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自己操作安樂死的過程中,必須要有法院工作人員,公證人員在場,並且全程都需要拍攝記錄下來。
之後這個記錄還需要提供給華國警方,以次證明是患者本人自己想要安樂死,與其他人無關。
只要嚴秉松還沒給自己注射藥物,可以隨時停止這個過程,但嚴秉松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他在奔赴死亡之前,眼裏終於有了一點光亮。
李月娥是他的精神支柱,支柱倒了,他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他這輩子的奮鬥,都是爲了李月娥!
在他簽完安樂死執行書之後,他就自己打開了點滴開關,等待死亡。
這個過程僅僅只有四分鐘。
要不是管家提前通知了歐顏,歐顏又乘坐了私人飛機趕來的話,她是無法在這最後四分鐘見到嚴秉松的……
臥室裏站着一名法院工作人員,一名公證人員,一名家庭醫生,一名護士,以及一名僕人。
寬敞明亮的大臥室裏死氣沉沉,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哀傷。
歐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嚴秉松窗前,哽咽着嗓音問,“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顏顏……”嚴秉松見她來了,竟然笑了,又看向司夜辰,“你也來了……”
肯定是管家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的……
“別留下我一個人。”歐顏跪在牀邊,萬分不捨。
她知道,想中止這個過程,必須由嚴秉松本人同意,於是握住他的手懇求道,“奶奶在天上有爺爺陪着,你去了也沒用,還不如留下來陪我……”
嚴秉松笑得更安詳了,“我就遠遠守護她,不打擾她……她在哪個世界,我就去哪個世界……僅此而已。”
歐顏知道時間每流逝一秒,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就少了一點,於是起身想去暫停注射過程。
但嚴秉松抓住她的手說,“顏顏,成全我……”
歐顏的動作僵住了。
“這是我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反覆考量的,我不想在煎熬和折磨中度過餘生了……我想解脫……”
“解脫有很多種方式……我可以帶您四處散心,將奶奶生前想去的每個地方,都帶您去個遍……奶奶留下來的花草,也可以移植到您的花園……還有,您不是想看着我長大嗎?看我穿上婚紗……”
歐顏還在懇求道,“奶奶生前最遺憾的事,也是沒能看我穿上婚紗……你幫她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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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秉松笑着搖搖頭,慈愛地看着她,“還有那幫老頭可以陪你長大,見證你出嫁……讓爺爺走吧,你能阻止一次,能阻止了千千萬萬次嗎?”
他是真的想去另一個世界,哪怕只能遠遠守護着李月娥……
歐顏握着他的手,眼眶都紅了。
“小子誒。”嚴秉松喊了司夜辰一聲,“我的寶貝孫女,我就交給你了,這輩子你要是敢虧待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她還有十幾個爺爺,會幫着我一起收拾你,你可要給她幸福……”
司夜辰知道,嚴秉松一旦做了決定,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單膝跪在牀邊,握住嚴秉松另一只手,只是沙啞道,“您這樣,對顏顏很殘忍。”
十幾天前,她剛失去奶奶,如今,又失去爺爺……
“原諒爺爺,自私一回……”嚴秉松知道時間不多,握住司夜辰的手說,“小子,你還沒答應我呢……”
司夜辰眼眶一紅,“我答應您,我會豁出命保護她,對她好……”
“好,好……”嚴秉鬆放心地閉上眼,走之前,能有孫女和孫女婿送他一程,他去了天上地下,也不會被人嘲笑無後了。
見他閉上眼,走得一臉安詳,歐顏忍不住趴在他的身旁默默流淚。
法院工作人員和公證人員拍攝完視頻,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
家庭醫生和護士也懷着沉痛的心情和歐顏道別。
寬敞的臥室裏,只剩下女孩趴在牀邊,聳動着雙肩。
司夜辰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希望能給她一點慰藉。
而管家只是捂住臉,拼命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們知道,嚴秉松對李月娥用情太深,早已超越了生死……
悲痛了一下午,管家將嚴秉松生前留下來的東西遞給歐顏,“這是老先生生前錄的視頻,讓我務必交到您手中。”
歐顏知道,這裏面肯定是遺言,伸手接過,在客廳裏播放。
視頻裏是嚴秉松慈祥的臉,他先是解釋自己爲什麼會選擇這種死亡方式,因爲活着對他而言實在太痛苦了。
現在唯一讓他放不下的就是歐顏。
他讓歐顏別傷心,好好活下去,千叮嚀,萬囑咐,然後交代後事。
“雖然爺爺不忍你小小年紀,肩上的擔子太重……但原諒爺爺,就讓爺爺自私一回,任性一回。”
“爺爺走後,名下所有財產全都給你,由你繼承。”
“我身上這套西裝,本來打算在你的婚禮上穿的……可惜了……”嚴秉松說到這,又笑了笑,“本來打算穿着這身衣服,帥過那幾個臭老頭的……怎麼樣,爺爺這身行頭,這髮型,帥着吧?”
歐顏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也讓人在我走後通知他們了,也給他們錄了視頻……他們會來送我最後一程的,顏顏,好好上學,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保重,要幸福。”
視頻裏,嚴秉松揮手和她告別,“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爺爺。”
歐顏當即哭得不能自已。
司夜辰抱了抱她,安慰道,“這是爺爺自己的選擇,別難過……爺爺走的時候,是開心的。”
歐顏雖然知道,這種方式對嚴爺爺來說是解脫,但短時間內失去兩個親人,她還是很難過。
“還有我在。”司夜辰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別哭了。”
歐顏在他懷裏哭到天昏地暗,直到收到消息的其他爺爺們來了,一起舉行了簡單的葬禮,讓嚴秉松入土爲安……
轉眼間,暑假已經結束了,這個炎熱的夏天,帶走了她兩個親人,空氣中的燥熱氣息隨風吹來,讓歐顏的眼眸,染上一絲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