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發佈時間: 2024-09-22 06:3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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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詞窮編不出了

風吹就倒的破身體無節制飲酒的後果,便是第二天的頭疼欲裂和持續不退的高熱。在這種忙碌的關鍵時候總指揮病倒,後果簡直是災難。顧朝歌放話讓他去死,實際上卻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一副藥下去,當日下午退熱,馬上便可勉勵支撐起來接著賣命幹活。

「盛大哥,你跟這個人說,如果下一次再不遵醫囑,就躺在床上不要起來,等死好了。」

伊崔默然無語。他真怕自己好了,氣頭上的她立刻會收拾包袱走人,誰知道她非但沒有此打算,每日的例診還堅持下來。不僅堅持下來,居然變成一日三次,好像故意要給伊崔添堵。

而且例診的過程變得繁瑣,同時古怪……

「盛大哥,麻煩你問問這個人,他夜晚可還有失眠多夢?今日飲食胃口如何?是否還常感疲倦?」

「盛大哥,跟這個人說,原來的方子改一日一次,再另加一個方子兩日一次,讓這個人別記錯了。」

「近日可適當進補,盛大哥幫這個人安排一下適宜的膳食。」

在顧朝歌口中,「伊崔」不叫「伊崔」,他的代稱是「這個人」。而且她絕不會和「這個人」開口說一句話,明明兩人對坐,她卻偏偏要盛三轉達,非但如此,伊崔回她的話也非要盛三轉述一遍,她才會作出反應。

盛三深感重任如山,所以他有時會「恰好有事」騰不開身。那麼宋無衣,或者任何一個恰好進門的文吏,甚至是守衛的士兵,都會被顧朝歌抓壯丁來負責幫「這個人」轉述。不到兩日,整個太守府的人都知道顧小大夫和伊大人吵架了。

如今正值冷戰期,誰去刀口上撞,誰就是傻子。

面對這種情況,伊崔唯有苦笑。他想讓她消氣並非難事,可是他偏偏不想那樣做,他甚至覺得顧朝歌如此對他挺好的。她越是對他冷著臉,他越感到特別舒服自在。他拖著病殃殃的身子幹活,居然同下屬談糟心公務時臉上都帶著三分笑意。

簡直像有病一樣。

可是伊崔覺得自在,顧朝歌不這麼覺得。

「啊啊啊我那天怎麼能那樣對他說話呢!我真是被氣昏頭了,我居然咒他想死就去死好了,呸呸呸!我才不要伊哥哥死,他會長命百歲的啦!」

衛府的花園裡,秋菊盛開,紅葉飄落湖面,別有一番秋日風味。而如今在太守府裡無人敢惹的顧大夫,正窩在花園水榭的一個小角落裡抓狂,手上還攥著那個沒送出去的粉紅蜘蛛荷包。衛瀠看她那樣子,簡直恨不得在水榭光潔的青石磚上打滾以發泄鬱悶之情。

那日東升街廟會,茶樓裡發生的事情,她聽衛尚說過。衛尚轉述的時候,起先是一臉濃濃的妒意和滔天的怒火,到了後來,說到他帶走顧朝歌,在廟會攤子上散心的時候,又變成了一臉夢幻般的傻笑表情。

若不是他陪她游玩的時候,顧朝歌認出了那幾個跟蹤她的紅巾軍士兵,一問之下,竟得知是伊崔派來的。她立即出神了好一陣,本來挺高興的表情轉為憂傷,同他告辭離去,衛尚認為自己當晚說不定便向她表明心跡了。

衛瀠得知顧朝歌被心上人拒絕,很是為她擔心了一陣。可是她如今正在備嫁的最後階段,決不允許出府,畢竟婚禮就在幾日之後,因為燕昭很快就要再次出征的緣故,婚期很趕。

於是她派侍女送了點心和漂亮首飾去太守府,結果朝歌很快便登門回訪。

而看她的樣子……

似乎已經自己恢復過來了。

「你還是喜歡他,捨不得離開他,是不是?」衛瀠笑著說出她的心思。

顧朝歌臉紅撲撲地從桌子上直起身來︰「這種事情,總不可能他說不喜歡我,我就馬上能不喜歡他吧!」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她的眼眶迅速又紅了︰「嗚嗚嗚,阿瀠姐,他不喜歡我,這可怎麼辦啊?」

