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佈時間: 2024-10-27 06: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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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的重建2

幾乎三十六小時沒有合眼,陳淮一眨不眨地睜著眼睛,他靜默地注視著陳濟,看著吊瓶裡的營養液全數輸入她的靜脉,等到她把點滴打完,醫護人員收拾器具走開了,他才重新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間。他把陳濟放在腿上,讓她枕著自己的腿根,而陳濟目光空洞,任憑擺布。

一天的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很多雜務等待他處理,但他沒有心情。

外面的天氣陰沉沉的,進入冬季以後天黑得特別早,房間裡昏暗無光。

他在朦朧不清的光綫裡細細撫摸陳濟的臉頰,輕手輕脚,又一次嘗試叫她的名字,她沒有應。

於是陳淮俯身吻她,她側過臉躲避。

他知道她醒著。

遲鈍地盯著天花板,仿佛神游在外,靈魂和肉體都分離,但其實她清醒,她清醒地拒絕了陳淮的親吻,幷移開臉不想看他。

陳淮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想,明明就在昨晚他們還肌膚相親,她還在他的身下承歡,叫他哥哥,用她嬌媚的嗓音喁喁細語,拿那雙婉軟的小手滑過他的胸前,承受他的進入,回應他的親吻。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低下頭親吻陳濟的額頭,嘴唇緊挨,聲音經過顱骨加成,如水蕩滌,他說:「好妹妹,你別這樣。」

他垂下眼眸。

「陳濟,妹妹,別這樣對我。」

有那麽一瞬間,陳淮感覺到了害怕。到底是害怕陳濟將永遠沉默還是別的,他說不上來,他想起的是少年時代看到的妹妹的眼睛,他童年的恐懼幾經周轉,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來不及細想,他看到陳濟迷茫的眼睛重新聚焦,把視綫定格在他身上,她終於出聲了。

小聲問:「哪樣?」

不太有力氣,氣息落入湖面,連水波都吹不動,却讓陳淮心顫。

「別傷害自己。」他說。

他把陳濟抱了起來,在懷裡好生愛撫,從額頭親吻到修長的脖頸,他聽到自己說,「我會心疼。」

「真的嗎?」

仿佛生氣注入,這句話點亮了陳濟的眼睛,她笑得妍麗到妖冶,手掌按動陳淮的心間,追問,「那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辱我駡我,打我傷我,你告訴我你會心疼?」

他真的心痛了,陳淮想。

「哥哥,你從來都沒有心呐,你拿什麽心疼?」

他看著她突然鋒利成一把匕首,覺得苦澀又覺得欣慰——至少她說話了不是麽,至少她理他了——他沉沉地呼出濁氣,抱著她,張口之後又閉上。

陳濟重新躺回床上。

陳淮又把她抱了起來。他著急地撫摸她閉合的眼睛,最終把那句難以啓齒的話吐了出來。

「對不起。」

閉眼輕顫,那瞬間他强烈地感覺到有什麽碎了,某種陌生的情緒從他身體裡外泄。又一次想起少年時看到的那雙少女的眼睛,那副從童年開始讓他陷入恐懼的懦弱表情,輾轉多年,終於在這一刻重合在了他的臉上。

命中注定。

想起這四個字,想起他們從出生開始相連的血脉,他知道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他們是一樣的人。

陳濟放聲大笑。

她的聲音乾澀、沙啞,氣息游離,與其說是大笑,更像是喘息,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胸腔翕動,閉眼歇息,然後說:「有什麽用呢?」

她說有什麽用呢,抬頭直視陳淮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愛你了。」

陳淮心中一震。他閉上眼睛。

「沒關係,」他聽到他說,「沒關係……」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陪著你,我會好好陪著你……」

