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沒聽到男人的回答,莊梓看見走廊那頭謝逵接完電話朝她招了下手,直接轉身走去他那邊。
「抱歉莊小姐,有個緊急材料必須馬上整理出來。」謝逵推開一間接待室的門:「你稍坐一會兒,待會兒會有別的警官過來給你做筆錄。」
謝逵給她倒了杯水,很快就離開了。
安靜的屋子裡只剩下莊梓一個人,她抬頭,隨意看看。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單,只有一扇緊閉的小窗,灰白的墻壁,橘黃的燈光照著面前的桌椅。
她坐了一會兒,見一直沒有其他警官過來,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把她忘記了。
正猶豫要不要出去問一聲,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兩個人。
她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睛裡。
男人徑直走過來,然後在她對面的椅子裡坐下。
莊梓看向他,直到這一刻,才清楚的注意到他具體五官輪廓。
他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但是比起常人又略微偏白。濃眉之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又黑又亮。挺鼻薄唇,都完美的恰到好處。
加之他身材高大,體格結實背脊筆直,自帶一種鮮明的存在感。
所以剛剛那小姑娘會提起那麽大勇氣去跟他搭訕,不是沒有原因的。
抱著資料的警員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後,做了個介紹。
莊梓禮貌性打了聲招呼:「你好。」
司航看她一眼,點了下頭,話不多說,直切主題:「按照慣例得先瞭解一下你的個人基本信息。」
他語調平常,嗓音却异常沉磁低潤:「姓名,年齡,工作單位。」
莊梓都一一作答。
「家庭成員?」
莊梓猶豫了一下,問:「這項也是必填?」
他清黑的眸子看向她,淡淡道:「基本家庭情况需要瞭解一下。這有助於我們根據你的家庭背景判斷嫌疑人調查範圍。」
莊梓明白。現在性命攸關,協助警方找到那個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才是當務之急。
「母親許茴,95年已經去世了。」
司航靠在椅背裡,抬眸看她一眼。她表情淡淡的,視綫隨意的落在桌子上的一點,語氣裡聽不出什麽情緒。只是細緻清秀的眉目間,隱隱蹙著。
他不動聲色的繼續詢問:「父親?」
莊梓突然抬眼看他,輕輕抿了下嘴唇,沒有說話。
司航自然察覺出了她的遲疑:「怎麽?」
莊梓看著他,默然了片刻,然後輕聲回答了一個名字:「莊宏。」
話音一落,司航忽悠擰了下濃眉,盯著她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而銳利,似乎在辨認什麽。
屋子裡突然詭异的安靜了下來,旁邊警員奇怪抬頭看看兩人,一頭水霧:「怎麽了?」
莊梓直視著他,他俊朗的臉龐乾淨硬朗,漆黑的眼睛微眯著,眼神讓人捉摸不定。
「瑞宏集團前董事莊宏,」他頓了頓,搭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了下,問:「是你父親?」
莊梓坦然與他對視,答:「是。」
司航不說話了,黑沉沉的眼睛筆直盯著她。
警員隱隱意識到什麽,視綫不明所以的在兩人面前轉了一道,試探著問:「你們認識?」
…..
謝逵從檢察院回來的時候,莊梓做完筆錄已經離開了。
剛剛陪同司航進去的那個警員,按照司航的吩咐把資料送到謝逵手裡:「司隊說他不適合接觸這個案子的相關工作,以後由你全權負責。」
謝逵奇怪:「爲什麽?」
「筆錄結束的時候,司隊跟那個莊小姐說,如果她不放心,他會暫停處理這件案子。」警員聳聳肩:「就這樣,具體的我也沒有多問。」
謝逵越發狐疑了:「什麽情况啊?」
「好像認識吧。」警員搖頭:「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問問司隊?」
認識?
