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紅藥看得出,蘇奕的心情很不平靜。
以往時候,蘇奕也極少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顯然,那名叫素婉君的女子,必然在蘇奕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那你是否打算要做一些什麼?”
凰紅藥忍不住問。
出乎她意料,蘇奕卻搖頭道,“不必,既然我明白她的心意,又怎會讓她失望?”
凰紅藥一呆,“各大天譴神族都已被激怒,下旨要在整個天下通緝她,不怕她遭遇不測?”
蘇奕卻笑起來,只回答了兩個字,“不怕。”
言辭間,盡是對素婉君的信心。
凰紅藥不由好奇,這素婉君該有多高的道行,多大的魅力,纔會讓蘇奕如此信任?
這時候,蔡勾匆匆走過來,滿臉苦澀道:“蘇大人,小老怕是再不能回太昊氏了,要不……您就把小老收留在身邊做事吧?”
蔡勾是太昊氏的一個供奉,也是太昊雲絕的護道者。
可發生了之前的事情後,無論是太昊雲絕,還是太昊靈虞,直接就把他忽略了。
根本沒人在意他這個供奉。
這一切,讓蔡勾心都涼了。
“不怕被我牽累?”
蘇奕忍不住笑道。
蔡勾連忙搖頭,氣節凜然道:“蘇大人在萬厄劫地不止一次挽救小老性命,只需大人一聲令下,小老赴死都不會皺一下眉!豈會在意什麼牽累?”
蘇奕卻皺了一下眉。
他眼下的處境,根本不適合把蔡勾留在身邊。
凰紅藥道,“要不讓他跟隨我前往梧桐齋做事如何?”
蘇奕目光卻看着蔡勾,“你意下如何?”
蔡勾心中有些失望,跟在命官身邊做事,和在那梧桐齋做事可完全是兩碼事!
不過,蔡勾嘴上則鏗鏘有力說道:“小老全憑蘇大人安排!”
蘇奕微微頷首,事情就這麼定了。
當即,一行人繼續趕路。
等抵達碧蘅界,蘇奕就會和凰紅藥一起,去玄凰神族的祖地梧桐洞天走一趟。
在路上的時候,凰紅藥就談起,此次前往海眼劫墟的行動,勢必會引起太昊氏和顓臾氏的震動。
畢竟,這兩大天譴神族皆傷亡慘重,焉可能會不追究此事?
而凰紅藥跟隨太昊雲絕一起行動的事情,註定隱瞞不住。
故而,凰紅藥打算離開混沌劫海後,就第一時間返回宗族。
得知此事,蘇奕則提出,希望和凰紅藥一起同行。
一是真正去了解一下玄凰神族的處境。
二是想借此機會看一看,能否和“凰世極”這位天譴者見一面!
很久以前,五個天譴者中,唯有凰世極一人對蕭戩另眼看待,選擇押注蕭戩,舉全族之力輔佐蕭戩去求索命運主宰之路。
可也因此,隨着蕭戩慘死,讓凰世極和玄凰神族皆遭受到牽累,徹底淪爲罪族,勢力一落千丈,被天下修道者所瞧不起。
到如今,玄凰神族明面上還是天譴神族,實則在命河起源中的地位,已窘迫到了最低谷。
作爲造化天域主宰的地位,更是名存實亡,隨便一些造化天域的大道統,都敢不把玄凰神族放在眼中。
可想而知,玄凰神族處境之不堪。
蘇奕的想法很簡單。
蕭戩是自己的前世,凰世極和玄凰神族的遭遇,他不能坐視不管!
更遑論他當初能夠抵達命河起源,還多虧了凰神秀和凰煊接引。
在抵達之後,更有凰紅藥傾心庇護!
這一切,讓蘇奕焉可能無動於衷?
可凰紅藥卻很擔心。
玄凰神族上下,皆把命官一脈恨到骨子裏。
畢竟,當初是因爲遭受蕭戩的牽累,讓他們從高高在上的造化天域主宰,淪爲了人人恥笑的罪族!
爲此,更付出不知多慘重的代價。
不誇張地說,一旦蘇奕出現在玄凰神族,怕是會被第一時間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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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有這樣的擔心,凰紅藥勸蘇奕莫要和她一起前往。
可蘇奕卻拒絕了。
有些事,一味躲避註定解決不了。
必須去面對,纔有化解的希望。
最終,凰紅藥拗不過,答應了此事。
不過卻叮囑,蘇奕只能以梧桐齋巡狩使“君渡”的身份前往。
蘇奕對此自沒有意見。
“我今日晨時接到梧桐齋的消息,我族在三天後,將舉行千年一次的‘造化道會’。”
路上,凰紅藥忽地道,“屆時,分佈在造化天域十三界的各大頂級道統,皆會派人蔘加。”
說着,凰紅藥秀眉蹙起,明秀絕美的玉容浮現一抹掩不住的擔憂。
造化道會,是造化天域千年一次的頭等盛事,自玄凰神族主宰造化天域開始,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每隔千年,玄凰神族就會以“主宰”的名義,在梧桐洞天舉辦造化道會,廣邀造化天域中的各大道統參加。
在造化道會上,將進行許多足以影響造化天域格局的事情。
比如,由玄凰神族牽頭,對各大道統執掌的地盤重新劃分。
比如,進行各大道統之間的“論道爭鋒”,以成敗來劃分一些礦脈和地盤的歸屬。
當然,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各大道統需要在造化道會上向玄凰神族奉上“貢品”!
