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很安靜,沈延舟看趙二不搭理自己,也沒有繼續煩她。
到達小區的時候,兩個人也是一前一後的走着。趙二冷着臉走在前方生悶氣,她憤憤地呼吸着,想着老中醫不斷和她強調的那句話:沒事別生悶氣,氣多了身體不好。
她斜了後方一眼,深呼吸着開導自己想開點。
沈延舟閒庭信步地跟在趙二身後,不知道怎麼惹火了她。
四月份了,路旁的櫻花樹已經漸漸敗去,倒是玉蘭花含苞待放,讓空氣中都瀰漫了一股清香味兒。
臨走前,他加了趙小喬和大飛的微信,更容易知道趙二每天都在幹嘛了。他心裏爲此輕鬆了起來。
“趙二。”沈延舟主動搭話。
趙二皺眉,“都說了,你別叫我趙二。”
這件事反覆強調,他完全沒有聽到心裏。
沈延舟雙手插兜,問:“爲什麼只有我不能叫你趙二?”
她周邊所有的人都叫趙二,除了他。
趙二聽了這句話還是來氣,冷冷地說:“你心知肚明。”
“不要叫我趙二,否則我下次絕對不答應。”
沈延舟小跑到趙二身邊,說:“哦,我知道了。”
“因爲我不讓你叫我哥哥,你就不讓我叫你的小名。”
趙二不說話,跟沈延舟說過去的事情,她沒什麼好說的。
可沈延舟仍然不依不饒,自言自語道,“不然這樣,”他探頭看向趙二的臉,趙二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我允許你叫我哥哥,你也允許我叫你趙二,就當扯平了。”
過了這個村,又怎麼會有這個店。趙二推開他,說:“你擋着我的道兒了。”
哥哥,是一種親密的依賴。現在,她對他已經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了。
……
到家的時候,趙二去了主臥洗澡,她照舊反鎖上臥室的門,在浴室泡了一個小時的澡。
沈延舟的主臥裏有個很大的原型浴缸,趙二不喜歡站着洗,這些天都在浴缸裏泡着,一直到臉紅冒汗,她發現泡完之後,身體舒服了許多。
泡完澡後,趙二照舊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她從來不會在沈延舟面前穿暴露的睡衣,也從來不脫裏面的胸衣。
穿好衣服後,她照例去廚房喝藥。打開臥室門的時候,一股泡麪的香味撲面而來。
趙二蹭着牆根走,眼神小心翼翼地往廚房嫖,她看到沈延舟站在廚房裏正在煮泡麪,帶着圍裙,倒像是一個家庭煮夫。
沈延舟看見趙二,問:“喫嗎?”
趙二照舊搖了搖頭,肚子卻有一種飢餓感。
她去燒水的時候,沈延舟又說:“空腹喝中藥,不太好吧?”
趙二今年的求生欲特別強,只要聽到對身體不好的地方,她就需要思考一番。
“喫一點吧,現在才八點半,天氣暖了,喫撐了還可以出去散散步。”
今天在外喫飯的時候,全桌的人喫喫喝喝,趙二只吃了個烤麪包片。桌子上的女孩子們都喝奶茶,只有趙二面前什麼都沒有。他猜,她不是不敢喫燒烤,也不敢喝奶茶,擔心不舒服。
她不能喫的東西可真多,但還是打腫臉充胖子,喝了那杯酒,然後壯膽離開了。
沈延舟說話間,已經給趙二盛了一碗麪,還加了個水煮蛋——趙二不喫煎蛋。
趙二沒有推脫,她拉開椅子坐在沈延舟的對面,說:“謝謝。”
雖然聞起來是一股泡麪的味道,但趙二卻發現碗裏的不是泡麪,而是麪條,只是放了調料包。
或許是出於感謝的情愫,趙二主動開口搭話,說:“你怎麼不煮泡麪。”
“泡麪不好消化。”沈延舟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趙二胡思亂想。
她想,他這是關照她嗎,就爲了她手裏沈家百分之十的股份,他一個金貴的公子哥,下廚也就算了,還能這麼無微不至地知道要換種面?
他就這麼缺錢嗎?
趙二吃了口面,頓時覺得胃裏暖暖的,也不多想了。
她喫完藥,照舊在客廳站在臥室消化,手裏隨手拿着專業課的課本讀。
臥室裏的燈很亮,把趙二的影子斜斜地打在腳下,她看書很認真,不斷地在腦中勾勒模型的形狀,思考線路問題。
他看着趙二的側臉,跟着她站在牆邊,只是他的姿勢很隨意,靠着牆,彎了腿,只比她高出了一點點。
他看了看密密麻麻的黑字,問趙二:“趙晚慕,你是南城大學的?”
