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聖誕
祝窈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更紅。躊躇著拿起手機，眼眸瑩潤，咬著唇。不知該怎麼回。沉默片刻，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原澤打電話過來。她猶豫了幾下接起。和平時接原澤電話的興奮樣不同。
這會兒蔫蔫兒的，彷彿腦袋上有一對耳朵耷拉下來。聲音也沒底氣：「喂……」
和原澤相處時間一久，祝窈就覺得和她先前想像的有些不同。以前她覺得，太傅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溫潤雅致，永遠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現在呢，他偶爾也有小脾氣，有時候還會逗她。甚至……像上回那樣，偷偷親她。而剛才他回復說看到了撤回的消息，雖然瞧不見他的模樣，但祝窈覺著，他肯定是笑著的。
笑話她呢。
原澤輕嗯，聲音自鼻腔發出，簡短，卻帶有幾分不經意的撩撥。祝窈靜靜聽著，粉腮鼓鼓：「你笑話我。」
原澤立馬說道：「沒有。」
祝窈不信，撅嘴：「肯定有。」
原澤不說話，靜默低笑，這笑意倒是純粹的溫和，說話也很柔。他是個冷淡的性格，可大多數和她說話時，聲音都是這麼溫柔。好像她是什麼膽小的小動物，他說話大聲點，就會把她嚇著似的。
那邊原澤的嗓音低潤，問她：「公主想看什麼電影？」
最近上映了很多新片。光是蔣甜芽就給她推薦了好幾部。好像都挺有意思的。她還沒決定。而且，她不知道原澤喜歡看什麼。祝窈摸著下巴輕輕的「嗯……」，略仰頭，眼神迷茫而猶豫。然後才問：「你剛才不是說要去圖書館複習嗎？」
他又笑了笑，回：「先複習，再去看電影。」
「……嗯。」祝窈總算滿意。只是她不想讓他覺著自己不思進取。想了想，祝窈還是忍不住給自己解釋，「我最近真的很努力的在做卷子，你給我的筆記我看了好幾遍，都背下來了。」
他當然知道。
原澤拿著手機的姿勢一動不動，彷彿靜止。客廳光線米白，照得他的面部輪廓立體而精緻，幾縷碎發遮住了光潔的額頭，將下面眸中的情緒一併遮去。高三辛苦，養尊處優的小公主大概沒有經歷過這種被學習壓搾的生活。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課間休息幾分鐘，她眼皮子一耷拉，時不時就這麼睡過去了。
原澤動了一下身子，誇獎她：「嗯，公主很乖。」
被他誇獎，她的笑容忽的綻開，歪著腦袋語調輕快的說：「我要和你一起上大學。」態度很堅定。
「好，一起。」他說。
……
次日清晨祝窈精神抖擻起床。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最是青春洋溢，再高強度的複習下，睡上一覺，立刻就恢復活力。眼睛澈亮有神，臉粉撲撲的，滿臉膠原蛋白。
蕭明珠剛端著一碟蔬菜餅出來，煎得金黃脆香，問祝窈：「週末怎麼不多睡會兒。」高考要靠自己，蕭明珠固然心疼祝窈，卻也明白這高三是每個考生畢竟經歷的。除了日常照顧，在學習上，她幫不了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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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窈如實說：「原澤約了給我補課。就附近市圖書館。」
把瓷碟放上桌，蕭明珠笑了。似乎完全不擔心祝窈和男生單獨相處。滿意點頭：「那你好好聽，知道了嗎？」
祝窈乖巧點頭。
祝晉雍哈欠連天撓著頭髮下來的時候，剛好看到祝窈換好鞋子出門。眼睛朦朦朧朧的，走到蕭明珠身邊，伸了伸懶腰嘟囔道：「今天不是不上學嗎？」
還知道今天是週六。蕭明珠瞧著祝晉雍每日一副虛度光陰的頹廢模樣，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看看電視，打打遊戲，沒大魏大部分記憶的時候還好，還知道出去喝朋友喝酒鬼混，自打有了兩世記憶，這祝晉雍就不屑與那些酒肉朋友為伍，覺得跌份兒。
