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結婚。
這四個突兀的字拼湊成一個句子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場合，陸星辰徹底愣住了，因爲他明知道，她牴觸這個話題的，所以，“跟誰”這個問題不由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然後，他跟馮千語在一起的流言蜚語，突然一遍一遍地灌入腦海。
但理智告訴她，這不過是她自己的不安與恐懼，幻象出來的假象，因爲，以她對厲臻的瞭解，他不會跟馮千語結婚。
陸星辰好一會兒才從這四個字的衝擊當中回過神來，“什麼意思？”
厲臻說道：“我大姨是不是從廟裏帶了求來的因緣符給你，讓你今年跟我結婚並生孩子。”
他怎麼會知道？大姨說的嗎？然後呢？
陸星辰還是不理解，所以安靜聽着他說下去。
厲臻組織了一下語言，他看上去有些難以啓齒，但最終還是看着她說，“我們家是非常傳統的家庭，尤其我爸不在之後，我們就非常期待有新的家庭成員加入，所以……”
陸星辰聽到這裏，面色已經慢慢地失去了光彩與血色。
厲臻下意識看向了窗外。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來的雨，突然被風一吹砸在了落地窗戶的玻璃上，外邊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院子裏裝飾的燈將雨夜照得格外蕭瑟。
陸星辰見他不說話，低頭繼續點餐，每翻一頁都勾上，直到翻到最後一頁，直接點了結算，用手機掃碼，支付，然後將菜單放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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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擡起頭，厲臻已經在看着她，窗外的雨像是突然越下越大，她格外平靜問道：“所以，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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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臻嚥了咽嗓子，桌下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捲起，他低聲說：“所以，當初你問我，如果你不想結婚的話我會怎麼想。”
“嗯，你怎麼想？”
“我想結婚。”
原來他說想結婚是這個意思嗎？陸星辰喉嚨有瞬間的乾涸，她得用力嚥了咽嗓子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可是聲音找到了，也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她卻不像自己想得那樣，很酷很灑脫地就成全他，哪怕他的結婚對象不是自己。
甚至，她有些卑微可笑地問道：“沒有馮千語這事，你會給我這個答案嗎？或者說，會這麼快給我這個答案嗎？”
厲臻一時找不到話來回答。
陸星辰直接問：“所以，不是傳言，你是真的決定跟馮千語在一起嗎？”
突然一陣大風，颳得雨點噼裏啪啦打在兩人旁邊的玻璃上，那一陣激烈的聲響之後，因爲風的靜止雨也跟着遠離一樣，室內又只剩下兩人的對峙。
厲臻開口回答：“是。”
“那如果，我答應跟你結婚呢……”陸星辰這話一出口，雨點再次噼啪打在落地窗的下沿，也像是突然把陸星辰打得清醒一般，她臉上出現了驚慌之色，生怕對面的厲臻聽到了。
而厲臻確實聽到了，所以一臉震驚看着她，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因此輕易開口就同意，所以在她看着他的時候，他忘乎所以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星辰。”
陸星辰的心臟劇烈而疼痛地跳動着。
厲臻卻像還捏着她這樣的心臟低聲問，“你剛纔說什麼？”
她說，如果她答應跟他結婚，他可不可以不跟馮千語在一起，可不可以，不要爲了任何理由捨棄她去選擇馮千語，可不可以……
陸星辰突然就笑了，眼底卻也洇出一層她自己無法壓下去的潮溼，然後在這樣模糊的視線裏，她看着厲臻說：“我說，不管你跟誰結婚，我都會祝你幸福。”
厲臻面色驟然一白。
陸星辰吸了吸鼻子，又笑了笑，她以爲會很丟人的眼淚，只是粘在了長長的睫毛上，並沒有掉下來。
心還是痛的。
很痛，而且不可抑制地越來越痛，因爲她太清楚說出這話的厲臻，是深思熟慮之後纔跟她說的，再問理由，他想說的話早就說了。
而她，也不需要知道，因爲不管什麼理由，他選擇了放棄她。
就跟當初她選擇放棄他那樣。
“這很公平。”陸星辰下意識就說出了這四個字。
這回輪到厲臻不解了。
陸星辰卻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挺直脊背，接受他選擇的理由，看向他平靜說道：“我追了你一次，離開一次，再換你追我一次，離開一次，這很公平。”
厲臻嘴脣動了動。
陸星辰又說：“你們一直覺得，當初的我幫了你們家很多，現在你也幫了我很多很多，以後就誰也不欠誰了，這很公平。”
叩叩叩
包間的門再次被打開，服務生禮貌說了打擾，上菜，就將推車推了進來。
菜陸陸續續地上，陸星辰也不知道自己都點了什麼，但光菜就陸續上了很久，直到擺了滿滿一桌。
不過這麼豐盛，確實配得上今晚的主題，陸星辰跟服務員說道：“再上一瓶酒吧。”
“好的，您需要什麼酒。”服務員說着就要拿起菜單。
陸星辰笑着說道：“不用看，給我上你們店裏最貴的就好。”
室內再次剩下她跟厲臻兩人，還有滿桌子的菜，她看向他說道：“喫吧，以後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說完，她也沒管厲臻動沒動手，自顧拿起筷子夾起菜，剛要往厲臻面前的碗裏放，手卻又頓住，她擡眼看向他笑着說道：“好像不大合適了對不對？”
說完，她將那一筷子的菜放回自己的盤裏，“你想喫什麼，隨意，我就不招呼了。”
說着，她夾起盤子裏的菜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來，嚥下，又夾了一口，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嚥下，就像嚥下過往，嚥下很多她還想問，但覺得沒必要的話。
因爲太多了，所以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她覺得撐得厲害。
雖然兩人後來也沒再說什麼話，但絕大部分也都是他說的，她想開句玩笑說，你再不跟我多說兩句話，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哦，但覺得不大合適。
所以她一句不問也不看他，直到兩人走到門口，她才忍着撐得發疼的胃，看着外頭還在下的雨說：“那就這樣吧，再見。”
厲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雖然他拉的是她的手臂，但陸星辰卻覺得他在用力抓她的心臟。
“星辰……”
“沒事。”陸星辰看了眼前的雨片刻，然後轉頭看向他，面上一片肅然，聲音也是，“這點雨算不上什麼，我離開我爸那晚，粵城的雨下得比今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