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癲狂地對着俯身趴在崖邊的君之牧拳打腳踢,他始終都沒有鬆手,也沒說一句話,連一聲喊痛都沒有。
直到找到機會,他快速地側翻身,右腳用力地踢中了安塔之前受傷的腿部,安塔巨大的身軀跌倒雪地裏。
安塔幾度想要爬起來,疲倦早已耗盡所有的力氣,最後昏迷不再動彈。
崖邊上方,君之牧立即加快速度將她拖拽上來。
喬寶兒也很沉默,沒有亂動,也沒有再大喊着他放手。
這座荒蕪冰冷的雪山,無比地靜寂。
她懸在崖邊,找不到受力點,四周都是雪。
只能靠他使力。
但喬寶兒知道,那把鋼刀紮在他的身上……
有血滴從上方打落,粘稠的血液沿着他的手臂,滑過他冰冷的指尖,一滴滴血,與她的手相交相纏。
凌在半空中的喬寶兒僵硬的身體,幾乎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去呼吸這些帶着血腥的氣味。
直到他堅持,拼命地堅持一點點地將她整個人拉拽上來。
喬寶兒快速地爬起身,鋼刀就紮在了他右肩膀處,蹲着身,右手握着刀把,可是心頭一凜。
刀口前半截沒入他的肉體,深深地刺入。
她知道這把刀有多麼的銳利,因爲這是她帶來的。
“我說了,我說了讓你放手啊!”
她手握着刀把正在顫抖,眼眶的淚水沒有忍住,喬寶兒情緒像是瀕臨崩潰似的哭罵。
“君之牧你以爲你很偉大嗎……爲什麼遇到任何事情你都不想跟我商量,你總是習慣了自己做決定,下面都是很厚積雪,就算我摔下去了,我也不會有事。”
“你以爲你是什麼英雄,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保護我。”
“我不需要你!”
喬寶兒沒敢去碰那把鋼刀,刀口沒入太深了,強行拔出來會有危險。
她臉上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這幾天遇到各種突發的事情,那些遊客恐懼害怕的尖叫哭泣,其實她也是怕的,只是她忍着。
她不能驚慌害怕,她還要去保護小朱他們。
她一直很堅強,比起很多女人甚至比男人還要堅強,但現在不知道怎麼了,淚水像是決堤的河流,委屈極了忍不住地大哭。
“君之牧,我不需要你……”她歇斯底里地怒斥他,“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我沒讓你來救我……”
“我讓你放手的,你聽不到嗎,我叫你放手,你爲什麼不肯……”
——我不需要你——
君之牧清清楚楚地聽着她了痛哭地怒斥,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慢慢地翻過身,右手撐着雪地,半坐起身與她對視。
喬寶兒哭得很狼狽。
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她。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直在哭。
“我、我是……我是怕你掉下去。”
君之牧想要讓身體再靠近她一些,聲音低啞,“喬寶兒,我怕你又不見了。”
她雙眸淚水朦朧,轉頭,呆呆地看着他,君之牧移動了一下身體,拉扯到了背後的傷,條件性的痛疼喘了一口氣。
他向來不擅長向女人表達情感,注視着她的眼瞳,沒有再說下去。
喬寶兒忽然揚起手,用袖子擦掉了自己臉上的淚痕,倔強的眼神彷彿她之前沒有哭過。
“前面有一座石屋,裴憶在那裏,我答應了他要儘快回去的。”
她扶着他,快速地說一通,君之牧任由她摻扶着一步步向前走,他知道她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懦弱愛哭,剛纔她突然哭了,其實他也很慌。
君之牧身上穿得是特製的防寒衣物,腰上也帶了各種野外工具,他將腰上一把強光的手電筒打開。
喬寶兒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路,她在心裏認真地記着回石屋的方向,同時在看着這電筒的強光時,內心有一份安寧。
可能是因爲黑夜裏的光,也可能是因爲身邊的他。
四周都是冰天雪地,白色的雪花積在他們兩人肩膀處,他們身體互相依偎着前行。
花了大概一個小時回到了石屋。
裴憶在看見她回來的第一時間焦急地跑了出來,當看清喬寶兒身邊還有一個人時,一下子激動欣喜地大喊,“君叔叔!”
石屋洞穴的入口處就燒着一堆柴,火苗映着他英俊的臉龐,此時可清楚地看見君之牧眉宇間的疲倦和一分憔悴。
“進去。”
喬寶兒催促着裴憶趕緊回火堆裏取暖,免得凍傷了。
一邊扶着君之牧,大步邁入石屋內,當大鬍子看見喬寶兒活着回來時,他眼睛瞪大,“你,你不是被黑熊襲擊了嗎?”他逃離時遠遠地能聽到一些打鬥的聲音。
喬寶兒怒火上飆,都是這個大鬍子忘恩負義一個人跑了,要不然兩人加起來能收拾不了安塔嗎!竟被安塔那個瘋子反傷了。
“之牧?”
