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有話跟你說。」
莊梓脚步一頓, 站在了原地。
她不清楚他要說什麽, 猜測可能是案子的事情, 回頭短暫看他一眼。
司航盯著她看了兩秒,她側身對著他, 頭髮遮住了半邊臉頰, 隔了半刻, 才問:「你在氣什麽?」
莊梓微楞, 沒料到他居然會問她這個問題, 莫名有點心虛。
她處理了兩秒, 淡聲:「我什麽時候氣了?」
他語氣堅定:「現在。」
她比他更堅定:「沒有。」
司航直接拆穿:「撒謊。」
莊梓啞然了一瞬。
司航見她這個樣子,無端有點心煩, 也懶得再廢話,直接開口道:「我那天到樓下——」
「司隊!」房門突然被推開。
他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回頭一看,是來交接班的隊員。
他頓了頓,語氣不太明朗地問:「你怎麽這麽早?」
「昨天小趙幫我多替代了兩個小時,我今天提前來接班。」
「……..」
莊梓看有其他人進來, 有點急著逃避這個話題, 同樣急著去上厠所,也不管他話有沒有說完, 直接轉身走了。
司航看一眼她背影, 想到旁邊有人場合不太方便,也沒再多說,轉身跟接班的警員一起去了走廊。
…….
站在洗面台前, 莊梓捧了把溫水澆到臉上,再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他剛剛不問倒好,一問,心裡那股毫無來由的不適感又開始悄無聲息地蔓延了起來。
儘管腦子裡理智尚在,但還是沒能克制自己將這股情緒壓制下去。
現在他都直接問出來了,讓她忽然覺得有些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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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就沒有錯,幷且那天還是好心陪她去了趟醫院,半途有事要離開也沒什麽不對,就算他不在,要出事還是得出事,她現在給他擺臉色連她自己都覺得顯得十分無理取鬧。
她從鼻子裡沉沉出了一口氣,又鞠了幾捧水往臉上澆,想把自己澆清醒一點。
…….
司航這兩天案子忙,急著趕去警局,等她收拾完出來時,他已經先一步離開。
值班警察進來跟她打了聲招呼:「你之前的手機拿去了警局檢測監控,這兩天你要是想用電話就找我。」
「知道了。」
她走到床邊坐下,獨自納了會兒悶。
她沒問手機出了什麽問題,猜也能猜到,那晚在醫院能掐准那麽巧的時機對她動手,絕非偶然。
想想都令人汗毛倒竪。
整天這麽提心吊膽地活著,說不定哪天她就徹底精神崩潰了。
而且這兩天晚上壓根不敢睡,每次隱隱忽忽之間有了睡意,就强制自己清醒。因爲只要一閉眼,仿佛就能嗅到那股不安的危險氣息。總感覺屋子裡某個角落隱匿著一個魔鬼,時刻想索她的命。
更害怕的是睡著了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噩夢,恐懼延續到了夢裡,簡直分分鐘都是煎熬。
她閉上眼睛,拿手按了按太陽穴。
秦嫂提著早餐進來的時候,以爲她是在打瞌睡,關心問:「怎麽不躺著睡呢?」
她睜開眼睛,捂嘴打了個哈欠,無精打採地說:「打針時候再睡。」
秦嫂笑笑,拿了餐桌過來擺早餐。
莊梓看一眼秦嫂提過來的另外一個紙袋,裡面裝著她的外套。是昨晚她拜托秦嫂給她帶過來的,那天去醫院穿得那件衣服在地上蹭髒了,過兩天要出院,總不能還穿那件。
她提過紙袋把衣服取出來,順手摸了摸衣服口袋,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幾十塊錢的零錢,還有那個精緻的四方小盒子。
…….
