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重建1
黑暗中視物模糊,隱約可以看到床上兩個赤裸的人影交纏。男人極倦,沉沉地睡著,大腿壓在女孩兒身上,腿間的陰莖自然下落,濁液滴滴,教垂直的床單上洇了一圈深色的漬,而女孩則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對著虛空眨了眨,她光潔的肌膚上布滿了青紅交錯的吻痕,和瓷白的皮膚對比明顯,更加襯得猙獰。
她輕輕動了動,似乎是想起身,才剛剛把手探出床外,就赫然被人抓住,突然聽得一沙啞的男聲道,「你想幹什麽?」
那是獸類才有的敏銳直覺,即便是沒有任何節制、晝夜不停地歡好做愛,也沒有教他失去這種本能,陳淮在黑暗裡睜開眼睛,問陳濟。
「想去哪?」
女孩子柔柔弱弱,好像不太有力氣的樣子,被操弄得狠了,她的身體直到現在還有些輕微的顫抖,她小聲地、甜甜地叫了聲「哥哥」,說:「我去一趟厠所。」
陳淮坐了起來,「我陪你。」
陳濟在她懷裡靠坐,拿額頭去蹭他的下巴,「不用啦,你再休息一下吧。」
她從陳淮的懷裡鑽了出來,不算敏捷,在掉到地面的瞬間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男人平緩有力地伸出手,固定她,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牽動她軟弱無骨的小手。
陳濟慢慢把手抽了出來,側頭看著陳淮,輕輕笑了笑,又繼續轉過身,往門外的方向走去。
在轉身的那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僵在原處,長久保持了同樣的角度,隱秘的月光只照到她一半的臉,黑暗中有種吊詭的氛圍從她身上蔓延。
她走到了厠所。
打開浴池,把花灑調到最大,水流漎漎,陳濟走到鏡子前,捧起冷水砸在臉上。冬天的冷水從她臉頰滑落到前胸,冰冷如刃,本應凍得人刺痛,但却奇异地,令她止住了顫抖。
她冷漠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十七歲的女孩子容顔有些憔悴,眼泡浮腫,嘴唇乾澀,可就算如此,也掩蓋不了她的妍麗,她的眼窩微紅,睫毛扇動如蝴蝶,閉合的瞬間好像世界的光彩都褪去一般,只能看到她小巧的鼻子,蜜桃般誘人的粉唇輕輕張合。
她把手指摳入口腔,乾嘔。
水聲在安靜的夜裡分外明顯,她嘔吐的聲音被淹沒,沒有人發現异樣。
久未進食,從她口裡吐出的瀉物都是水,混合著水還有乳白色的奶,夾雜著胃酸的臭味,分外怪异。
她沒有在意,繼續吐,直到液體從白色變得透明,又變成泛黃泛綠的膽汁,她才慢慢停下手來。
整理盥洗池,在等待氣味散去的時間裡她又將自己從上到下清洗了一遍。
她走出了厠所。
站起的瞬間頭暈目眩,她靠在房門的外沿,看到從床上起身奔來的陳淮。
她摔倒在地上。
–
醒來時陳濟看到坐在他身邊的陳淮。
男人揉動眉間的山川,睜開眼,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陳濟,女孩子在他的注視下移開目光,側頭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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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淮額前的青筋跳動,他勉强自己放平語氣,叫她,「陳濟。」
「吃點東西吧。」
陳濟仿若未聞,沒有說話。
陳淮撫摸她的臉頰,女孩皮膚細軟,是上好的緞子,輕撫之間細膩入微,他不禁放緩了呼吸。
「昨天不是還跟我說話的嗎?」
他問,輕輕托起她的頭,讓她和自己對視。
女孩子睜著眼睛,放空地看著,茫茫然沒有焦距。
「陳濟。」
他又叫了她一聲。
依然沒有回應。
陳淮把她放回床上,抬頭看了眼挂在床頭的吊瓶,長長的針管連接少女的手腕,有透明的液體在安靜地輸送。她太久沒有吃飯了,醫生除了葡萄糖還另外配了瓶蛋白,乳白色的吊瓶緊挨,瓶身很大,看起來要打上很久。
陳淮嘆了口氣。
他連夜接來了醫生,一晚上沒有合眼,終於等到陳濟醒來。
可醒來後,她又不跟他說話了。
他有些疲憊,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陳濟在等他,似乎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可一旦她拒絕講話的時候,陳淮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哪怕一句,他也不知道。
他想抱她在懷裡,親親她,像昨天一樣吻她,聽她在被進入時發出的呻吟,然後她甜甜地叫他哥哥。
好像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重新活了過來。
可現在的她太脆弱,他怕她碎了,於是不得不壓抑著欲望,收回手來。
他靠著椅背,慢慢閉上了眼睛。
許是因爲太疲憊,陳淮睡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恍惚間看到陳濟正坐在床上看著他。
眼神灼灼,坐姿軟軟,但不知怎麽,他本能地覺得詭异。
很猝然地,有一條細長的電流在他脊背上游走,迅速地、强烈地,那感覺衝擊他的天靈蓋,讓他無法呼吸。
——陳濟把針管拔了出來,插到動脉裡,那瓶白蛋白被她的血混成一片粉,另一瓶葡萄糖裡滿是鮮紅,孔洞裡血液滴落,染了一滿床。
陳淮立刻抽出她血管裡的針管,按住了她的動脉,他崩潰地大叫「醫生」,發狂地抱住她,他抱住她往外走,渾身發抖,抖如篩糠,步子踉蹌不穩,把陳濟送到了醫生手上。
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圍著她,陳淮鬆開手,看著她被推遠了。
他如石像般站在原地,驀然想起冰島那片極光,綠的,藍的,還有一點點的紅,那種燦爛讓他渾身冰冷,他沒有想過,原來失去她的時候,他也會死。
他還想起在醫院的病房調來了她所有的病例,七年,整整七年,她承受同一種病。
雙相障礙。
重度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