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發佈時間: 2024-09-13 04:5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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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色的豐田越野在國道上飛馳, 窗外, 遠山蜿蜒, 樹梢上薄薄的積雪如同白色的綢緞,在初晨清透的陽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

司航一大早就載上小孟一起出發去了洛城。

小孟坐在副駕駛上, 張著嘴巴仰頭在補覺。司航專注看著車, 下雪天需要格外謹慎小心。

直到下了高速, 車子漸漸駛入縣城的路段, 司航想起來昨天莊梓跟他講得事, 開口問小孟:「小米那件案子進展怎麽樣了?」

「女方父母已經向法院起訴了。」小孟說:「女方父母是跟著兒子在, 說話做不了主。小米舅舅那天來警局,聽那話意思就是, 小米媽媽是因爲跟她爸爸離婚才患了抑鬱症,小米又是因爲媽媽生了病才判給了她爸爸。這次她爸爸是因爲跟別的女人結婚, 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孩子暫時放她媽媽這裡照顧幾天。現在出了事,女方親戚顯然比男方更有氣勢,責任全指向了她爸爸。小米舅舅說孩子可憐,既然那男人自私又不負責任, 等官司打完, 只要他肯每個月給固定的生活費,他們願意把小米接回去撫養。」

司航問:「她爸現在找到沒?」

「找到了。」小孟語帶譏嘲:「跟新婚老婆去國外度蜜月剛回來。估計是怕小米她媽因爲孩子的事打擾, 手機關了機。現在他又想私下解决, 要回孩子,但小米舅舅不肯鬆口,說他沒有帶小米的能力。兩邊親戚還在商量生活費的事。如果達成協議應該就這幾天會有結果。看他們是打官司還是撤訴。」

…….

車子漸漸駛進鄉村公路, 路面坑窪起伏。

顛簸了近半個小時,終於在石頭廠附近的一家小超市門口停下了車。

下午一點,兩人折騰了一路。因爲知道這個地方沒正規餐廳,兩人在半路上小城的餐館裡已經吃過了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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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航站在超市門口,等小孟進去買水回來。

超市附近來往行人,無不往他身上看。

他身姿挺拔,穿著也不凡,即便是當刑警常年也得在外面風吹雨曬,可比起鄉下做農活的人在氣質上還是有些不一樣。

幾分鐘後,小孟買了水回來,兩人前往趙沅家。

兩年前,司航來過這裡,大致還記得趙沅的家怎麽走。

他們沿著鄉間小徑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家民捨門口。

白墻黑瓦,一座新建不久的平頂房。

司航記得他上次來得時候,這房子還沒修。當時趙沅跟家人還住在尚未完全塌陷的偏屋裡。

現在再一回想,心裡多了幾分唏噓。

想起幾年前,那件危害了臨近幾個村的石頭廠重大責任事故案的起端,就是從這裡開始。

石頭廠的發展,必須得天天放炮炸石,振波嚴重影響了附近居民正常生活,每家每戶的房子都震出了不大不小的裂痕。

趙沅家就是其中受害最嚴重的一戶。

周邊村民都敢怒不敢言,因爲知道石頭廠子背後的大老闆背景不一般。也曾有人投訴過,但結果烟消雲散,還差點惹禍上身。大家都是手無縛鶏之力的農民,更害怕反抗帶來其它不可預知的灾難,只能忍氣吞聲。

直到三年前一個平靜的中午,趙沅上班回家吃午飯的途中,聽見附近石頭廠子一聲劇震,地動山搖。

走到半路還未到家,給他報信的鄰居匆匆趕來,告訴他,他家的屋子被震踏了。

等他到家的時候,妻子跟父親跪在廢墟之上邊刨磚土邊撕心痛哭。

他的兒子和母親,在這場事故之中遇難。

據當年趙沅自己陳訴,事發後,一直拖拖拉拉半年,石頭廠的廠長才在當地協調人員陪同下出面跟他協商,打算賠償他一筆錢來了結此事。

喪子喪母之痛,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無法接受收取一筆賠款就此罷休。

趙沅堅决要上告,讓石頭廠子負責人負法律責任。

可事情比他預料之中的還要絕望…….