今天,刑偵部辦公室裡空蕩蕩的,所有人都外出調查搜證,跟踪嫌疑人了。
司航到警局後,先上頂樓跟局長彙報了一下進展,這個案子複雜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想,而且還是近年來,首例有人替人頂罪的案子,局長也是高度重視。
「得撬開趙沅的嘴才行啊。」局長語重心長道:「現在整支刑警隊累得人仰馬翻,仍然一無所獲,太費時費力了。」
「是。」司航承諾:「我會想辦法儘快讓他開口。」
從目前的形式來看,讓趙沅供出另外一個人,是最快的破案方法。
從局長辦公室裡出來以後,他一路沉思地從頂樓下來刑偵部。
想了想,他還是不太放心,給負責調查莊瑤車子故障的兩個部下打了電話,自己親自過去了一趟。
他帶著幾人仔細詢問了當時給莊梓修車的師傅,因爲莊瑤出事以後,負責調查她案子的分局同事也過來詢問過,所以大家對這件事印象還挺深刻。
修車師傅說:「我做這行雖然不是特別久,但基本問題還是能够判斷出來。她那個刹車系統的確不像是人爲破壞的,而且我們這邊也有記錄,當時莊小姐自己也跟我們工作人員說過,她那段時間頻繁開車去過山區,有可能是山路走太多刹車衰减的原因。」
司航問:「如果一個專業汽修師傅,應該可以做到破壞刹車系統不露痕迹?」
修車師傅一楞,隨即搖頭:「做我們這行一般不會這麽沒有良心,去幹這種缺德事兒。」
司航明白了。
他當即聯繫了洛城當地警方,希望對方幫忙協助調查,確定趙沅之前是否從事過汽車修理的工作。
對方承諾明天之前給他答覆。
…….
從格朗汽修店出來時候,已經是中午,幾人在附近餐館隨便吃了點飯,然後繼續分頭行動。
開車回警局的路上,正好經過電子商城,司航想起了什麽,靠邊停車,走進了一家華爲專賣店。
他這人買東西不喜歡磨嘰,秉持著一分錢一分貨的真理,進去後直接讓店員給他拿了款最新上市的幷且價格最貴的女士手機。
簡單檢查了一下機子沒有毛病,利索刷卡,取了東西,走人。
到醫院後,隊員見他過來,給他打了聲招呼,想趁機下樓吃個午飯。
待人走了之後,他推門走進病房,莊梓打著吊針正在淺睡。聽聞動靜,她立刻醒過來,看向門口。
兩人淡淡對視一眼,司航反手關上門,走過來把手裡的袋子丟到床上:「先凑合著用。」
莊梓看一眼。
司航懶洋洋地坐進椅子裡,看著她。
她拿過袋子,慢吞吞的拆開盒子,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司航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以爲她會很喜歡,起碼會笑著跟他說聲謝謝。
然而下一秒,她抬頭朝他看過來,神色平靜地問:「多少錢?」
他反應了一秒,明白過來,當即眉一擰:「什麽錢?」
莊梓抬了下手裡的手機。
他靜靜看了她幾秒,然後目光寡淡地從她身挪向了窗外,沒吭聲。
莊梓頓了頓,猜測到他大概是因爲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跟女人談錢明算帳,只好通情達理的主動開口說:「謝謝,我出院以後再把錢轉你。」
她從來不無緣無故收別人貴重東西,這是她向來的習慣。而且這款手機一看就不便宜,好貨跟普通款她還是分得清。
只不過她的通情達理,把旁邊的人慪得不輕。
司航望著窗外,側臉冷漠,當真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讓自己臉色變得太難看。
反正他平時也是這幅冷傲的模樣,莊梓也沒覺得哪裡有异常。况且,別人幫她買了東西,她給人還錢天經地義。
她低頭搗鼓了一會兒手機,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她看他一眼,思慮片刻,放下手機,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那個…….」
司航頓了頓,意識到她是在跟自己講話,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她,就見她手裡拿著一個他熟悉的手鏈盒子。
「我聽阿姨說,這東西是你買的?」
他看一眼她手裡的盒子,又看向她,微微有點不太自然地挪開視綫,才低低地「嗯」了聲。
知道就知道,反正他現在也沒想再瞞著她。
她把盒子遞給他,雖然有點難以啓齒,但還是努力維持著平靜,淡淡開口:「謝謝你好意,但是,太貴重了。」
司航臉色一變,愕然地看向她。