趙二正要翻頁的手指頓住。她原本想瞞他的,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南城的一切,如今既然瞞不住了,他也一點點地滲透到自己的生活裏,趙二索性承認了,“嗯。”
“那你之前怎麼和我說,你在加州讀大學。”
趙二撒這個謊的時候就找好了說辭,“我研究生就在加州讀的,只不過沒讀完。”
“爲什麼?”
“身體差。”
沈延舟安靜了,臥室的窗戶開着,風緩緩吹了進來,影子在牆上似乎輕微晃動。
聽沈延行說,她高中的時候,就是瓶瓶罐罐地吃藥,但卻是永遠的學霸。如果不是身體原因,她現在或許還在加州讀書,讀完研究生,再讀博士。
而不是像現在,一個人倔強地看書。
她其實是個很驕傲的人,只是被病魔耽誤了。否則,她或許也會有自己的一番成就。
不喫辣的,不喝甜的,只吃苦的日子裏,趙二又是如何忍受過來的呢,這份剋制力和意志力,足夠打敗很多人吧?
趙二翻了一頁又一頁,沒有感受到身旁人的灼灼目光。
沈延舟看趙二不理他,又主動開口了,“你在南城上大學,怎麼也沒聽你說過。”
趙二停下閱讀,擡眼警示沈延舟,“我現在在讀書,不想聊天。”
沈延舟已經把激將法運用地爐火純青,他靠在牆上,衝趙二說,“我知道了。”
趙二停下,問:“你知道什麼了?”
沈延舟就是不說,趙二有點急了,差一點就暴露了,“是不是孫衷洋跟你說什麼了?”
沈延舟看着趙二,不疾不徐地說:“你認識孫衷洋?”
趙二收回眼,否認了:“不認識。”
沈延舟從趙二手中抽出書,隨手翻了一下,問:“你讀什麼專業?”
趙二以爲孫衷洋什麼都沒說,心裏一鬆,也就說多了:“通信工程,就是製作信號的,你們殲滅機7759上的信號系統就是我導師帶着我師兄他們開發的。”
說完,她就又後悔了。她幹嘛要說“你們殲滅機”,搞得好像十分關注他一般。
沈延舟一點一點的翻着,看着趙二簡單清晰的筆記,彷彿看到了坐在校園裏認真看書的她。
她這樣的女孩子,如果健健康康的,現在也該有燦爛的前途。
南城大學的通信工程專業,在世界上也能排得上名次。沈延舟也大概明白了,爲什麼趙老爺子這麼喜歡這個孫女,她大姐趙雪至讀金融,弟弟趙乾西讀管理,只有趙二,讀的是硬核專業。
她對名利沒興趣,是個寶藏技術流。
“所以你有殲滅機的模型。”
趙二有些恍惚,她都差一點忘記了,她送過沈延舟一個殲滅機的模型。那個模型是師姐送她的,她改裝了線路,送了沈延舟,別人的模型不會亮,只有沈延舟的會亮,還能遙控。
“你看到那個禮物了?”她問。
屋子裏靜悄悄的,趙二在風聲中,聽到了沈延舟的回答。
“嗯,我很喜歡。”
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對面是那張鋪着小碎花的牀,沈延舟好似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禮物,市面上根本買不着,很有意義。
但他說的這句話,又不止這個意思。
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討好趙二。
沈延舟靜靜地等待趙二的回答,聽到的時候,卻又覺得不是自己想要的。
“沈延舟,你之前說要對我好。”
沈延舟點點頭,他在做這件事。
“爲什麼。”趙二問,“這個禮物是去年你回來的時候送的,你爲什麼要現在對我說喜歡,又爲什麼要突然來買我的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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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的話讓沈延舟無法回答,他也說不清爲什麼他們之間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但趙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狠狠紮了一針,和以往的愧疚不一樣,他第一次覺察到了痛意。
趙二問:“是因爲我不喜歡你了嗎?”
沈延舟愣住了,他其實可以保持沉默,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問:“你不喜歡我了嗎?”
趙二覺得這樣說開也好,如果她不喜歡他這件事,能讓兩個人的相處自然不尷尬,那她願意這麼回答。
趙二笑了笑,篤定地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目的來買我的劇,我不會賣給你的。”趙二的神情很真誠,她把《臉紅的日子》看作一種“自我證明”,既然是證明,就不能靠任何人。
“我想自己做成一件事,不需要別人的幫忙。”
趙二認真起來,眼神裏都閃着光。她有一種嫺靜的力量,這像個陷阱,看一眼就跌落了進去。
那種感覺沈延舟形容不上來,像小孩子某天突然對爸媽說,我長大了。像一貫不相信的事情,突然有人告訴你,我做到了。
沈延舟突然被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