衛瀠「呃」了一聲︰「那個,你要往好的方面想,他不打算成親,也就意味著不會有別的女人。你是他身邊唯一的女孩子,嗯……這也是……好事吧?」她不確定地安慰顧朝歌。

顧朝歌的雙眼一亮,很快臉再次垮下︰「可是他一定生我氣了!我那天晚上對他說的話真的很過分,我一定是被氣壞了,人家根本不想他有任何事啦!嗚嗚嗚,阿瀠姐,我該怎麼辦嘛?」

衛瀠自己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只因為比顧朝歌多了一層「即將已婚」的身份,就必須充當她的狗頭軍師。她表示自己能力不夠,開始抓瞎︰「我,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你給他冷臉瞧,他也沒說你什麼,可能根本沒有生你的氣吧!」

「是這樣嗎?」顧朝歌睜著濕漉漉的眸子,充滿希冀地望著衛瀠。

衛瀠愣了愣,目光不自覺瞥向針線簍子裡那塊即將完工的大紅繡帕︰「應該……是吧,男人的心思,我們又如何能真正清楚呢?」

順著衛瀠的目光,顧朝歌也看著那塊繡帕。鴛鴦戲水的圖案,這是衛瀠出閣時會蓋在頭上的喜帕,照例要姑娘家親自完成。

在顧朝歌的想像中,繡這塊喜帕的姑娘應該都是開開心心,幸福又甜蜜的,除非……

「阿瀠姐,你不喜歡燕將軍?」顧朝歌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但是,每次提起燕昭的時候,她明明都很羞澀,而且還會主動給他做荷包,怎麼看也不像不喜歡的樣子。

誰知她這一問,衛瀠的眉梢竟染上淡淡的愁緒,她如玉般修長白嫩的手輕輕撫過喜帕的鴛鴦圖案,嘆道︰「不是不喜歡,我只是覺得,他大概並沒有如我喜歡他一般的那樣喜歡我吧……」

從在病床前清醒,看見那個魁梧又英偉的男人明亮深邃的雙眸起,她就知道自己墜入了愛河。燕昭對她很好,他會送給她很多她喜歡的東西,他還馬上要給她一個盛大熱鬧的婚禮,那一箱箱貴重的聘禮將衛府的庫房塞得差點裝不下。

燕昭對她太好了,好得衛瀠開始忐忑不安,想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讓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對自己一見傾心、非她不娶。

而這場婚禮背後的利益聯姻,徹底站在紅巾軍背後鼎力支持的衛府全眾,以及婚禮過後燕昭很快將再次出征的現實,都讓衛瀠隱隱覺得,或許燕昭娶她,只是因為她是衛府大小姐而已。而那些博佳人歡心的手段,也僅僅是因為她是衛府大小姐,才值得他花費心思一追。

這種不安,起初只是偶爾掠過心頭,隨著婚期臨近,不安開始擴大,甚至漸漸變為恐懼。她不敢和衛府的任何人說,因為大家都是那樣高興她能嫁給燕昭。

若不是顧朝歌不經意問起,她或許根本不會同任何人提起,就這樣帶著恐懼和不安嫁入那個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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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你居然……那件事,難道燕將軍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嗎?他們男人都是怎麼想的啊!」

顧朝歌的反應大得出乎衛瀠意料,她本來只期待聽見顧朝歌的幾句安慰,也覺得幾句安慰便已足夠她自欺欺人。誰知道顧朝歌居然一拍桌子跳了起來,激動萬分︰「阿瀠姐,你不知道我多麼羨慕你!」

衛瀠愕然。

「呃,不是羨慕你嫁給燕昭啦,我其實還有點怕他,嗯,是以前……我只喜歡我們家伊哥哥的,」顧朝歌知道自己反應有點過,不好意思地重新坐下來,「我羨慕的是燕昭對你的好呀,他喜歡你,就非你不可,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如果伊哥哥這樣對我,我做夢都會笑醒,不、不,我會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得啦!」

衛瀠的臉微微紅了,她移開目光,小聲地說︰「你怎麼能肯定他一定喜歡我……」她自己都不敢肯定。

「他一定沒有跟你說幾年前的事情,是不是!」

衛瀠茫然︰「什麼幾年前?」

「揚州最冷的那個冬天,你在外面施粥的那個冬天,是否有一日你乘車路過街頭,救下一個被餓昏的少年,不僅給了他吃食,還給了他銀子?」

顧朝歌以為自己說得足夠詳細,誰知道衛瀠依然茫然,她善心施粥的那兩年,救過餓昏的人好些個,少年也有幾個,不知道顧朝歌說的到底是誰。顧朝歌急了,不由跳腳︰「那個人很好認,他又高又壯,寬眉闊目,呃,一看就不好惹,長得……長得和現今的燕將軍有幾分像啦!」

燕昭?

