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到家的時候,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秦嫂剛剛收拾完準備休息, 聽見客廳大門聲響。
他從昨天中午送完莊梓回來後, 就一直到現在才著家,秦嫂知道肯定又是去執行重要任務了。
這個點回來, 秦嫂特意走出來看一眼, 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下一秒, 瞧見他胳膊上的針織衫被劃了道口子, 傷口觸目, 衣服也被染濕了一大片, 驚恐道:「唉呀!怎麽又受傷了?」
司航走進客廳:「小傷。」
「你怎麽不趕快去醫院處理?」秦嫂奇怪極了:「傷成這樣還不趕緊弄藥,太太要知道了, 又得心疼死了。」
他剛在沙發裡坐下,就在這時, 聞聲走出臥室的莊梓,擰著眉看過來,一眼見著他胳膊上猙獰的血迹,不僅渾身一麻, 心口上好像也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
司航朝她看一眼, 又回頭低聲跟秦嫂交代:「別告訴我媽。」
秦嫂不滿意的嘀咕:「怪不得太太不希望你一直當警察的!」
莊梓走近了,看向他疲憊的雙眼, 問:「發生了什麽?」
司航沒答, 見她臉色微微發白,不知所措的表情裡仿佛參雜著一絲難過?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間感覺心情很不錯。
他瞥她一眼, 又跟秦嫂說:「幫我燙個熱毛巾。」
秦嫂一溜烟就跑去了浴室。
他又看向莊梓,直接吩咐:「去我臥室把急救箱拿來,在床頭櫃。」
莊梓猶豫了一瞬,他臥室好像不讓進。
不過現在是緊急時刻,哪還管得了那麽多。
她立即轉身快步走向他臥室,推門進去。
開燈。
主臥格局比副臥大很多,灰白色的地毯,黑白格子的大床,布置簡單。算不上特別的整潔,但也不邋遢。畢竟是個大男人,屋裡東西也不多,一張床,一面墻衣櫃,另外一張原木色電腦辦公桌,桌上淩亂擺著各種文件資料,地上丟著幾個揉成團的紙球,集中在落地窗的紙簍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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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梓直接走到床頭櫃前,拿了東西就出來了。
客廳裡,秦嫂剛把把熱毛巾給他燙過來,司航下巴朝走過來的莊梓指了下:「早點休息,她在這裡就行。」
秦嫂別的也許腦筋轉不過彎,但是在這種事情上面還是十分精通的。
這種事當然得細心的人來做,她一個老婆子,哪裡比得上年輕姑娘體貼。
秦嫂心領神會,微微一笑,看向莊梓:「小梓,你年輕做事比我仔細,給他好好包扎一下。」
說完,轉身就溜回了臥室。
等秦嫂走了,莫名被安排了任務的莊梓,不得不主動走過來幫忙。
她蹲在茶几邊,打開急救箱,先拿了止血棉遞給他,又看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沒事吧?」
司航往沙發裡一靠,揚著手臂給她看:「你說呢?」
莊梓意識過來自己問了句廢話,跪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在急救箱裡找出消毒棉球和紗布綳帶:「什麽給傷得?」
「刀片。」他說:「上次挾持你時用得那種刀片。」
莊梓猛地回頭:「是趙沅?」
「嗯。」司航卷起胳膊上的衣服,試圖推到肩上方便包扎,結果袖口偏緊,推到胳膊肘就不行了:「剛剛人已經抓住,明天審問。」
莊梓看他笨拙擼袖子的樣子,建議:「我看還是脫了才好處理。」
司航抬眸看她一眼。
……
莊梓又替他去臥室拿來了平時換洗的睡衣,等出來的時候,司航已經自己脫掉了染了血的針織衫,這會兒正光著上半身坐在客廳的沙發裡。
她眼神不小心撞見這一幕,又立刻彈開,像不小心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但是隔了兩秒,目光又慢慢挪回來,落在他精實的背上。
他皮膚是健康的淺麥色,寬肩窄腰的倒三角,流綫型的背脊看上去緊實又有力量,一點都不顯得噴張。尤其是背上幾道或大或小的疤痕,給原本就完美的身軀更添了幾分囂張的野性,屬男人的野性。
還有那凹陷性感的背溝,一直延伸到褲腰下面…….
視覺衝擊力太大,莊梓忽然感覺呼吸有些阻塞,立刻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之後再也沒敢多看一眼。
她走過去把衣服遞給他,等他穿衣服的時候假裝隨意的轉身去琉璃台倒水喝,還問他要不要。
司航看一眼她的背影,眼神微暗,沒吭聲。
莊梓只當他默認,回來的時候,給他端了杯熱水。
…….