石屋內的夏垂雪半昏迷,聽到他們吵雜的聲音睜開眼,看見這熟悉的側臉,頓時非常震驚。
“之牧,你是來救我們的嗎?”話末,她都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君之牧朝她那個方向看去,眼神裏似乎也有些喫驚夏垂雪也在這個石屋裏,不過他並沒有開口。
“刀,刀爲什麼……”裴憶受驚地指着君之牧後背肩膀處那尖利的鋼刀,衣物外還有血在涌出,他嚇得小臉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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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事。”
喬寶兒朝他看去,語氣平靜,像安撫。
她原本是想讓君之牧坐在地上,“你怎麼樣?”她想映着火苗去查看他後背的刀傷,“我看看你後背的傷……”
但君之牧雙手就環着她,頭直接枕靠着她懷裏,喬寶兒被逼與他相對抱着,下意識地推了推他,可是瞥見他臉色難掩病態憔悴。
妥協,算了。
他後背扎着一把鋼刀,不方便靠牆休息,只能她當抱枕讓他靠着。
“君之牧,別睡。”
她側着頭,看見他居然闔上眼睛。
他的模樣看起來很累,沉重的身體無力氣靠着她,“我看一下你的刀傷,你現在別睡……”這樣極寒的天氣,睡着了就像醒不來似的。
“他身上的特製衣服加厚的,刀口並沒有想象那麼深,不過這把刀現在拔出來,肯定會血流不止,現在最好別動它……”石屋內那位攝影師男人突然開口。
男人看着石屋外的飄雪情況,“看來我們的冒險要結束了,他們兩個小時內會到達。”
“什麼意思?!”大鬍子驚叫。
“兩個小時,有人來救我們嗎?”
攝影師男人薄脣含着戲謔的笑,並沒有回答大鬍子。
喬寶兒下意識地朝攝影師男人看去,而這時,依偎在她肩頭的君之牧也睜開眼睛,饒有深意的注視人這陌生的男人。
其實君之牧突然出現在這裏,也不難猜到,肯定有後備人員救援。
只是這位攝影師男人那麼篤定的語氣,好像很瞭解君之牧辦事的方式。
“是不是我老爸來救我們?”
裴憶也能聽懂大人談話,湊近喬寶兒他們,小臉蛋上壓抑不住激動。
喬寶兒單手摸了摸他小腦袋,朝他淺淺一笑,“應該是。”
“太好了。”
“我就知道,我老爸一定會來救我的。”裴憶這小傢伙一下子精神了許多。
大鬍子一家三口也特別激動,不斷地走出石屋口張望,看看有什麼人路過。
而君之牧卻很安靜,甚至連裴憶喊他好幾聲都沒有應,喬寶兒眼底有些擔憂看向他疲倦的臉龐。
他以前常常熬夜審閱文件,出差趕機,總是精力十足,很少這樣憔悴。
“裴憶,把那半碗水拿給我。”她指着一個破舊的鐵碗。
裴憶很聽話,還問她要不要加熱水,之前喬寶兒在火堆上架了一個鐵桶燒雪成沸水讓他們喝着取暖,但鐵桶的雪水現在燒得太燙了,不能讓孩子去勺沸水。
“冷水也可以。”
喬寶兒拿着這半碗水,君之牧正好側過頭看向她,“你、你要不要喝水?”她低聲問一句。
他沒說話,但喬寶兒知道,他想喝水的。
將碗湊近他脣邊,他慢慢地喝了幾小口。
裴憶看着他君叔叔和君阿姨,然後他小心地將火堆旁邊燒得發燙的石頭抱起來,比起這冰天雪地的寒冷,暖烘烘的石頭抱着能取暖。
“君叔叔,你冷嗎,你抱着石頭會很暖和。”他把石頭放到君之牧身邊。
君之牧的嗓音有些沙啞,“不用。”
裴憶聽到他君叔叔終於跟自己說話了,很高興,“君叔叔,你後背是不是很痛啊,你生病了不舒服嗎?”
“君阿姨說,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就一定要告訴她。”
“君阿姨很厲害,她救了我,還救了夏阿姨,她揹着夏阿姨走,還抱着我……她拿雪燒成水給我們喝,還教我燒石頭取暖……”
就算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下,喬寶兒也會努力去照顧別人,君之牧一直都知道她的性子,她很堅強,很勇敢,有擔當,甚至有時候很任性地逞強。
正如她之前說的,她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