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皇帝沒想到馬屁拍歪了,只能嘿嘿笑了兩聲,總不能衝著太傅說自己喜好看那些個艶史俗本吧!
衛太傅眯著眼兒,俊臉的鼻尖都是滿滿的冰霜。
一個清清麗麗的少年,宮裡十幾年的栽培,舉手投足間都是難掩的貴氣,可偏偏一本正經地扔出一句「小浪蹄子」,真是讓聽者抓狂。
真看不出,這小兒刻薄人的本事又是見長,旁的婦人若是如此牙尖嘴利,太傅大人早就厭煩透頂了,偏偏到了龍珠子的身上,這等毛病就讓人心生愛憐,只想用自己的嘴堵住那張若嬌花兒般的小嘴,狠狠地纏住那靈巧的小舌……
事實上,太傅也的確如此行事了,一口封住,狠狠地懲罰,直到懷裡的小人兒,喘不過氣來,才意猶未盡地鬆口。
「微臣服侍皇上的時候,聖上怎的還不喘氣兒了?若是這麽一口憋過去。臣宣太醫時,總不好說皇帝是親嘴兒暈過去的吧?」
「你……」聶清麟的小臉的確是憋得紅紅的,暫時收起了伶牙俐齒,再不敢惱了太傅。
就在這時,阮公公在帳外小聲地禀告,說是兵部送來了加急的書,需要太傅和尚侍郎回去處理。
賽馬會已經進行了大半,剩下的節目,大都是爲女眷安排的,爲了讓這些平時養在深閨裡的貴婦們盡興,大部分的男人們都先行離開了。在衛太傅走了後,聶清麟也準備起駕回宮。
這一路的官道,早在幾日前就封道了,先遣的營隊,挨片草叢過了一遍篩子後,才能讓皇上的兵馬安全通行。
這裡離京城不算遠,也不是什麽荒凉的地帶,所以侍衛們雖然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却心知這一路出危險的可能性幷不大。
從燕子湖回宮的路,必須要經過一處靠山崖的彎路,原本很寬敞的大陸,可以幷行兩台馬車。可是皇帝的鑾駕照比平常的馬車略寬,路過這裡時,就把整個的官道堵得嚴嚴實實了。
當車馬行至這裡時,坐在鑾駕上的聶清麟字體只聽到一聲金屬撞擊的「哢吧」聲,然後鑾駕就是劇烈地一震,她的人差點從上面滾落下來。緊接著就一陣人馬的喧嘩聲,只聽帶隊的侍衛統領呂霸高喊:「有刺客!護駕護駕!」然後就吹起了響哨所特有的信號聲,希望前方太傅的兵馬能够聽到回來支援。
原來這處山路的兩旁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按上兩道鐵鈎子,別的馬車可以安然通過,可是皇帝的那略寬的鑾駕通過時却被死死地扣上,想要掙脫還要費些周折。
就在這時,十幾個蒙麵人突然從天而降,落到鑾駕上,手中的長劍就猛地往下刺去。
聶清麟早在馬車震蕩時,就飛快地矮下了身子,趴到了座位底下,那劍尖刺破了座椅的靠墊,却沒有穿透椅座。
刺客感到沒有刺中,便飛身下來,準備衝進鑾駕裡刺死皇上。可是那些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加上都是太傅親自挑選出來,各個武藝精湛,衝上去幾刀就砍中了其中的三個,可是這些刺客被刀砍中,連躲都沒躲,居然對身後的侍衛無動於衷,一味地朝著鑾駕繼續撲過去,只求結果了小皇帝。
神秘的黑衣人這樣的舉動,大大出乎了侍衛們的預料,只能以肉身相搏,衝上去死死地抱住刺客的腰身,把他往下拽。
到底是呂霸沉著,從馬背的武器袋裡拽出了砍斧,照著一個快要爬下鑾駕的刺客腦袋飛了過去。
那板斧鋒利,腦袋一下子便飛了起來,脖腔裡涌出噴涌的鮮血,灑了幾個侍衛一身。
「都砍他們的腦袋!」看那屍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再作怪後,呂霸高聲衝著屬下喊到。
可就在這時,被黑衣人污血迸濺到的侍衛突然倒地嗚啊嗚啊地慘叫,然後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似乎是那黑人體內全是要人命的毒血……這時又有幾十個黑衣人從山崖上跳了下來,先赴後繼,一時間倒是砍不乾淨。
呂霸一咬牙,隨便拽下一件部下的披肩裹住了自己露出來的頭臉,衝上了鑾駕,一把拽住小皇帝的胳膊,,又用板斧在鑾駕的地板上鑿開一個大洞,抓起一條保暖的絨被,抱裹住小皇帝,護住她的頭臉身體,從地板的大洞裡下到車底下,直接滾落到了路另一側的山坡下。
萬幸,路旁的樹茂密,加上呂霸身形高大,掩住了小皇帝的身體,聶清麟倒是沒有山石碰傷。
其實更萬幸的是,呂霸怕小皇帝受傷,便用羊毛毯包裹了她的身體,沒有讓龍袍的明黃色露出,他不知道這些攻擊皇帝的人受了藥物的驅使,根本沒有常人的思維能力,只是一味地攻擊穿著帝王明黃色衣袍的人。
