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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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邵箐大驚,下意識忙伸手去攙扶。

只是她太低估魏景的身軀沉重程度,也太高估了自己如今的力量,人沒扶住,反而被帶著重重地撲倒在地。

墊底的右手臂疼得都麻木了,只是她也顧不上揉,齜牙咧嘴爬起來,忙去看魏景。

魏景前襟暗紅一大片,觸目驚心。邵箐第一時間伸手按他頸側大動脈,還好,是跳動的;再探探呼吸,雖急促微弱些,但很明顯有。

只是暈闕過去而已。

她大鬆了一口氣,連忙扒開他的前襟,檢查他鎖骨傷勢。

相當駭人的的四個孔洞,血肉模糊,好在鎖鏈拽出已有一段時間,鮮血溢出的速度已減緩許多。不過仍不斷往外滲。

邵箐撿起劍,迅速裁下自己一截內衫,割成兩塊,厚厚折疊捂在他鎖骨傷口處;又找到他鎖骨下動脈的搏動點,向下壓迫。

壓迫止血。

邵箐一邊施力按著,一邊觀察他身上其餘傷口。那幾處劍傷都是輕傷,血液早已凝固。

她覺得不大對頭。

魏景給她的感覺,應該更堅韌才對,就算失血過多,最起碼他該能拄劍坐下吧?

說倒就倒,還這麼突然。

良久,覺得差不多了,邵箐揭開染血的厚布一瞄,見血基本止住了,又連忙去扒拉他的左臂。

他昏迷前是想捂這位置的。

她記得這位置只是個很輕的傷口,最後那個流星鏢擦傷他手臂,緊接著又削去她頭髮。

由於清楚這個傷口是最輕微的,所以邵箐才沒有第一時間察看,現在扯開他衣袖那個口子一看,她登時失色。

「怎麼會這樣?!」

約莫半指節深的一道銳器劃痕,淌出的鮮血竟呈暗褐帶黑的顏色,從傷口到附近皮膚,方圓巴掌大的皮膚灰黑一片。

有毒!

邵箐大驚失色,她一時只覺腦後一小塊頭皮涼颼颼的,忙伸手摸了摸,確定摸到一截很短的髮茬,頭皮並沒傷口後,「砰砰」亂跳的心臟才穩了些。

也對,連魏景都倒了,她中毒肯定不能活蹦亂跳到現在。

邵箐顧不上後怕,連忙又從自己外衫的下擺裁下一條,繞了兩圈,紮住他中毒傷口的上方。

不要慌,不能慌。

她一邊動手,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魏景應該一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單看他給自己換了手提著就知道。

他身手這麼好,明知中毒,擺脫追兵後仍跑了一段時間才停下,他應該有能力把毒性逼在手臂這一塊。

看他臂上那灰黑顏色擴散得這麼緩慢應能斷定。

肯定是這樣!

邵箐將布條勒緊打了個結,急急站起,將他往溪邊拖。他肌肉緊實人又高大,沉重比邵箐想像中還甚,一點點距離,她咬了牙才能拖動。

一直拖到他手臂能浸進溪水中為止,她拎起劍,在傷口上劃了兩道。

邵箐不是醫學生,對醫學也無甚興趣,但她從前爺爺是老中醫,常去探望老人家,耳濡目染下,一些常識還是懂的。

比如被毒蛇咬傷的急救手段。

那十字傷口一劃開,暗褐帶黑的毒血立即溢出,邵箐立即將魏景手臂按進嘩嘩流淌的溪流中,用力擠壓。

擠壓了好一陣子,毒血漸不見,她提起他胳膊一看,果然那灰黑淺了些。

邵箐大喜,繼續如法炮製。

直至最後,那四五個十字傷口泛白,擠壓出的血漸少且重新變得殷紅,那毒斑淡得幾看不見,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手。

探手試了一下魏景的脈搏呼吸,如剛才一般略顯急促微弱,沒好轉,但也沒變壞。

這應該是好事。

邵箐「砰砰」狂跳的心臟才和緩了些,她已經盡人事了,其他的聽天命吧。

勉強撐著用劍敲打附近的低矮草叢,見無蛇蟲驚起,她立即癱在地上。

一連串驚險加急救,精神一鬆,她有些撐不住了。

……

邵箐喘了一陣,閉了閉眼,又睜開,見天空烏雲滾滾,自東往西而來。

怕又要下雨了,魏景也不知何時醒,還能不能醒?

怎麼辦?

邵箐有些焦灼,那二十多個殺手還一直往這邊搜尋,她可是把首領那句「必須追上!」聽得真真的。

這麼辛苦才逃出來,要是被人追上滅了口,她死也不會瞑目的。

走?

照理說,她救了魏景,魏景也救了她,她還盡了人事替他進行中毒後的急救,可謂仁至義盡,如今誰了不欠誰了。

可是走,又要往哪裡走呢?她最多能從烏雲未曾徹底遮擋的夕陽判斷出東南西北而已,山林多大不知道,要走多遠也不知道。

莽莽叢林,毒蟲猛獸與黑衣殺手相比也不遑多讓,哪怕此刻待在魏景尋的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她也得提高警惕注意周圍。

唉。

邵箐十分煩躁地翻身而起,要不先等一等,等明天看魏景如何再說吧?萬一他醒了呢?這馬上就天黑還能走哪兒去?

只要他一醒,一個能抵自己百個。

對,就這樣吧!