衛瀠一怔,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雙和燕昭有些相似的少年眸子。她記得那個少年,揚州那年的冬天冷得足以凍死人,他常常很早到,一天來排兩次隊。她有一次好奇問起,少年羞澀地告訴她,他還有個朋友,他要幫他領一份。那時候衛瀠還想,他的朋友真不仗義,竟讓少年一人獨自在風雪中排那樣久的隊,自己卻一次也未出現,想必躲在哪個溫暖的地方享福吧。

衛瀠想起來,有一日那個少年沒有來,她有些心焦,便讓馬夫回府的時候多繞了兩圈路,果然在一處街角發現了昏倒的少年。少年謝過她的救助後,仔仔細細問清她的名諱和住處,雖然很是無禮,可是她看得出來少年目光清正,大概是真的想要報答她。

然後,第二天施粥的時候,少年沒有出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以後的每一天,直到春回大地,粥棚的工作停止,少年都再也沒有出現。

她的丫鬟說,少年八成是拿了她的錢便跑去什麼地方瀟灑快活,畢竟如今這世道不濟事的少年人不少,可是衛瀠卻覺得少年不是那樣的人。

只是後來,揚州被張遂銘佔領,日子一天天不好過起來,外面開始亂,她被家人禁止出門,也不能再做施粥的工作。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過去,衛瀠長大,有關那個少年的回憶也被漸漸忘在腦後。

見到燕昭的第一眼,她的確有一種隱隱的熟悉感,可是那種熟悉感太過微弱,在一見鐘情的怦怦心跳之下,幾乎被她徹底忽略。直到今天顧朝歌提起,她才恍然,呆呆地捏著那塊喜帕,訥訥道︰「他,他那時候餓得好瘦……」和現在,真的,真的好不一樣。想起他不多的幾次抱她時,那雙健壯有力的胳膊,簡直用兩根手指就能把她拎起來,可是他的動作卻又輕柔又小心,衛瀠的臉不禁紅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從來沒和我說過,」衛瀠手中那塊喜帕快被她擰成麻花,她咬唇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快出嫁的女人神經敏感,她想這應當是很隱秘的,只屬於衛瀠和燕昭的秘密。燕昭不和她說,難道竟願意和顧朝歌分享?

」大概覺得丟臉吧?」顧朝歌猜測著。衛瀠的話讓她想起一個人,還有那一天清晨的那個偷吻,不由得長嘆一聲︰「我和那個人還沒撕破臉之前,他告訴我的。」

她的「那個人」,除了伊崔還能是誰。衛瀠愣了愣,反應過來︰「啊,他那時候每天要排兩次隊,是為伊公子領的嗎?」聽聞伊公子的右腿有疾,不利於行,難怪每次都是燕昭出來領食物。

「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衛瀠微笑著說。

「那當然了,」顧朝歌的口氣酸溜溜,「我現在寧願我是燕昭啦!」

衛瀠見她如此,不由得好笑,又替她感到心酸。解決了心事,她輕鬆起來,心情一好,心思也活絡︰「依我看,伊公子未必對你沒有意思,如果想證實,不若下一劑猛藥?」

「猛藥?」顧朝歌眨巴眨巴眼︰「什麼猛藥?」

衛瀠朝窗外努了努嘴︰「你看見對面那個徘徊許久的年輕公子了麼?」

順著衛瀠的目光看過去,顧朝歌看見那個背著手身形筆挺站在湖邊的青年,她「啊」了一聲︰「那不是衛大哥嗎?他在園中賞景?」

「什麼賞景,」衛瀠戳她腦門一下,「我哥哥他在看你!」

「看我?」顧朝歌呆愣,望著衛尚從小湖那邊投過來的溫柔目光和微笑神情,猛然想起他那晚上義憤填膺的樣子,她一直覺得他是個特別仗義的好人,可是……

「他為什麼看我?」

衛瀠支著下巴瞧她︰「你覺得呢?一個男人喜歡看一個女人,還能是什麼原因呢?」

顧朝歌呆呆地張大了嘴︰「你要我拿你哥哥做猛藥,刺激伊崔?」讓他吃吃醋?

這、這……阿瀠姐太狠了,衛大哥他……衛大哥好可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