所以方才就算看到山坡旁的草木搖晃,也無動於衷。
滾到了山崖下後,呂霸突然發現一個人也趴在那瑟瑟發動,那個人從髒草裡抬起頭時,聶清麟才發現他是在鑾駕隨侍的張太醫,原來方才在一片人荒馬亂中,他被身旁的小太監一把推下了山崖,胳膊腿都刮傷了。她連忙拉住準備撲過去剁了張太醫的呂霸,小聲說:「他是朕的禦醫,是個忠心的。」
呂霸看了看小張太醫的狼狽樣,便伸手招呼他過來照顧好皇上,就在這時,聶清麟被石塊絆倒,往前一撲,突然看看在一處山草掩映下,居然有個不算太大的小山洞,若不是自己無意中撲倒,還真是很難發現這個死角。於是呂霸便將小皇帝安置在洞裡又小心地用草掩住了洞口,小聲地說:「皇上,您就待在這千萬別聲張,屬下不能讓那些帶毒黑衣人近了您的身,料理了上面的,就來接陛下。」說完,又從懷裡掏出那個黑鐵的響哨。
「若是屬下身亡了,皇上也千萬別出來,除非聽到有人吹起三長一短
的哨子,那時,陛下就吹一短三長來回應,自然會有太傅的人馬來接陛下。」
接著,他交代張太醫,一會要是下來人,務必要跑開,把人引走。
小太醫拚命地點了點頭,這個根本不用呂統領吩咐,他一定豁出這條命保護好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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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霸說完便起身衝上去迎敵。他務必要守住這片陡峭的山坡,不能讓任何帶著毒血的刺客下來……
聶清麟躲在山洞先聽到了山坡上的嘈雜聲,嘶喊與哭泣聲……接下來,慢慢地歸於沉寂。她的手心微微冒著汗,但是却一動都不能動,身旁的張禦醫最後鼓起了勇氣,小聲說:「聖上在這裡別動,小的去先去看一看。
不大一會,他就慌張地跑回來:「皇……皇上,人全死光了,連……連呂統領也死了……」
聶清麟這才出了山洞,因爲山坡太陡,一時間也爬不上去,遠遠地望山坡上一望,真是成片的死人。
想想都是可怕,區區幾十個黑衣人居然把一隊的皇家侍衛全軍覆沒,走到呂霸身邊,發現,他居然一個人撂倒了足足有七八個黑衣人,撂倒了最後一個黑衣人,這個鐵血漢子才倒了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三長兩短的響哨聲,看來衛太傅回轉得很快,這場突襲之戰雖然慘烈,但是却是短短一盞茶的光景。
聶清麟掏出了響哨,正準備要吹,却頓住了。
她立在原地,望著遠處靜靜地想了想,突然問向張太醫:「之前朕讓你賣的那些個人參補品都賣出去了嗎?」
張太醫不知道皇上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連忙說:「都是依著殿下的吩咐,切成小塊,賣給了急需藥品吊命的人家,倒是積攢了一大筆銀子,小的都做好了帳,放在了家中。」
聶清麟點了點頭,這次也不用「朕」了,而是直接問道:「張太醫,可否為我冒一次險?」
……
當太傅帶著兵馬匆匆趕到時,那狹窄山路上的場景,讓見慣了沙場腥風血雨的他也驟然停止了呼吸。
那座鑾駕早已經看不出原來金閃閃的的顔色,上面的污血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倒了一地的人中,似乎沒有喘氣的了,看到這,心裡又是一緊。
衛冷候木著臉,飛身跳下馬,推開身邊將士的阻攔,飛身上了鑾駕……裡麵是空的,只有明黃的坐墊上有幾個刺眼的大洞……
衛冷侯不理此時心裡的百味雜陳,跳下了鑾駕,冷冷地說:「搜山,找到皇上!」
搜山整整進行了三天三夜,方圓數百里都被人地毯似的搜了遍,幾百人滿山頭的喊「皇上」,却是沒有人應答。
旁人都看著衛侯這幾天面色沉靜,似乎舉止如常,可是只有阮公公清楚,那太傅的情緒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沉寂得可怕。
就像現在,他獨坐在皇上的寢宮裡,對著空蕩蕩的龍床足足坐了一個時辰……一動未動。
「禀太傅,搜山的人還是沒有收獲,山下河流的下游,都派人去查看了,也沒有什麽人順著河水飄下去。您看……是不是把人都撤回來吧,據屬下得知,皇上很有可能是被那群刺客給劫走了,壓根就不在那山裡了。」
衛冷侯沒有說話,當初看到鑾駕上地板上的大洞時,他寄希望於侍衛將皇帝救走,暫時藏身在山中的某處。可是現在搜了三天,還是無果,要麽是皇上刻意躲著不肯出來,要麽就是皇上真的被刺客劫走了……