畢竟,玄凰神族作爲主宰,守護着天下的秩序和安穩。
那分佈造化天域的各大道統,在玄凰神族的地盤上討飯喫,焉能不交錢?
而在造化道會上,誰向玄凰神族奉上的貢品越豐厚,往往也意味着能在造化天域獲得更多的礦脈、地盤等等。
不止是玄凰神族,其他各大天譴神族,在各自掌控的地盤上,也無不如此。
在玄凰神族鼎盛時,每一屆造化道會都無比熱鬧,各大道統搶破腦袋都要參與其中。
送出的“貢品”更是一個比一個豐厚。
可隨着玄凰神族淪爲罪族,這一切都已發生改變。
“你擔心在那造化道會上會發生風波?”
蘇奕問道。
凰紅藥幽然一嘆,“不是擔心,而是確信必然會發生風波!”
蘇奕一怔。
凰紅藥倒也沒有隱瞞,解釋了其中緣由。
以前時候,每一次造化道會的舉辦,玄凰神族都無比風光。
一如君王,接受一衆臣子拜見,
可現在,那各大道統的確還會前來拜見,但送上的貢品卻少之又少。
甚至還有許多道統,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向玄凰神族“上供”!
若如此,倒也罷了。
最讓玄凰神族感到屈辱的是,每一次召開造化道會,各大道統就會趁機獅子大開口,要求玄凰神族拿出其掌控的地盤和礦脈,賞賜給他們。
分的少了還不行!
若分給一些道統多一些,分給其他道統少一些,同樣不行,會惹來爭執和麻煩。
到了最近這數萬年時間,舉辦造化道會已不再是風光的事情,反而成爲“玄凰神族”最頭疼的一個負擔和累贅。
可不舉辦則不行。
那分佈在造化天域的各大勢力根本不答應!
他們儼然已經把造化道會視作一場千年一次的饕餮盛宴,恨不能把玄凰神族的家底掏空,豈可能罷手?
“前些年因爲神秀接引你前來命河起源的事情,其他天譴神族就已震怒,聯手向我族發難,迫使我族簽訂了一份上百頁之多的賠償書。”
凰紅藥聲音低沉,“在那時,宗族的家底就已快被耗盡,所剩無幾,我很擔心,這次的造化道會上,一旦宗族無法滿足那各大勢力的要求,該會引起怎樣的變故了……”
言辭間有苦澀,有憋屈,也有深深的無奈。
一鯨落而萬物生。
玄凰神族就像一頭正在墜入深淵的鯨魚,引來了無數鯊魚的搶奪。
可受制於罪族的身份,也受制於其他天譴神族的威脅和壓力,讓玄凰神族只能忍。
忍到現在,宗族上下,早已破落不堪,處處盡顯頹敗蕭條之狀!
別說凰紅藥,整個玄凰神族上下,哪個不感到屈辱?
最淒涼的是,現如今玄凰神族的族人,哪怕是在造化天域行走,無論出現在哪,都會被視作笑話指指點點,毫無尊嚴可言!
得知這些,蘇奕只平靜地說了一句,“那我就更應該去你們宗族走一趟了。”
凰紅藥一怔,敏銳察覺到蘇奕這句話中明顯另有意味,心中不由一緊,道,“你可不能亂來!一旦你在我族的祖地暴露身份,只會讓我族處境更不堪,甚至會……”
蘇奕輕聲打斷道,“你的擔心,我都明白,放心,我不會亂來。”
凰紅藥這才點了點頭。
交談時,青鳶神舟已劃破天海之間,遠遠已經能看到一線海岸。
那是萬流城所在的地方。
不出片刻,就能抵達。
而此時,蘇奕卻忽地仰起頭,道:“有人來了!”
聲音剛響起,那天穹之上,湛然的晴空忽地被一片詭異的黑雲籠罩。
四面八方的海域隨之陷入停滯中。
海面掀起的波瀾和浪花,都像凍結般停頓在那,一動不動。
附近三萬裏海域,一下子像墜入一種死寂壓抑的黑暗永夜中。
而遠處虛空中,則無聲息地出現一朵由無數水流凝聚而成的巨大水雲。
水雲之上,立着一羣氣息恐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