他跟妻子勢單力薄,四處求助無門。

又是半年,事情仍然毫無進展,他跟妻子在走投無路的困境之下,只好鬧到石頭廠背後大老闆的公司總部,宜省瑞宏集團。

誰知這一去,更是嘗盡了社會弱肉强食的恐怖又黑暗的一面。

就在他打算從瑞宏集團高樓一躍,製造動蕩讓公衆引起重視的時候,警方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對此事開始立案偵查。

如今,案子也破了,石頭廠也停封了。

第一次到洛城來,司航還記得一清二楚,環境比現在破敗許多。才兩年多的功夫,當年破舊的土屋,如今都重建成了一排排嶄新的矮房。

山清水秀的新農村。

這些功勞歸功於誰?

司航不敢居功,這裡的居民最應該感謝的,是那個寫匿名信的無名『英雄』。

……

屋門緊掩著,小孟上前去敲門,無人回應。

家裡沒人。

小孟猜測:「該不會是跟趙沅聯繫好竄逃了吧?」

司航看看四周,轉身離開:「去問問附近鄰居。」

走了沒多遠,瞧見一家農戶門口坐著位老翁抽著葉子烟在曬太陽,小孟過去跟他交談了幾句,打聽來消息:「說趙沅老婆前兩天神經衰弱頭痛,去鎮上住院了。」

兩人當即離開趕去了鎮上。

這裡的城鎮不大,鎮上也就一家醫院,很好找。

司航跟小孟直接來到神經內科,在護士站一打聽就得知了趙沅老婆的住院床位。

兩人找到對應病房。

推門進屋,司航目光一一從三張病床上掃過,判斷了一秒,靠近窗戶那張病床上的女人皮膚暗黃滿臉皺紋,這會兒正靠在床頭打吊針。

再對一眼床號,沒有錯,就是她。

「你好。」

兩位不速之客,女人第一眼沒認出來,狐疑地看向他們:「…….你們是?」

「抱歉打擾了你休息。」司航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兩年前,處理過洛城石頭廠一案。」

女人回憶了一瞬,立刻驚喜地點點頭:「記得記得。」

在她心裡,他就是他們家的恩人。而且他樣貌還很出衆,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司航立刻說明了他們的來意:「現在,趙沅涉嫌一樁故意殺人案,必須請你全力配合。請問他最近有跟你聯繫嗎?」

女人頓時唬的一驚,立刻從床上坐起來,誠惶誠恐地望著他們,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跟他們講:「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在工地摔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市醫院住著。」

小孟表情一怔,過了兩秒,又沉著臉提醒:「你如果不如實回答,有任何隱瞞都是違法知道嗎?」

女人慌張地擺手:「我沒撒謊,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司航幷不意外,這個答案是他早就猜到了。

謝逵前段時間打過電話問過這邊派出所,小孟上次來當地調查其它受害人,村官村民也都是异口同聲證明趙沅是在住院,所以就算大家有意欺瞞警方也不可能都這麽默契。只能說明,趙沅密謀的一個摔成植物人住院的謊言,瞞過了家鄉里的所有人。