不過皇帝怎麽可能躲著呢?深宮裡養大的金貴孩子,一個人寸步難行,那麽貪圖吃喝的,是受不得三日不吃不喝之苦的……
「那幾個剩下的侍衛太監都醒了嗎?」他突然問道。
「有一個太監被噴到了髒血,中毒太深,昨天就咽了氣,剩下的幾個血被噴到的少,剛剛是醒了,就是說不出話來,有個隨行的禦醫因爲是中了劍傷,倒在山坡下躲過一劫,所以醒來倒是還能說話。」
「他有沒有說遇襲的情景?」
「他說皇上的車馬正前行時,突然被路旁的什麽東西勾住便再也動彈不得。那些黑衣人也古怪,怎麽砍都砍不死,後來他在被砍中時,看到了有幾個黑衣人拉著皇上上了幾匹馬,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卑職去看了那幾個黑衣人的屍體,也不知臉上抹了什麽,五官扭曲,根本看不出是什麽人……」
太傅終於站起身來,冷冷地說:「去!封鎖通往南疆的關卡一路嚴格排查,發現皇上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萬事要先確保聖上的安全。」
別人可能會覺得黑衣人透著古怪,可是他出身在商賈世家,父兄那輩走南闖北,什麽稀奇古怪沒有見過?
用藥物控制人的本性這種手段,必定是出至南疆沼澤之地!
寢宮裡的棗香味還在似有似無地彌漫,翻看了一半的册子還擱在了小幾上,還有那盤子西域進貢的堅果,敲了一半的果核還放在白盤之上……那只白猫也慵懶地趴在軟榻上,可是這寢宮的主人却不知身在何處……
太傅忽然覺得,這寢宮自己一刻都待不得,心像是被誰擰住了不撒手,偏偏又是半點都叫喊不出來。
走出寢宮時,有人禀告丘明硯大人求見。
不一會就有一個高大的青年,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向太傅施禮。
這人是太傅的心腹,當年在軍中便是太傅的智囊,多年來幫助太傅大人運籌帷幄,經營著地方的人脈,可是這次震動實在太大,他特意前來求見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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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人回到了書房。邱明硯說道:「太傅,這次皇上遇襲的事情恐怕跟那個嶺南王聶路遠逃脫不了關係!
大人您最近正在整頓兵馬,準備一鼓作氣征討嶺南。那些賊子心知大人您武藝高强,又有精兵護衛,偷襲不易得手,轉而要刺殺皇上,意圖嫁禍給您。畢竟……一年內連死父子兩位皇帝,朝中剛穩定的局勢又將動蕩啊……可是他們沒殺皇帝,却是劫走了聖上,那就是大大的失策了。
若是他們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此來要挾太傅,那太傅大可以從容不變,只推說朝中不可一日無君,另立了新君,然後再討伐逆賊,打著解救先皇的名號,我們更加師出有名了!」
衛冷侯看著自己的得力心腹,心知他說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要是依著以前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如此進行……
可是,如果現在宣布新帝繼位,那麽可能還在賊子手裡的皇帝便是個失去價值的棋子,那些賊子們會怎麽樣對付那個龍珠子呢?」
衛冷侯知道,自己要是下了廢帝的這道命令一定會間接要了龍珠子的命……
江山與美人,這個在他看來從來都不是什麽難選的白痴問題,居然就這樣毫無預警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衛冷侯抬眼望向了書房外,暮靄沉沉,深宮的院墻擋住了天邊即將涌來的風雨。不知皇上此刻有沒有用膳……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將搜山的人都撤回,對外宣布,皇帝已經脫險,正在寢宮收驚,這幾日不能早朝……」
丘明硯沒想到自己一向英明的主子,居然做出這樣的决定,急得想要再勸諫一番,却見太傅揮了揮手手。
他瞭解,那是定國侯主意已定,絕無更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