深夜的客廳裡安安靜靜,司航愜意舒展地坐在沙發裡喝著水,看著面前的女人專心致志的給他傷口消毒,又小心翼翼地擦乾淨傷口周圍的血迹。
沾染到酒精的傷口微微發麻發痛,他却覺得這感覺刺激的剛剛好。
「你們在哪裡找到了趙沅?」
司航放下手裡的玻璃杯:「昌河路。」
「怎麽找到了?」
司航不太想談這件事,却見她明顯還有追問的打算。
他看她一眼,因爲低頭的動作,她披散的一縷頭髮垂下來,掃過她的眼睛,她手裡拿著消毒工具不方便撥,用手背蹭了蹭,結果又滑了下來。
司航下意識伸手過去,給她把那縷頭髮撥到了耳朵後。指腹碰到她耳根,觸感冰冰凉凉,細膩又光滑。
莊梓頭皮一麻,茫然仰頭,隔了足足三秒,才問:「幹什麽?」
司航面無表情的重新靠回沙發裡,就像剛剛的動作太自然而然不過了,淡淡道:「頭髮擋了眼睛,怕你看不清弄疼我。」
……
翌日一早,警局裡。
司航上班後,就直接去了審訊室。
隔著一道玻璃窗,趙沅套著手銬坐在玻璃窗另一邊的椅子上。
因爲他現在還身患傳染性疾病,不得不特殊處理,外邊醫生也隨時等著。
白熾燈光照在他面如死灰的臉上,他雙手緊緊交握放在桌上,身體僵直,時不時咳嗽幾聲。
僵持了半個多小時,趙沅始終不肯開口。
玻璃窗的這一頭,司航再次沉聲提醒:「主動坦白對你只有好處,你最好考慮清楚。」
然而,趙沅跟他的父親都超乎了衆人預料的固執。
兩間審訊室裡,兩人面對警察的審問都一致的沉默。
只要不開口,神仙也難下手。
一直耗到晚上六點多鐘,無論他們好說歹說,軟硬兼施,一整天下來,兩父子都硬是沒開口說一個字。
晚上,大家聚在會議室裡草草吃了盒飯,又商量了下接下來的對策。
所有人都一致認爲,還是得從心理上攻破,先讓他們開口才行。現在兩人都同時保持沉默,肯定之前就商量過,也早有了被捕的心理準備。
司航吃完飯走出會議室,頎長的身子倚靠在走廊的欄杆上,點了根烟,沉默地想著案子。
站了一會兒,小張提著一個袋子從走廊那頭進來,遠遠看見他,直接走過來,跟他彙報:「這是我們白天在趙沅住所搜出來的,一些刀片和影碟,還有兩部手機。他家裡的那幾套衣服,也跟視頻上的完全吻合。」
司航看了看小張手裡的那包東西,緩緩呼出一口烟霧,從欄杆上站起身:「走,再去看看趙沅。」
……
重回審訊室,已經被晾了一個多小時的趙沅仍然僵直的坐在那兒,面如死灰,頗有死磕到底的决心。
大家心裡都清楚,他曾經也是受害人,家破人亡,才摧毀了他的心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但是,現在不是可憐同情的時候,更不能成爲他害人的理由。
司航在玻璃窗的這頭坐下,抄著兜往椅背裡一靠,冷聲開口:「你父親已經全招了。」
趙沅看他一眼,面無表情。
司航也沒打算他這麽快開口,直接說:「因爲你們認爲判决不公,沒給莊宏判死刑,心裡極度憤恨。正巧在這個時候,醫生告訴你,你的病情很有可能加重轉爲肺癌,於是你就起了殺念,要拉上莊家所有人陪葬。」
趙沅臉色微變,司航繼續道:「你開始跟踪莊宏的幾個兒女,却發現他一個兒子在國外留學,另外一個社會地位不錯,每天都有司機跟秘書圍在身邊,沒辦法接近。你只好先從他兩個女兒身上下手,然而你還來不及作案,其中一個女兒出了車禍,你的下一個目標很快就轉移到了莊梓身上。」
趙沅臉色開始變白。
司航乘勝追擊:「你從懸疑電影裡模仿作案手段,學習外貌僞裝,跟踪方式,選擇作案工具作案手法,但是學得幷不高明,這一點你心裡也非常清楚。所以你抱著一死的决心,在大庭廣衆之下挾持莊梓,心想殺一個算一個,結果又讓她給跑了,幷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你不甘心就這麽被抓,只好四處躲避警方的追捕。」
趙沅搭在桌上的雙手下意識的捏得更緊,但仍然是不吭聲。
司航盯著他看了兩秒,却突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更冷更狠:「你殺人不成,現在被警方抓住還必須坐牢!趙沅,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條,就是主動坦白還能爲自己爭取一綫减刑的機會!」
趙沅身體頓時一僵,表情閃過一抹複雜。
司航從椅子裡站起來,拿起桌上裝著手機的密封袋朝前走了兩步。
他來到玻璃窗前,低頭按了兩下,將手機屏幕遞給對面的趙沅看:「這是你跟你老婆單獨聯繫的手機,你被警方通緝以後,怕連累她,所以一直沒開機。」
趙沅猛地抬頭看過來。
「這裡有一條幾天前的未讀短信。」
隔著一層玻璃窗,趙沅盯向手機屏幕,快速看完短信內容:
【老趙,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有個女記者來家裡採訪過我?今天警察找到了我住院的醫院,說你要報復的就是這個女記者。難道她是莊宏的女兒?】
下一秒,他渾身一震,心頭更是巨駭不已,布滿血絲地雙眼狠狠瞪向司航,終於開口喊出了第一句話:「不可能!」
司航却不再逼問他,收回手機,冷冷哂笑一聲:「你要殺的是當年有恩於你的人,恩將仇報,你又跟當初的莊宏有什麽不一樣?」
他放下話,不給他再開口的機會,直接轉身出了門。
身後的趙沅還在怒喊:「不可能!」
小張跟著司航走出審訊室,奇怪問他:「老大,他好不容易開口,怎麽不繼續問了?」
司航不急不慢的解釋:「他現在剛知道這個震驚消息,情緒肯定不穩定。再晾他一個晚上,讓他自己冷靜思考,只有等他承載不了壓力,突破了之前的心理防綫,後面再審才會更事半功倍。」
小張恍然地點點頭,不由得向他投去了一個崇拜的眼神。
…….