「不需要。」陳濟說。

她注入了營養液,休整過後身體爽利了些,所以試圖推開陳淮胸膛的手有了力道,她想從他懷裡擠出去。

「別……」,陳淮皺眉。

他不想逆她的意思,但也不想放開她,他輕輕攬著她,嘗試從她背後吻上她的唇。陳濟掙扎著打他,對抗間在他臉上留下了兩條指甲印,鮮紅鮮紅的,瞬間就有血珠躍動。

他沒覺得太疼,但陳濟楞住了,她的五指聚攏,縮成一團,用指關節擦了擦他溢出來的血。

白瓷般的手指染上了一片血紅。

陳濟含住那根手指,抿了抿關節上的血,安靜了下來。

「不要離開我。」陳淮摸了摸她的頭,說。

陳濟沒有回應。

「不要離開我……」,於是他沉吟著加大了籌碼,他說,「我什麽都願意。」

「只要你不離開我。」

陳濟的眼睛裡光點閃爍,她的眼睛在睜大的瞬間伴有瞳孔微縮,傍晚的日照只有餘輝,籠罩她周身外圍,所以隱沒了她的整張臉。

逆光中的少女咧開嘴角,緩慢,甚至有些遲鈍地,送出三個字來。

「真、的、嗎?」

陳淮說是。

她毫不猶豫,「我想見林叢然。」

陳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

夕陽從窗外投出光綫,照在她身上,落日給少女的身影加了一層金邊,仿佛聖光籠罩。那些平日裡看不清的細節被這層金邊放大了,陳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額前的細小絨毛,鼻梁上閃爍的高光,還有那張柔軟的唇,無意識時她的嘴也輕輕嘟起,仿佛在索吻一般,芳香誘人。

他是嘗過那粉唇的味道的,柔軟至極,親吻間汁水滿溢,像探入一瓣剝開的橘子,水果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心神蕩漾。

這麽多年,她都是這樣等著他的麽?

陳淮暗暗心驚。

恬靜而專注的眼神,翻動書頁的手掌,居家服的下擺露出小半截玉腿,白得像雪,盈盈一握。那麽多美好的樣子,她就坐在這裡,不厭其煩的,日復一日的,等著他回家。

然後大門打開,著一身正裝的男人被管家迎了進來,陳濟放下書,欣喜地起身,跳躍著向他跑去、撲了個滿懷。

他本來應該擁有這一切的。

陳淮想。

但此刻那個男人却變成了林叢然。

林叢然站在原地抱住陳濟,把她舉了起來,輕吻她的額頭,他在她耳邊講著悄悄話,笑得那麽開心,那笑容感染陳濟,女孩子也展開笑顔,他們膠著著,曖昧著,好像世界只有彼此。

陳淮大步向前,走了幾步,擋住了他們。

他冷冷地盯著林叢然,盯著一個死物不需要任何的情緒,他說:「帶她去吃飯。」

他們又開始交頭接耳,貼得極近地咬耳朵,像是在講什麽秘密,不能讓他這個外人聽到一般,陳淮想,他想得額間青筋暴起,手掌握緊成拳,下一刻就要砸在家具上。

林叢然抱著陳濟去了餐桌。

她終於吃了點東西。

好在,她終於吃了點東西。她在林叢然的懷裡喝了些米粥,吃了兩個菜,受那男人一口一口的喂,吃得急了,唇邊染了圈湯漬,她嗔怪了兩句,有點嬌氣地嘟起嘴巴,讓林叢然給她擦。紙擦過一遍之後,她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小小的舌頭淡粉,滑過的地方留下一道光亮的水漬,濕漉漉的。

那舌尖舔過她的嘴唇,也曾舔過他的身體,陳淮想,太色了,舉手投足都是勾引,却不是對他。

他站了起來。

煩躁不安,滿心怒火,陳淮大力關上了房門。

在電腦前坐了半個小時,文檔的光標依然閃動在第一排,陳淮止不住地想,也許他應該問問陳濟,詢問她到底想要什麽,他該怎麽給她。但看著她和林叢然親密的舉動,他又覺得畏縮,他知道自己害怕了,他害怕聽到某個不想聽到的答案。

所以他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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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得尤其難挨,他接近兩天沒有入睡,身體極其缺乏睡眠,可閉上眼,回想起昨日在這張床上發生的一切,他又難以入眠,情緒翻涌,激蕩不已。

輾轉反側,他在淩晨的時候終於沒有忍住,去到了陳濟的房間。

她睡著了,躺在林叢然懷裡,嬰兒般的睡姿,是最放鬆的時候才有的睡顔,這場景讓陳淮鬆了口氣,又讓他憤怒無比——爲什麽他就可以?爲什麽他就能讓她睡著?

他才走近床邊,還沒够到陳濟,那男人就醒了,睜開眼睛跟他對視,沒有說話。

陳淮把陳濟抱到懷裡,小心翼翼,力道極輕,她沒有醒來,本能地縮了縮,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在她的手臂上。

陳淮轉身就走,邁到門邊時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床上的林叢然。

「你最好沒跟她發生什麽,」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陰測測的,陳淮說,「不然下次受傷的,就不是你的腿了。」

床上的男人發尾垂到下巴,因爲剛剛睡醒而貼服在臉上,這副沒有邊幅的模樣讓他的柔美的一面盡顯,好似出浴的希臘神祇,眨眼輕嘆,沒有回應。

陳淮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