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溏心在這一字一句中緊繃起來，對上那無比誠摯熱切的目光，像是被熱水燙到般，一下子躲開了。
“你是他的朋友，肯定會向着他說話。”似乎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她匆匆做了結尾，“我已經想好了，你不必多說，我不信他，自然也不信你。”
換血的事情對季溏心的打擊有多大呢？
單單是從她忽然就改變了的性格上便能看得出來。
以前那麼溫柔可人的一個小姑娘，如今卻成了最鋒利最難以接近的模樣。
“連姣醒了，對嗎？”她忽然發問。
慕白愣了下，想到另外一個病房中的人，神色沉了幾分，“嗯。”
季溏心沒什麼表情，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帶我去見見她吧。”
從出事的那一天到現在，季溏心還沒有見過連姣，這些日子裏，她腦海中回想着的最多的就是那邊病房裏她所說的話。
她用了這麼大的代價看清這一切，也該去‘看望’一下這個戳破一切的人了。
這個請求讓慕白有些意外，“你想……見她？”
季溏心看出他的猶豫，冷笑了聲，“你放心，我沒打算對她做什麼，沒有必要了。”
慕白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能阻止，帶着她到了連皎所在的病房，隔着病房門，透過上面的狹窄的玻璃，她看到女人毫無血色的面龐。
“我想單獨跟她聊聊。”
慕白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下來，“好。”
沒有一絲猶豫，季溏心將病房門推開，‘咔噠’一聲，她朝裏面走去，病牀上的女人也尋聲看過來。
連皎愣了下，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她，緊接着，她笑了，那麼虛弱的一張臉卻揚起一抹不符合這份蒼白的得意，以勝利者的姿態炫耀着，“聽說阿嶸最終還是讓你獻血給我了，我正準備抽空謝謝你呢。”
相比於上一次站在病房裏，被迫被她告知那些殘忍事實的慌亂，這一次，季溏心淡然了很多，她走到牀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半坐在牀上的人，“連老師不必客氣，反正我身體健康，施捨你點血，也沒什麼影響。”
“是嗎？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抽血抽多了啊？阿嶸也真是的，我都說了不要你的血，可他就是不放心，生怕我會出什麼閃失。”連皎笑着搖了搖頭，滿臉的幸福，“他啊，每次碰到我的事情就誠惶誠恐的，太在乎了……不過你跟了他這麼久，多少也輕點下手，看你臉色難看的……”
季溏心冷笑，忽然朝牀頭靠近兩步，她擡手以最快的速度覆上那被刀子刺出的傷口，上面纏着白色的繃帶，有些滲血，“爲了把我從戚嶸身邊剔除，你還真是豁的出去，連命都不要了。”
連皎陰森的看着她，“我現在不是還沒死嗎。”
是啊，不僅沒死，還要用她的血苟活着噁心自己。
跟她鬥，季溏心輸的可太慘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一刻將戚嶸跟連皎這個名字聯想到一起，在她心思詭異的接近自己的時候，她竟然還幫過她，想想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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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學校偶遇都是你故意的吧，爲的只是想了解我跟戚嶸的關係，好方便你下手。”
“喲，抽了幾次血，腦袋倒是聰明瞭。”事情全部攤牌，連皎也不再繼續僞裝，面目奸佞扭曲，帶着一股變態的亢奮，“你想想我爲什麼能接近你，因爲即便知道你在j大讀書，可阿嶸還是同意了我跟你在同一所學校，他默認允許我一切行爲，完全沒有半分顧忌到你，季溏心，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問出這種問題自取其辱。”
“……”
“現在不也是這樣嗎，哪怕你臉色難看的跟鬼一樣，該抽的血一滴也不會少，他最關心的人永遠都是我！”
季溏心看着她眼底閃着的灼灼火光，那種極端的愛意已經超乎了正常感情的範圍，她輕笑着搖頭，“人在做，天在看，一切都會有報應的，總有一天你噁心的嘴臉會被所有人發現，你既這麼篤定戚嶸愛你，又何必找到我，可悲的人是你。”
連皎被她戳中痛處，可她不願承認，自欺欺人的陷入自己編織的美好中，“我嘴臉噁心，是啊，可這又如何呢，你善良可愛，可到頭來他還是在我身邊！病房的監控他看過，結果呢，不還是沒有信你？”
連皎說着眨了眨眼睛，故意流露出同情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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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溏心無言，如同一個枯槁老人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她的心已經不會痛了，聽到連皎的話也只是會想，啊，原來是這樣。
爭辯又如何，只要那個男人不肯信她，一切都沒有意義。
她噁心，噁心所有瞞着她算計她的人，噁心他們覬覦着她的血卻還想要她的心，她學不會僞裝，做不到假裝理解，只能將自己包裹在堅硬的軀殼裏。
此時，看着連皎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耀武揚威的樣子，她就一陣反胃。
就在連皎得意的爲自己的計劃沾沾自喜時，覆在她傷口繃帶上的手忽然往前用力戳了一下。
幾乎立刻，她感覺到還沒癒合的傷口，再一次發出尖銳的疼痛。
連皎猛地擡頭朝身側的看去，女孩的神色非常平靜，她非常清晰自己在做什麼。
也就是這種可怕的冷靜，讓連皎心底開始有些慌亂起來……
“你、你做什麼？！”她往後縮了縮身體，季溏心很快又跟過來，“這裏是醫院……”
醫院？
季溏心勾脣，正因爲在醫院，她纔不怕，她不會讓連皎這樣死了的，這樣活着遠比死了更加難受。
指尖蓄力暗下去，瞬間，繃帶上浸出的紅色又重了幾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指腹傳來的溫熱溼度，“戚嶸保護你又如何，你不過是我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廢物，你應該感恩我救了你一命，而不是恬不知恥的噁心着我，懂嗎？”
那鮮紅之中也有她的血，她這麼厭惡連皎，卻不得不爲她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走進採集室。
她的世界已經毀了，她不想再忍下去了。
與此同時，感受到生命被威脅，連皎看着她的眼底終於升起幾分恐懼，她伸手按下了牀頭的緊急按鈕，不出十秒，立刻有醫生衝了進來，第一個進入的人就是慕白。
不知道被誰推開，肩膀火辣辣的疼，看着連皎被包圍在一羣白衣中，急切的呼喊，忙亂的急救，她彷彿是一個置身之外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