她繼續淡定道:「要是一個隨便的小玩意兒也就算了。可我從來不喜歡戴這些東西,這麽貴的東西送我挺浪費。」
她說完,看他一眼,後者的臉色已經徹底陰雲密布。
他沒接那個盒子,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冷笑一聲,問:「我媽送你怎麽不見你嫌貴?」
莊梓微怔。
這一句話,像是被他揪住了內心隱藏起來的尾巴,又好像是一面鏡子,反照出她的真實內心,讓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麽。
沒錯,鄭如之阿姨送她,她可以當做是一個長輩對自己的大方疼愛。
但是他不一樣。
因爲立場不同。
包括以前交往過的三個對象,關係還沒深入到一定的地步,她也不會跟對方提過多要求,更不會隨便接受別人過多的付出。
就像沒確定對方對自己有多真心之前,她不想放弃原則跟人同居一樣,如果她沒决定跟某個人共度一輩子,也不會讓他在自己身上花費過多的精力跟金錢。
更何况,他現在就是她認識的一個普通朋友,她就更沒辦法心安理得收他的東西。
之前的裴征也是,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思,但是因爲自己不能回應他什麽,所以寧願加倍補償給他,也不想欠別人。
可司航不這麽想,他當時買這個東西的時候,就是覺得漂亮,認爲她收到了會很開心,僅此而已,壓根就沒考慮貴不貴的問題。
現在她居然又把它拿來還給他!
他扭頭看向一旁,深吸一口氣,隔了半響,把胸口那股竄起的煩躁壓制了下去,才回頭對她說:「你是不是因爲那晚我中途走了,所以現在趕緊跟我劃清界限?」
莊梓驀地一怔,立刻否定:「沒有。」
司航顯然不信,凉凉地看著她。
她怕言辭出格,只能謹慎回答:「是這東西當真不適合我。」
司航盯著她看:「你不適合誰適合?」
「別人。」
「哪個別人?」
莊梓答不上來,沉默了一會兒。
他嗤笑一聲:「送給你不要的東西我又轉手送給他人,誰會願意要?」
莊梓一怔,沒考慮到這一層影響,頓覺羞慚,突然間無話可說了。
他惱怒道:「難不成我自己戴著?!」
「……..」
她晾在空中的手,突覺十分無措,手指漸漸收緊。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又陷入了一種僵硬的沉默。
屋子裡靜得能聽見他因觸怒而不太順暢的呼吸。
莊梓緩緩放下手臂,垂下頭,盯著手裡的盒子,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突然要執著這條手鏈,但就是覺得很有壓力。她害怕以後一看到這條手鏈,就會勾想起一些不屬自己的美好回憶,倒不如自己先把它清除徹底。
但今天這事,說到底,也是她考慮不周。
彼此冷靜了幾分鐘以後,還是她先主動開口:「當我剛才那話沒說。」
他還在氣頭上,沒搭理。
「另外,那天晚上的事,我沒有怪你。」
他突然冷冷個哼笑一聲,開口譏諷道:「你當然不能怪我。」
莊梓聞言,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他。
不想他居然會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幷且還是當著她的面。
她瞬間覺得自己更無地自容了。
他唇角一勾,看向她,下一秒,笑容一收,眼底神色徹底冷了下來:「因爲我壓根就沒離開!」
莊梓再次猝不及防地一楞。
沒——離開?
「我把密碼告訴了雨桐,一直就在樓下。」他惱怒道:「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故意找理由陪你去醫院。而你到半途却把我往別的女人那邊推,讓我連選擇的餘地沒有。可我他媽還是擔心你膽子小害怕,只能站在醫院大門口等你下來。後來你出了事,我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你有什麽理由怪我?!」
莊梓楞楞地望著他,已經徹底凝滯住了。
他狠狠盯著她,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半響了,從椅子裡站起來,低頭盯著她,再次忍怒開口:「我這輩子就給女人買過這麽一次禮物,你看得起眼就收,看不起眼就扔掉,別再拿出來要還我,膈應人!」
莊梓始料未及,仰頭看著他,心口砰地震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