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眼睛又悄悄紅了一圈,淚水在裏面打轉。
鄭一欣見到鄭小乖這副樣子,忍不住嫌棄道:“怎麼了?”
“我又沒欺負你,你這可憐的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你。”
“沒有,姐。”
“是沙子進了眼睛。”
鄭小乖端起兩人的碗,走到廚房洗碗。
去醫院打掉寶寶,是不是需要很多錢?
可她現在一分錢都沒有。每年的壓歲錢都給了母親,生活費也是從母親那裏領。
是不是不小心摔倒,可以讓寶寶悄悄離開?
對不起,寶寶,真的對不起。
下午來到店裏,鄭小乖主動攬了外出送外賣的活。
或許是她騎自行車太注意安全了,見到來往車輛會自動避讓。
或許是她上下臺階太小心了,竟然也沒有絆倒。
可是,拎着客人的飯菜,摔倒灑了一地,客人餓肚子怎麼辦?
那可是爸爸頂着後廚熊熊火焰和高溫,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飯菜。這些食材,是爸爸早晨五六點開車去菜市場採購,是媽媽辛辛苦苦擇菜,洗菜,切好的。
鄭小乖拎着四盒飯菜,來到一家高檔小區外面。保安遠遠看到,過來伸手將人攔到外面。
“快走開!”
“我們這裏不讓送外賣!”
鄭小乖焦急地伸長腦袋,踮起腳尖向裏面張望,“可是叔叔,客人打電話說讓我送到家門口,他現在不方便下來取餐。”
保安搖頭,“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們這裏是高檔小區,不允許閒雜人等進入。萬一進來個小偷,把業主家裏東西偷了,我怎麼賠?”
鄭小乖爲難地說:“叔叔,那我能不能把餐盒放在外面窗臺上,麻煩你到時候轉交給客人?”
保安仍然搖頭,“我是保安,不是看管外賣的。灑了,丟了,我不管,我也不負責!”
“對不起叔叔,我剛纔沒有考慮到這些,實在抱歉。”
鄭小乖道歉完,抿緊嘴脣掏出電話,再次撥通客人的號碼。
客人回覆了一句真麻煩。
額頭上再次浮現出一層汗水,鄭小乖擡手擦掉,焦急等待着。
等了半個小時,客人終於來了。小區的門打開,他低頭接過了飯菜。
鄭小乖對着保安叔叔笑道:“叔叔,我爸爸炒的菜可好吃了。剛纔那位客人已經點了我們家好幾次飯菜,都是老客戶了。”
她說着,雙手遞上一張名片。
“這是我們家的聯繫方式,上面有店名,地址,聯繫電話。叔叔你要是有想喫的飯菜,隨時打電話,我一定幫你送到。”
保安接過名片,看着這小姑娘沒有因爲自己的連番拒絕而氣餒,頓時心生欣慰。
這小姑娘不像其他年輕人遇點挫折就放棄,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他漫不經心地點頭。
“行吧,有時間,我嚐嚐。”
看在大熱天,小姑娘這麼有禮貌,有耐心的份上,他明天就訂一份午飯吧。要是好喫,就多訂幾天。
這時,一輛深黑色邁巴赫緩緩駛進來,停在了門口。
李言卿看見旁邊的女孩,覺得異常眼熟。
等到走近了,那張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蛋,那微笑起來彎彎的月亮眼睛。尤其是臉頰兩側可愛的梨渦,讓他夢迴那天在酒吧。
這就是他在酒吧救下的那個小孩。
小女孩送完外賣,翻身騎上自行車,利落地離開了。
李言卿看着那個瘦弱的身影,腦海裏閃現出些許疑問。
她沒有上學,靠送外賣生活嗎?
保安沒想到這小區裏最尊貴的李先生會停在小區門口,和自己搭話。
李言卿端坐在後座上,薄脣輕啓。
“以後,剛纔那位小姑娘過來,不要爲難她。”
保安被他強勢的氣場震住,不自覺地點頭哈腰,“好的,李先生。”
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
司機正要發動車子。
“等等。”
李言卿出聲制止,冷峻的臉再次轉向保安,“剛纔,她和你說了什麼?”
“給了你一張什麼東西?”
“她家店裏的名片。”
“拿給我看看。”
保安笑着,恭恭敬敬地將名片遞上。
李言卿目光停留在“老鄭家炒菜館”六個字上許久,把名片遞給旁邊助理。
“把這家店地址記下。”
“好的,總裁。”
*
搬重物,可以讓寶寶悄悄流掉吧。
晚上洗澡後,鄭小乖生出了這個想法。
她立刻對鄭建國說自己明天要和他一起去菜市場買菜。
“你一定起不來,等你起來再說。”
鄭建國說完,倒頭睡下了。
鬧鐘一響,鄭小乖四點半起來了。鄭建國開着一輛舊麪包車載着她一起到了全市最大的蔬菜批發中心。
不止有他們,還有其他飯店的老闆,包括菜販子。
外面烏漆麻黑,整個城市還在安靜的熟睡中。
唯獨市場的大棚裏亮着一盞盞燈,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底下都是密密麻麻爲了生活勞累奔波的普通老百姓,一袋一袋地買賣蔬菜,搬運蔬菜。
鄭建國和老闆講好價錢,扛起一大袋上百斤的蔬菜就往小麪包車上搬。
鄭小乖搬起一袋四五十斤的茄子,她腰背往上拱,使勁,努力擡起顫抖的雙腿往前走。
茄子好硬,硌得她的後背好疼啊,她完全直不起腰,每走一步都很喫力。
肚子開始不舒服,有些疼了。
忽然,背上一輕,茄子被人抱下來。鄭小乖懵懵地擡起頭,是鄭建國。
“逞什麼能啊?你背這麼多,不怕給你腰壓斷啊。”
“你能早起陪爸爸,爸爸已經很高興了。”
鄭小乖眼圈紅了。
鄭建國再沒有讓鄭小乖動手,乾淨利落地搬完了今天店裏要用的蔬菜。
送完最後一單外賣,已經晚上十點。
鄭小乖推着小黃車,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見到灌木叢外的停放區域倒了一片共享單車。
鄭小乖猶豫片刻,推着車子過去,停好後,彎下腰一輛輛扶起自行車。
爸爸不讓她搬蔬菜,她就搬自行車。
這麼多自行車,應該可以讓寶寶悄悄地離開吧。對不起,她真的不想親手殺死寶寶,實在沒有辦法。
鄭小乖扶起十幾輛自行車,腹間傳來的扯痛感讓她痛苦,難受。
她仍然沒有放慢速度停下來。
是寶寶嗎?它在說自己很難受,很疼嗎?
她是不是太殘忍了,她就這樣傷害這麼弱小的寶寶?
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來,打溼自行車把手。鄭小乖一邊流眼淚,一邊扶起旁邊的自行車。
對不起寶寶,真的對不起,如果可以,希望有機會再做她的寶寶。不,它應該不會再來了吧,她這樣殘忍地對待它。
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忽然,一雙大手從旁邊伸出,抓住鄭小乖手裏的自行車把手,幫她利落地扶正。
“咔噠——”清脆的一聲後,撐腳架被放下。
鄭小乖驚訝地擡起頭,對上一張冷俊的臉,“大,大叔……”
這雙黑曜石一樣冷酷的眸子,和那天在酒吧裏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