邵箐打定主意,一骨碌爬起來,往上游挪了一點,抓緊時間脫鞋襪,要清洗腳底的血污。

這千金閨秀的玲瓏玉足,如今可是遭了大罪,血泡破了長,長了又破,整個腳底紅彤彤的。血水和粗布襪子都黏連在一起,非常疼,她算十分堅韌,才一路隱忍並堅持至今。

邵箐齜牙咧嘴正扯著襪子,無意中往水面一瞥,她卻一愣。

大石擋住水流,水面微微波紋,倒影出一個年輕女子的姣好面龐。兩彎細細柳葉眉,一雙剪水杏瞳,瓊鼻櫻唇,即便頭髮散亂,也遮不住她一截弧度美好的下頜;即便面容髒汙天光朦朧兼水鏡不清,也依稀能看見她一雙妙目顧盼間所噙的盈盈水露。

好一個大美人,嬌美婉柔,楚楚之姿,如古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典雅佳人。

也是,傅皇后親自掌眼的嘛,總不會委屈了自己小兒子的。

邵箐欲哭無淚,要是穿到宮鬥模式,這長相好極了,可是她現在是個流放犯婦。

這相貌對以後生存將有大大不利。

邵箐長歎一聲,其實這幾日單看自己如削蔥的纖纖十指,還有一雙雖鮮血淋漓但依舊玲瓏圓潤的玉足,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唉,沒想到居然還有嫌自己太美的一天。

只邵箐也顧不上煩惱太多,天快黑了,山風中有帶了些潮潤,看來大雨不用太久又會來了,她得趕緊清理一下自己和魏景身上的傷口,然後看看能找個避雨的地方不?

她不敢跑太遠,因為這位置是魏景選的,離了這範圍她不懂判斷安全係數。

飛鳥小獸也在忙著尋找避雨的地方,一只山雞從枝頭飛下,鑽進陡坡底下人高的茅草叢中。

邵箐眼前一亮,忙拎著劍撥開草叢跟進去。

果然,裡頭有個兩尺深的人高凹洞,岩石還在頂上凸出一些,足可供三人休憩。山雞在裡頭築了窩,窩裡還有十來個白花花的山雞蛋。

她大喜,避雨過夜的地方有了,晚餐也是現成的。

山雞驚飛,邵箐匆匆折返。

回到魏景身邊,她卻犯了難,他很高,常年習武身軀結實,她拖動些許距離已是極限,根本不可能把他攙扶到凹洞裡去。

試了幾次都不行,眼看烏雲滾滾,天越來越暗沉,他重傷在身還中毒,最好不要再淋雨。

邵箐是個果決的,一咬牙提著劍,選些較直的枝丫砍了些,用藤類作繩,做了一個簡易擔架。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人滾著推上去,一個人抬不了,她就在一頭系了藤繩,勒在兩肩使勁地拖。

腳底很痛,剛洗乾淨的傷口又潮潤起來了,那帶著草木氣息的新鮮藤繩深深勒入她肩膀至肋下的肌膚。

這位置距離距離凹洞大約三四十米,邵箐居然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最後用劍一步一停地擊打茅草叢,將魏景拖了進去,再拖上稍高一級的凹洞裡。

邵箐扔下藤繩,撐著山壁重重喘氣,喘了一陣好些了,她趕緊俯身要將魏景拉下來。

凹洞淺,擔架直入,魏景下半身體還在外頭,此時已經狂風大作,山雨欲來,她必須快些把他搬進來,以免功虧一簣。

她急,魏景重,擔架是傾斜的,一個協調不好,讓他翻滾摔了進去。

邵箐也猛地重重跪在地上,她疼得出不了聲,膝蓋快碎了媽呀。

「唔。」

然而這麼一摔,魏景居然有反應了,邵箐大喜,趕緊撲上去扶起他,一疊聲問:「你怎麼樣?可有摔著?你中毒了知道嗎?要不要緊?」

她一疊聲追問,魏景雙目闔閉並無應答,他其實未清醒,只是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

邵箐先是失望,隨即欣喜,能反應就好了,能反應就證明情況在好轉,要知道剛開始他可是直楞楞栽倒在地毫無動靜的。

探探他的頸動脈和呼吸,果然感覺和緩有力了些,不像剛才那麼急促紊亂了。

邵箐精神大振,趁著未下雨,又去外面把自己剛才看見的一叢毛闕和蒲公英割回來。

這鄉里山林隨處可見的雜草,有止血和消炎的效果,從前聽爺爺嘮叨覺得無聊,現在居然用上了。

還有幾株半邊蓮,解蛇毒。

天際「轟」一聲雷響,「劈裡啪啦」瓢潑大雨又至,邵箐匆匆把茅草撥好,幾步衝回凹洞。

這大雨下得好,邵箐很慶倖,大雨把血腥味衝散,也把兩人一路痕跡衝乾淨,即使敵人冒雨搜尋,效率也大減。

今夜應能安全,希望魏景可以醒來。

她解開那個還沒丟的小包袱,把小破碗拿出來,先把採的草藥給搗碎,給魏景身上的傷口敷了,再把小包袱撕成條包紮上。

自己那雙可憐的腳,還有肩膀深深的勒痕也敷點,完事也顧不上雞蛋是生的,敲破了大口咽下,才撫慰住饑腸轆轆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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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也灌了些蛋液,邵箐也顧不上什麼戰神不戰神,捏著他的鼻子迫使他張嘴,然後掐著下顎一邊灌蛋液一邊順喉嚨,好歹給喂了下去。

「唉,看在我這麼辛苦的份上,你好歹爭點氣,明天一早之前得醒過來啊!」

邵箐累得厲害,緩過氣後腳底和肩膀針紮般疼著,有心守夜也無能為力,她放開掐著魏景下顎的手,一頭就撲在地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