祝晉雍趿著拖鞋，啪嗒啪嗒的，懶散到了極致。蕭明珠終於忍不住，把筷子一擱，叉腰，扭頭說他：「別總是待在家裡。」
祝晉雍眼皮子悠悠抬起，輕哼一聲，吐出一句話：「你陪我啊？」
……
冰雪消融，空氣中瀰漫著絲絲寒意，凍得刺骨。太陽很弱，蔫兒吧唧的從雲層中透出幾絲陽光來。
市圖書館。還是上回那張靠窗小桌。祝窈正在做一份數學卷子，握著筆，前面選擇題做得還算流暢，平均三分鐘一題。填空題答得磕磕絆絆。最後在一道證明題上停下來，擰著兩彎秀眉，煩惱思考。
原澤坐在她邊上，也在寫同樣的卷子。注意到她停下筆。略側過頭。看了一眼她答不出題煩惱的可愛模樣。忽然回憶起一幕幕從前的事情……像電影般，一幕幕在他腦海掠過。
那日他恰巧進過御花園，小公主粉妝玉琢，眼睛蒙著一條細長綢帶，唇角是揚著的，雙手小心試探，一步一步慢慢走著，朝周圍試探，宮裙流蘇一晃一晃的……然後，鞋尖碰到他的，腳步停下。她試探著，伸出一雙雪白細嫩的手，那手腕極細。碰觸到他的指尖，輕輕握住。嘴角翹得更高，笑容清脆：「皇兄，是你嗎？」
卸下公主的端莊儀態，她的語氣得意又可愛。年輕俊美的太傅，就這麼靜靜站在她的面前，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然後是身邊太子尷尬的將她拉走：「是我。」
溫暖的小手自他掌心抽離。太傅俊臉淡漠，緋色官服的寬袖之下，手指慢慢收攏。有些東西，是他抓不到的。人大多會被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吸引，他年輕，卻心思沉穩，藏著太多詭譎陰沉。不因喜好做決斷，事事喜歡分析透徹，權衡利弊。
他看得太透，活得太冷靜。而這位身處權勢中心的皇家公主，單純，善良。
當他第一眼對上她的眼睛時。他看到的，只有一份含蓄內斂的仰慕。除此無他，乾乾淨淨。
他幾乎沒有怎麼和她說過話。卻知道她總是偷偷在看他。宴席、圍獵場、御書房，甚至太子宮殿。他心思敏銳，幾乎在她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一瞬，就會有所察覺。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而他低著頭，將一切看在眼裡，默許她的窺視。年輕的女孩兒喜歡好看的皮囊，她是公主之尊，自然由著她去。慢慢的，他也習慣了被她注視……
祝窈又一遍將畫好的輔助線擦掉，鼓粉粉的腮幫，「呼」的一聲，將卷子上的橡皮屑吹掉。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公主。」
祝窈手腕一滯，身體僵了一秒，心虛看他：「這題我有點思路了。」以為他看到自己做題犯難。明明類似的題目，原澤之前教過她的。
原澤沉默著把筆放下，傾身，伸手把她攬到懷裡。
「啪嗒」。祝窈眼睛眨了兩下，筆掉在了地上，渾身僵硬。
她靠在他的懷裡，有些緊張，嚥了嚥口水。他的手臂將她肩膀圈住，下巴抵在了她的發頂。以一種呵護的姿勢抱住了她。側臉貼著他的胸膛，祝窈瞬間腦袋空白，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抱自己。而下一刻，臉蛋悄然泛紅，嘴角是忍不住的喜悅。
她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雙手無措，試探著拉住了他的衣擺。然後手指一根一根，悄悄往上攀，最後抱住了他的腰。竊喜，甕聲詢問：「這……這是獎勵嗎？」
女孩兒身體綿軟，頭髮黑柔軟順，帶著一股清新果香，還有身上淡淡馨香，縈繞鼻端。
原澤目光溫柔又安靜，嗓音鬆鬆軟軟，是那種被陽光懶懶曬過的感覺：「突然就想抱了……」
有些情緒，他控制不住。想抱她，想親她。越來越控制不住。
……
上午做完一套卷子，原澤給她批改。分數比她預估的要高。中午吃了飯，又在圖書館看了一會兒書。到兩點鐘，原澤帶她去附近商場。正值聖誕，偌大的商場，飄蕩著熱鬧的聖誕歌，悠揚歡快。一樓中央矗立著一顆巨大的聖誕樹，掛滿禮物和綵燈，絢爛璀璨。旁邊圍著各種造型燈飾，花環，麋鹿，雪花，彩光熠熠。
