一樣溫柔貼心了?」
如鐵不敢吭聲,他完全不知這該如何作答,太子在唸到「溫柔貼心」四個字時,似乎很有些咬牙切齒。
太子道:「很好,那你就像她一樣伺候吧。」
話音剛落,太子從床榻上飛快地拎起一團東西,朝他劈頭蓋腦抽了過來,如鐵下意識抬起手臂去擋,只聽見啪地一聲脆響,他的臂上頓時多出一道血痕,就像火燎一般地疼。
「殿下!!」
如鐵捂著皮開肉綻的手臂,驚恐地望向太子,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怎麼突然之間就要打他?
太子手中提著一條皮鞭,伸出舌來舔了舔鞭上沾到的血,第二鞭下來的時候如鐵疼得不行,本能地後退一步,一把攥住了鞭尾。他不敢得罪太子,抓到手的鞭子,略一遲疑就放下了。
血的味道令太子興奮地眯起雙眼,這個人知道反抗,與其他只會一味順從的不大一樣,多少讓他有了點新鮮刺激之感。
太子道:「退一步,領十板。若你不躲不閃,說不定抽完了這頓,我還能有興致疼一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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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鐵總算明白方才那名公子為何連小腿上都是鞭傷和牙印了,來聽海閣的路上他也設想了侍寢時的種種情況,可是誰能想到,太子居然是個施虐狂!而且還不許他躲,退一步十板,外頭還在挨打的公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這個身體本就孱弱,鞭子和板子哪樣能扛得住?眼看太子的鞭子又舉了起來,如鐵只能咬牙強迫自己忍耐下去,千萬不要與太子動手,打不打得過是其次,外頭侍衛內侍環繞,敢動太子,死是必然的,他可不想死!
太子狂性大發,狠狠打了如鐵一頓,如鐵傷痕纍纍,痛著痛著也就麻木了,他不記得自己到底何時暈過去的,醒來已經躺在了嵐院自己的屋中,渾身都在痛,起都起不來,第一個念頭便是撩開錦被勉強瞥了一眼,身上只有鞭傷無數,沒發現什麼噁心的痕跡,還好還好,太子並沒有真正寵幸他,回想起那一身的肉疙瘩,他就有種想吐的衝動。
胃裡空空蕩蕩,不太舒服,如鐵正想著這時候要有一碗暖洋洋果腹的粥就好了,哪怕全是湯水一顆米都沒有也行,暮雪手中端了一只碗,推門而入。
「公子,您可算醒了!!」
暮雪眼睛一亮,徑直走進來將碗放到一旁。
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從碗裡飄了出來。沒有粥,如鐵有些失望,可他一想熬藥一定也挺費勁,他才來了一天就受傷臥床,支使暮雪忙來忙去也不太好,愣是沒顯露出半分情緒。
「公子暈過去整整兩天了,奴婢一直都在等著公子醒過來……」
暮雪激動說著話,將如鐵扶起來,又把藥碗塞到他手裡。
「公子,快喝吧。」
如鐵看了一眼藥碗,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唇,那裡還沾著藥汁殘液,嘴裡也有些苦,應是之前他沒醒來,暮雪給他喂藥時留下的。
原來已經兩天了,難怪他的胃會難受成這樣子,若是兩天了這個丫鬟還是沒能想起為他備一碗粥,那就並非是因為太忙來不及,而是根本沒這個心疏忽了。
也對,她本是這府中的家生子,一心想做太子侍妾,想來不太樂意服侍他這個庶民。
如鐵平靜地道:「暮雪,我餓了,去幫我找些吃的。」
「那這藥?」暮雪有些猶豫地望向他手中的碗。
「我還不至於醒著都要人喂,自己會喝的。你去吧,我眼下也吃不了什麼東西,一碗熱粥就足夠了,別的都不用。」
如鐵說得再清楚不過,暮雪點頭去了。
她一走,如鐵的目光就落在那碗藥上,這藥若是有毒,他估計也不會醒過來,可是他再不能按時吃這個藥了,外傷在現代,吃藥打點滴,最遲一月就好得差不多了,古代只能喝藥汁,約摸超不過兩月去,到時痊癒了又要侍寢,如鐵受此驚嚇,還不想那麼快再見太子一面,他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只要不發熱,哪怕不吃藥傷口也能自然癒合。
——還好,他的體溫還算正常。
如鐵迅速將藥汁倒入床頭擺的盆景中。往後藥再送過來,他只吃一頓,其餘兩頓全都處理掉,努力把傷勢拖到三個月之後癒合。
三個月,對他來說足夠了。
在太子鞭下苦苦掙扎時,每一刻都很難熬,他後來都不太記得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腦海裡唯一的信念是一定要活下去,然後想方設法離開太子府。
侍奉太子,等於找死。如鐵已看得很清楚了,他越痛苦,太子就越快樂。若非他最後像條死魚一樣地暈過去,他很懷疑太子對他的折磨會持續到何時,這個人對床伴相當暴戾,而且對他的生死又有絕對話語權,經過這頓毒打,他是真的怕了,若太子起了殺人取樂的念頭,太子府又有誰會救他?是暮雪,是連面都沒見過的太子妃娘娘,還是張公公?
恐怕在別人眼裡,他這個如鐵公子頂多也就是不見了而已。
如鐵很惜命,他的性子是能混則混,隨遇而安,實在混不下去了,唯有快刀斬亂麻,為了保住這條命,一定要逃,而且還要逃得無後顧之憂,最好不要連累王氏還有如銀他們……
他在現代喜歡各種密室遊戲,收穫頗豐。往大了想,這何嘗不是一場逃脫遊戲,只不過要找到離開太子府的捷徑,還不被人發現,有三個月的時間,他得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