「誰一直在醫院照顧他?」司航問。

「我公公。」

司航又問:「你沒去看過他?」

女人神色驚慌,但語氣肯定::「我自己身體不好,又暈車厲害。每次都是我公公定期回來給我說情况。」

司航沉著臉靜默片刻。

小孟又接著問:「你公公現在在哪兒?」

「在醫院照顧我老公。」

「最近沒回來?」

「一個月前回來過。」

「有沒有他聯繫方式?」

「沒有。」女人搖頭說:「老人家不會用手機。偶爾聯繫,都是在小賣部找人家借座機打的。」

小孟看向司航:「看來得找到趙沅的父親才有用。」

司航沒吭聲,看他一眼,眼神示意去外面交換意見。

剛走到門口,司航脚步突然一頓,交代小孟:「你在走廊等我。」

他轉身返回,來到病床前,從兜裡掏出手機,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趙沅老婆面前。

女人看一眼屏幕,神色微怔。

司航捕捉到她表情的變幻,立刻收回手機,又問:「你見過她?」

女人謹慎地看他一眼,頓了一會兒,權衡過後才承認:「她以前來過我家,說自己是記者,要我把冤情告訴她,她幫我們登報,是個大好人。」

司航點了下眼皮,其它沒再多說,只道:「她是瑞宏集團前董事莊宏的小女兒,曾經去警局幫你們提供過證詞。趙沅現在要謀害的就是這個女人,如果他打電話聯繫你,一定要如實轉告給他。」

女人一楞,目光微閃。

……

從醫院出來以後,小孟問他後來進去又問了什麽。

司航沒有正面回答他。

其實這趟過來,他大可以安排別人。非得親自跑一趟,就是爲了確認一件事。

他記得當時連同舉報信的還有一支錄音筆,裡面是一個普通話不太標準的女人的冤訴。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莊梓,她也許沒見過趙沅,但肯定見過他老婆。

他原本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

莊梓啊莊梓。

他抬頭看一眼天,長長吸一口氣,空氣裡帶著雪融化過後的清爽。

像他那日聞到她身上的那縷若有似無的清香。

…..

「老大?你剛進去她有再說什麽嗎?」

「沒有。但她現在肯定知道趙沅的情况。」司航插著兜踱下臺階:「一開始,我也以爲趙沅會連自己老婆也瞞著,但是她剛剛說趙沅出事後,她沒去醫院看過一次,肯定不可能。」

老公受重傷住院,自己還能在家裡安然不動等自己公公按時給自己傳遞情况,這未免太過反常。

沒去過醫院,只能說明她知道趙沅沒出什麽大事,幷且也知道這場謀劃。

而且,他最後讓她轉告趙沅,她老公要謀害的就是照片上的人時,那女人的表情反應明顯不對勁。

小孟問:「那現在怎麽辦?要不要直接把她帶回去審問?」

「先別打草驚蛇。」司航從兜裡掏出鑰匙解開車鎖:「去趟當地派出所,讓他們安排人24小時監視她的動向和通訊記錄。」

……

等辦完所有的事情,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天已經全黑了下來。

鎮上旅社環境不太讓人放心,兩人頂著暮色開車到了洛城市裡,才找了家星級酒店住下。

司航臨睡前習慣性看工作群裡面的消息,今天沒有特別的工作彙報,只有幾個人在群裡商量明天排班的事。

謝逵明天兒子周歲請了假,手頭的工作轉交給了另外一個資深刑警處理,但是剛好明晚又輪到那個老刑警值夜班,大家商量著誰跟他換個白班。

有人說:【小趙明天應該可以吧?他最近負責保護受害人,那女人好像挺省心的,只要她不出門,小趙也沒其它重要任務。】

過了一會兒,小趙蹦出來回復:【明天代晚班可以,白天不行。中午莊小姐要出門,說是要去見一個重要朋友。】

另一人接道:【什麽重要朋友?要是男朋友,小趙你可就尷尬了哈哈哈。】

小趙:【估計明天我這個電燈泡當定了。據說約見的地方是在萬達新開的那家free life西餐廳,那可是個適合約會的好地方哦。】

群裡的人七嘴八舌,聊得熱火朝天。

白天大家工作辛苦,精神壓力也大,晚上有了空都會跑群裡開開玩笑。

司航提不起太大的興趣,扔下手機。雙手叠在腦後,躺在黑暗中,發了會兒待。

free life西餐廳?

良久,他擰了下眉。

她不是說自己交際圈很窄,沒有什麽朋友。

怎麽突然又冒出個重要朋友,還要去那種地方吃飯?