祝窈眼裡倒映著碎碎光芒。原澤見她喜歡，牽著她走近聖誕樹細看。
旁邊剛好有人在拍照。是一個年輕媽媽牽著寶寶，那小寶寶丁點大，穿著連體麋鹿裝，腦袋上帶著頂紅彤彤的聖誕帽。年輕媽媽也帶著聖誕帽。而遠處，給他們拍照的年輕男子，應該是她的丈夫。
祝窈目光略過。大概是白白胖胖的小寶寶太可愛，在鏡頭前憨態可掬。咧著嘴淌口水，眼睛亮晶晶的，乾淨剔透。祝窈看得失神，思路忽然就飄散了……恍惚間，聽到原澤問她：「在想什麼？」
她一懵，想著的事情下意識脫口而出：「在想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額……
原澤頓住。
祝窈也抬頭，傻傻與原澤對視一眼，看到他難得呆滯的表情，臉「騰」的一下燒了起來。忙扯開話題：「那邊好像有賣冰淇淋。」
原澤恢復淡定神態，微微頷首。看著她匆匆跑去的背影，抿唇一笑。
冰淇淋窗口前隊伍挺長，女生居多。大部分是情侶。祝窈安靜排在後邊。快輪到她時，前面女生一轉身，手上的冰淇淋沒拿穩，晃晃悠悠就要往祝窈身上栽。祝窈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拉扯，輕巧的將她拉開一段距離。
踉蹌幾步，後背貼到了身後之人的胸膛，祝窈穩住身形。前面女生連連道：「不好意思啊。」
祝窈脾氣好，忙說：「沒關係。」
輪到祝窈時，她看著價目表上的冰淇淋種類，問原澤要吃什麼口味的。原澤搖搖頭，說不吃。祝窈也沒勉強，選定好草莓味，結賬時，服務員態度熱情的說：「小妹妹，今天聖誕節活動，冰淇淋第二個半價，真的不需要嗎？」
半價啊。祝窈眼睛睜大。小公主已經慢慢適應了晉市生活，除了學習，偶爾也會上上網，逛逛淘寶。看到有些商品打折促銷，比原價便宜很多，勤儉持家的小公主都會通通買回來。即使最後發現並不需要，也覺得很賺。
現在冰淇淋八塊一個，要是買兩個，就是六塊一個。祝窈盯著價目表，覺得只買一個實在很虧，但是買兩個她自己吃不完。
於是祝窈側身，輕輕捏了捏原澤的手指，晃了幾下，聲音綿軟像摻了糖：「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原澤眸色一深，筆直秀逸的身形有些繃住，薄唇微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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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窈展顏微笑，低頭看著價目表，梳在腦後的馬尾有些鬆散，斜斜歪到一側。後頸挺直纖細，白如象牙，肩部白皙細嫩的皮膚蜿蜒進鬆軟的毛衣……她倏然扭頭，眼眸黑而亮，問他：「有巧克力、香草、抹茶和草莓的，你想吃什麼口味的？
原澤目光深邃綿長，和她說：「和你一樣。」
「那就草莓的。」
冰淇淋甜膩冰冷。祝窈經常在學校小賣部和蔣甜芽一起吃。天氣轉涼，就很少吃。前段時間她感冒鼻塞，吃什麼都覺得沒滋味。就很想吃冰淇淋。很快祝窈就吃了一半。她側身看原澤，見他雪白修長的手拿著粉粉的草莓味冰淇淋，忽然覺得有些滑稽……他怎麼也會喜歡吃草莓味的。
原澤吃相斯文，眼睛瞟向祝窈。她當即就埋頭，繼續吃冰淇淋。
香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原澤拿著冰淇淋，緩緩說了一句：「女孩兒。」
什麼？祝窈腳步停住。去看原澤的臉。
他的眼底漆黑深沉，濃得像團化不開的墨。唇部線條繃成一條線，下頜骨稜角分明。然後彎腰，與她四目相對，抬手，用大拇指擦著她的唇角，將不小心沾上的冰淇淋拭去。
氣息徐徐噴到她的臉上。動作溫柔，說話的聲音更溫柔，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喜歡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