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搜救難度加大,而希望也隨之渺茫。
商滿月被綁走一天一夜,又經歷了這樣的驚心動魄,早就筋疲力盡,她該回去休息的,卻怎麼也不願走,強撐着留在懸崖邊等着。
彷彿只要還沒見到霍璟博,就絕不會離開。
即便……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布萊恩試圖以家裏的兩個孩子在等着她爲藉口,讓她先回去休息,反正她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
甚至宋祕書都不忍心看下去,勸她回去,她會在這裏守着,一有消息會通知她的。
商滿月搖頭,“小允琛和小允詩有陳阿姨照顧着,我很放心,我不走,我要等着他。”
霍璟博是爲了救她,才墜入大海生死未卜,不管他們之間曾經多少愛恨情仇,這一刻,她無法離開。
宋祕書還欲再說什麼,只見布萊恩手起刀落,直接一掌劈在了商滿月的脖頸處。
下一刻,商滿月身子軟軟倒下,布萊恩伸手接住,繼而打橫抱了起來。
“這……布萊恩先生,你……”宋祕書震驚到話都不會說了。
“這個辦法最管用,她再強撐下去,還沒等到霍璟博呢,她先要倒了。”
布萊恩說着,黑眸轉向大海那邊。
他還是看霍璟博不順眼,但就霍璟博爲了保護妻子中刀落海這件事來說,他敬他是條漢子。
也希望他福大命大,能度過此劫吧。
畢竟,他也不希望小允琛和小允詩那麼小,就失去了爸爸。
……
商滿月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
她夢見了她和霍璟博的初遇,少年病弱孤傲,明明長得那樣好看,卻不曾笑過一次。
她希望看到他的笑容。
他每次在別墅裏獨自彈奏時,她在外面彈奏應和。
古人以琴會友,她效仿之。
本來只是想安慰他,沒想到挺奏效的。
終於有一天,少年不再把自己鎖在別墅裏,他會走出後院,在後院曬太陽,種花,還會隔着花叢,對着她笑。
她那個時候,心臟砰砰砰狂跳,小臉通紅。
少女心事,就這麼滋生了。
她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可惜無人訴說,她只能買了一本又一本好看的手賬,一筆一劃地描繪着屬於他們的美好。
後來,她嫁給了長大後的霍璟博。
新婚夜那晚,她拿着那個本子,想要送給霍璟博的,想要告訴他,她一直喜歡他,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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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終於來了。
可惜,新婚夜他沒有回來。
再之後,她發現他忘記了她,他還另有所愛。
甜蜜的夢境驟然變得心酸,三年婚姻的苦楚,陣陣涌上心頭,壓抑在心頭,讓她在睡夢中都止不住地落淚。
然而夢裏場景又急速變幻,最終停留在了懸崖邊上。
車子撞來,她被推開,霍璟博直直墜入大海。
海風冽冽,他那沾滿鮮紅色血的襯衣鼓起,生死一線,他卻還在努力揚起脣角衝着她笑。
然後讓她忘了他。
霍璟博這個狗男人。
以這樣悲壯的模樣爲了她赴死,還怎麼讓她能忘了他?
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心口上,刻下了最重的一刀。
他最好別死了。
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
商滿月是被外面的炮竹聲吵醒的,她茫然地坐起來,聽着那熱鬧喜慶的聲音,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時,宋祕書推門進來。
見着她醒過來了,她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端着白粥走上前,關心道:“太太,您好些了嗎?”
商滿月呆呆地與她對視幾秒,張口問自己怎麼了,卻發現喉嚨沙啞得厲害,嗓音像是含着砂礫一樣。
“您發了一場高燒。”
又是受驚,又是吹了海風,又是大悲,抵抗力一下子就不行了,一回來就發起了高燒,昏睡了快兩天。
宋祕書扶着商滿月坐起來,在她的後腰墊了枕頭,再支起小桌板,把白粥端過去。
“太太,先喫點東西吧。”
商滿月哪有心思喫東西,她猛地抓住了宋祕書的手,問:“我睡了兩天,那……那霍璟博呢?找到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宋祕書的眼淚又繃不住,啪嗒一聲,砸在了小桌子上。
商滿月的手,驟然鬆開,渾身止不住地打着寒顫。
宋祕書強撐着開口,“還沒找到,不過……已經錯過了黃金搜期,大概率是希望渺茫了,所以我今天過來,過來是……”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纔將後面的話說完,“霍總在來的飛機上,已經寫好了遺書。”
遺書?
商滿月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她。
“爲什麼要寫遺書?他來之前就預計自己會死嗎?他只是想來救我而已,就覺得自己會死嗎?”
“未免滑稽!”
事到如今,宋祕書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太太,霍總移植的心臟出現了嚴重的排異情況,他的生命已經在倒數了。”
“他不想讓你知道,所以在R國的時候,他沒能跟你走,那時他也能積極尋找治療,他也不想放棄,因爲他好不容易纔能再次擁有你,可是病魔無情,一顆合適的心臟,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啊,更何況他是二次移植,風險極大。”
“最終,他不得不以他的方式推開你,逼你走,他寧願你覺得他負心薄倖,也不希望在他死了之後,你記掛他,痛苦一輩子。”
“同時,在他僅剩的時間裏,他想要爲小少爺和小小姐的未來鋪路,他答應相親,讓霍家的人不再盯着你這一邊,這樣就不會有人頻繁來打擾你和孩子,他便能專心剷除那些有異心的,留下他的親信,將來霍氏集團,能夠穩穩地交給小少爺。”
商滿月怔怔聽着。
其實在霍璟博拼了命救她時,她也大概猜出了些什麼。
只是沒想到,他竟是因爲心臟問題,快要死了……
可是。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祕書,一字一字地問:“如果霍璟博真的這麼愛我,爲什麼要這樣護着尤靜?”
說着,她不免譏諷,“就因爲那一次輸血的恩情,就要傷了我和他的夫妻情分,他和小允琛的父子情分!”
宋祕書搖頭,將她知道的,都說了。
“太太,不是輸血的恩情,是小時候的救命之恩,尤靜小時候救過霍總的命,霍總一直在尋找她,並且打算娶她,可之後他愛上了你,在找到尤靜時就明確和她說過,往事如雲煙,他只能用錢補償尤靜,那次護她,是最後的情分。”
商滿月卻滿眼震驚,“你在說什麼?”
小時候救霍璟博的人,明明是她,怎麼會變成了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