從警局離開的時候,已經夜裡十點多鐘。
司航把車開進夜色裡,沿著漸漸安靜的街道往回家的方向開。
到家時,屋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小書房的燈還亮著,莊梓還沒睡。
他今晚不打算驚動她,回房洗了個澡,提著急救箱準備自己換藥,結果一出門,就看見莊梓坐在客廳的沙發裡。
司航無需自作多情,清楚她不可能是專門等在這裡想給他換藥。
當然,因爲有求於他,莊梓見他手裡拎的東西,還是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
司航自然也沒客氣。
…….
莊梓蹲在茶几前,條理清晰的從急救箱裡拿出綳帶,消炎粉,和消毒工具。
「我想問你件事。」昨天見他回來時受了傷,不太合時宜,就沒問。
「說。」
「等你不忙的時候,能不能幫忙再看看我姐的案子?」她回頭看向他,眼神誠懇。
司航與她對視一眼,又隨意的移向別處。
他早就已經看過了莊瑤的案宗,只是沒告訴她而已。至於爲什麽不告訴她,沒有什麽原因,就是不想說。
其實從資料上看的確是沒什麽异樣,但他有一點比較認同莊梓。莊瑤的死亡原因肯定是因爲舊疾復發造成的交通事故沒錯,但爲什麽會突然病情加重,莊梓提出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給那個醫生打過電話了?」
「嗯。」莊梓道:「她說——」
剛開口,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了她的說話。
是莊梓的手機。
看一眼來電顯示,居然又是一個陌生電話號碼。
最近的陌生電話實在太多,而且通通都不是好事情。
莊梓現在一見陌生號碼,就條件反射警惕起來。
但幸好,今天身邊有人。
她看一眼司航,又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因爲手裡不太方便,她眼神請他幫忙。
司航也是足够精明的人,接通後,立即點開了錄音設備,才開擴音。
莊梓沒急著開口。
那邊見她不出聲,先語帶聲討的質問:「你就是什麽小梓?」
又是個女人。
莊梓跟司航對視一眼,才慢吞吞地試探開口:「你是誰?」
女人語氣非常不好,幷且强勢宣告:「我是陸宇澤女朋友!」
「……..」莊梓無語了兩秒,又才繼續道:「你找我做什麽?」
女人冷笑一聲:「我找你做什麽?我警告你別再勾引我男朋友,不要再跟他聯繫,否則我讓你日子也不好過!」
莊梓擰起眉,只覺得這女人有毛病。
司航看她一眼,眸光沉沉。
「我知道你是他前女友,他心裡可能對你還有點餘情未了,因爲你以前幫過他嘛。但那又怎樣,他現在的女朋友是我,你想把他從我身邊搶回去,門兒都沒有,因爲我已經懷了他的寶寶,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莊梓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說,更覺得沒辦法跟她交流,最後想了想,只輕鬆答了一個字:「哦。」
然而她這副無所畏懼的態度,嚴重刺激的對方的神經。
女人聲音又尖又潑:「你要再敢接近他,我就把你的照片和名字都發到社交網路上,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臉出門!」
末了,還不泄憤地加駡了句:「不要臉的女人!」
這女人實在是太不可理喻,莊梓想直接把電話挂了。
陸宇澤的確是長得很帥,現在工作好像也很不錯,追他的女人肯定很多。但是他再怎麽優秀,既然知道他心裡還有別的女人的影子,爲什麽還非得跟他在一起?她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麽想的,居然還神經兮兮的打電話來威脅她。
就在她準備放下手裡的紗布綳帶去按電話的時候,旁邊却忽然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低沉聲音:「這位小姐,你不知道隨便在網上散播別人私人信息屬違法?」
女人一頓,立即質問:「你又是誰?」
司航看一眼莊梓,慢條斯理地說:「我是跟她同居的男人。」
莊梓一楞,看向他。
一個坐著,一個蹲著。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