他往司航辦公室看了眼,裡面這會兒沒人,辦公室的門緊閉著,他若有所思的眯了下眼,隨手翻開莊梓的詢問筆錄。
算了,他現在也得忙著處理手裡的案子,决定還是找機會再問。
突然,兜裡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好巧不巧就是司航。
「老大?」
等不及他開口八卦,司航招呼他:「前兩天那具女屍的檢測報告出來了,馬上過來開會。」
「收到!」
那起案子是今年以來一起重大謀殺案,比起莊梓這件案子,情况嚴重很多。謝逵只得暫且擱下手裡的詢問筆錄,交代了小孟和另外一個警員去莊梓所住的南馨小區勘察現場,時間緊迫。
小孟臨時受命,立刻便著手去辦了。只是還沒出門,就被前晚救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兒纏住了脚步。
小女孩兒名叫唐小米,六歲。前天晚上有人報案,說鄰居家小孩一直哭喊不止,過去一查,是患有抑鬱症的單身母親□□小孩。
只是兩天了,一直聯繫不上唐小米的爸爸,其他親人也都遠在外地無人過來認領。小女孩兒無家可歸,警官們出於仁義,暫時先收留下了她。
昨晚小孟帶她回家住了一晚上,小女孩兒對他産生了依賴。
大概人在極度的驚恐過後,都會對警察産生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小女孩仰起小臉看他,可憐巴巴道:「叔叔你去哪裡?我怕。」
「這裡是公安局,不會有人傷害你,自己在這玩會兒嗯?」
小孟把她抱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給她手裡塞了個橘子,轉身往外走。
下一秒,小米就從沙發上溜下來,拔腿飛奔向他,一把緊緊抱住了他的大腿。
善意是一回事,可責任在身,不能因此耽誤公務。
小孟安撫了她一會兒,她不說話,只是死死抱著他不肯撒手,眼泪一顆一顆無聲往下掉,小模樣實在是可憐。
「小米。」小孟蹲下來,腦子裡有了個主意,摸摸她的腦袋,歪頭說:「叔叔教你一件事,你乖乖配合行不行?」
……
莊梓做好筆錄回醫院,醫生通知挂完今天的藥水就可以出院了。
離開醫院時,下午五點。
天空依然暗沉,陰雨綿綿,密布的烏雲背後傳來陣陣悶雷,像誰在沉悶的哭訴。
站在臺階上謹慎的觀察一圈來往人群,她現在像個流落荒野的浪人,覺得每個人看上去都像時刻蟄伏在自己身邊的凶手。
寒風重重涌上來,密不透風的包纏住她,整個世界都是冰凉的。
只是眼下,回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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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馨公寓肯定是不能住了,姜知昊那邊也不行。
指望莊家親戚收留她?
想想都覺得沒可能。
她從兜裡掏出手機,翻了遍通訊記錄,居然找不一個要好的朋友和可靠的熟人。
收回手機,抬頭望一眼天,雨還沒有要停的趨勢,暗淡失色的城市像世界末日,陰鬱而壓抑。
這樣下去,說不定在破案之前,她會先瘋掉。
……
謝逵一直在外面忙到晚上九點才回局裡,外面還在下著小雨。
他帶著一身冷氣跑進門,一抬眼,就見莊梓孤零零的坐在大廳長椅上。
白熾燈散發著清冷的光綫,將空蕩蕩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晝。她後腦勺仰靠在墻上,面無表情的望著天花板發呆,像一副沒有溫度的畫。
謝逵脚下一頓,以爲她是來找自己的,朝她走過去:「莊小姐?」
莊梓聞言看過來,頓了頓,從椅子裡站起來,摸摸自己蹭亂的長髮,才遲遲打了聲招呼:「謝警官。」
謝逵奇怪,找他可以直接打電話,或者白天來:「這麽晚你怎麽還在這兒?」
「這裡比較安全。」她想不到更好的去處了,只有警局歹徒才不敢對她輕易下手。
謝逵腦子稍稍一轉,就反應過來了:「你怎麽沒去朋友家或者親戚家先借住兩天?」
莊梓看著他,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漫著血絲的眼睛裡空洞而無神:「我在宜省沒什麽親友可以依靠。」
謝逵明白了,說:「可你待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啊。」
莊梓向他表明自己的想法:「白天在公司,我只晚上過來。」
謝逵頓住,語塞了好幾秒,才再度開口:「我們現在無法保證什麽時候能够找到凶手,你這樣一直待在警局過夜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默了默,實話實說:「沒有哪裡能比警局更安全了。」
謝逵看著她,心裡也挺理解。誰遇到這種事,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他稍作安慰:「明天早上我們就會討論你的案子,到時候應該會决定採取相應的保護措施。」
莊梓感激的看著他:「麻煩你們了。」
謝逵笑了笑:「不用客氣,這是我們職責範圍。」
莊梓極淡的笑了下,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問他:「司隊長是不是已經决定不參與我的案子了?」
這不提還好,一提倒讓謝逵突然想起來這茬。
今天一直在忙前兩天那件謀殺案的收尾工作,差點都忘記了,他還挺奇怪兩人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莊小姐似乎跟司隊長認識?」
「不算認識。」莊梓語氣淡淡的,又像自言自語:「他應該只認識我父親。」
「父親?」謝逵疑惑的擰擰眉,看她一眼,又悠然一笑:「他的確是說自己不適合接觸你的案子,不過我挺好奇,他爲什麽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